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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寧毓瑛的本事,足以當工部絕大部分官員的老師。

  寧毓承一行,準備過了中秋之後,打道回江洲。

  朝廷的旨意,連著東宮太子親自手書,中秋的賞賜,一併到了寧府。

  除此之外,寧毓承還意外地見了考中同進士,卻不打算在京城侯官的陳淳祐。

  第134章 ……

  陳淳祐這次算是比較倒霉,又算得上幸運。

  倒霉的是,他與陳全進一樣,只考上了同進士,且因床帳倒塌,他驚慌鑽出來時,下顎被鐵鉤劃傷。傷口極深,癒合之後,下顎留下一條明顯的疤痕、

  按照以前的規矩,陳淳祐於仕途一事無望了。不過此次非同尋常,朝廷格外開恩,因廣平巷受傷的士子,不在「面斥不雅」的選官規矩之列。

  陳淳祐照常可出仕為官,且這次傷亡的官員不少,各部衙門空缺出來不少的差使。對要死傷的官吏家人來說是慘事,對侯官的士子來說,卻是難得的機會。

  如寧毓衡,寧悟明未替他謀求官職,他自己謀到了秘書省校正郎的館職。

  寧毓承最近太忙,未曾關注陳淳祐的近況。福水上了茶後退出,陳淳祐打量著依偎在寧毓承身邊的阿蠻,眼裡不自覺流露出同情:「七郎,他以後就跟著你了?」

  阿蠻眼睛一下瞪大,小身子繃著,緊張等著寧毓承的回答。

  寧毓承摸了摸他的腦袋,笑著說是,「阿蠻與妹妹,以後跟著我一起回江洲。」

  阿蠻渾身頓時一松,眼裡跟著泛出光芒。

  「阿蠻,你去陪著妹妹玩耍。」寧毓承道。

  阿蠻乖巧地去了,陳淳祐望著他的小背影離開,迴轉頭,默然片刻,道:「當年我與他也差不多,多靠七郎相幫。」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你最近如何了,領了什麼差使?」寧毓承問道。

  「有個樓店務的差使,我沒有去吏部領。」陳淳祐說道。

  京城宅邸價錢昂貴,朝廷為了減輕官員負擔,推出了一批廉價宅子,由朝廷補給給俸祿不高,養家餬口困難的底層官吏。

  如司空見慣那樣,本來惠及窮困官吏的宅子,真正窮困的官吏沒幾人能住上,宅子都被有關係門道的拿到手中,轉手賃給他人賺錢。

  分配廉價宅邸,以及平時的修葺,便由樓店務負責,隸屬吏部,屬於難得的肥差。

  寧毓承詫異了下,問道:「你有別的打算?」

  「我打算回陝州府去。」陳淳祐道。

  寧毓承問道:「你現在籍貫在陝州府,回去的話,就領不到差使了。」

  「陝州府不是我的家鄉,我的家鄉在江州府。這些年來,我的習慣,飯食的口味,依舊與江州府一樣。」

  陳淳祐苦笑了下,道:「我做夢都想著江州府。只是啊!」

  他長長嘆息,說不出的惆悵:「我還是願意回到陝州府。那裡很窮很窮,天氣嚴寒,冬日的時候,平時難以見到人影,大家都不出門,窩在炕上取暖。他們也出不了門,因為家中連多餘的衣衫都沒有,一身破舊衣衫,要輪流著穿。」

  窮困與麻木始終連形影不離,有些人,渾渾噩噩生出來,渾渾噩噩活著,再渾渾噩噩死去。

  一輩子像是被風卷著的落葉,隨意飄零。

  「阿爹還未做官之前,阿娘養著我們兄妹幾人,再窮,也沒窮到那種地步。我起初根本不敢相信,待親自看到後,才發現我的淺薄與無知。我以為自己見多了世面,此次廣平巷失事,讓我許久都沒緩過來。血肉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誰,化為一堆燒焦的枯骨。臉上的皮整塊掉下來,露出血淋淋的骨頭,面目全非。」

  陳淳祐聲音低下去,眼睛通紅,他幾近哽咽,抬手抹了把臉。

  寧毓承看到他的拇指,以前練習射箭時被扳指掛掉一片血肉,留下的傷痕,依舊清晰。

  「我不覺著他們可怕,有些人才可怕,比厲鬼都可怕。我不想留在京城,不敢留在這裡。我想回陝州府去,像是

  你那樣,回去陝州府,為他們做些事。我不敢稱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只家中多幾件衣衫,他們都能走出那間低矮的窩棚,此生便無悔!」

  寧毓承心中悸動,當年對陳淳祐所所的那點事,真如他所言那樣,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從未想過要索求回報。

  沒曾想到,陳淳祐放棄了仕途,也願意去做他當年所行之事。這對寧毓承來說,陳淳祐的舉動,已經是傳承,意義遠大過於所謂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不過,寧毓承沉吟了下,道:「你能這般做,我很是敬佩。朝廷下了旨意,我被封為宣撫使,待天子巡查江州府。大哥是戶部的農官,二哥則被封為太醫局醫學部的提舉,負責在江州府教授醫官。我們身上都有職銜,俸祿。你回去陝州府,只有一個功名傍身,你阿爹尙是縣令。上有通判知府一大堆上峰官員,你要如何施展你的抱負?」

  「七郎,先恭喜你了。」陳淳祐抬手,情真意切地道賀。

  寧毓承頷首回禮,「你首先要考慮到,做事艱難。手上若無權勢,錢糧,會非常艱難。」

  「七郎放心,這些我早就想過了。」陳淳祐說道。

  他已非當年無助,無依無靠的陳淳祐。這些年跟在陳全進身邊,體味過官場百態,對回陝州府將面臨的問題,陳淳祐心中有數。

  「七郎有官職在身,要做事,也不比我容易。樹大招風,我敢說,全大齊都盯著寧氏,七郎不能出任何差錯。」

  陳淳祐的未盡之言,寧毓承自是一清二楚。

  太子看似寬厚,開明,對寧氏格外厚待,是因為寧毓承不涉及朝政。

  宣撫使不長設,名義上是代天子巡視監察地方,但這個差使不經過朝廷吏部,要罷免,只是天子的一句話而已。

  寧毓承與太子打過兩次交道,足以看清太子的多疑,謹慎,心胸與氣度。

  太子與元豐帝並無任何不同,他看重的是天下江山,身下的那把龍椅。現在大齊京城出了大事,大齊其他州府,能讓朝廷省心的州府,也就江州府明州府等七八個地方。

  其中又以江州府為首,江州府要是拿不出糧食賦稅,大齊就真正傷了根基了。

  寧悟明身為江州府人,大齊的宰相,留著他在朝廷,對寧氏也是一種牽制。

  太子巴不得江州府越來越好,成為齊氏王朝的最後保障。

  寧毓承與太子的想法,在某一個程度上達成了一致。

  在江州府,以寧氏多年的經營,就算夏恪庵調走,新知府與寧氏不對付,也撼動不了寧氏,寧毓承在江州府有絕對大的自主性。

  先讓一部分人吃飽,覺醒,就從江州府開始,以點燎原。

  寧毓承的打算,欲將江州府打造成大齊的革新前線。

  王朝終將走上陌路,覆滅,這是歷史的必然進程。

  無論是齊氏還是其他氏上位,興許能將前進的步伐推回去,但印在腦子中的東西,他們再也無法磨滅,只要有時機,即刻便會復燃!

  「好。」寧毓承也不多勸,鄭重許諾道:「你若需要幫助,儘管開口便是,隨時給我寫信。」

  陳淳祐笑起來,道:「那我不客氣了,到時候,我領著人來江州府學習,你可別嫌棄我煩。」

  寧毓承也笑,兩人像是回到了以前上學的時候,一切盡在不言中。

  很快便過了中秋,寧毓承一行啟程回江州府。周氏帶著小郎與娘家親人道別,與寧毓閔他們一起先上了船。

  寧悟明告假,親自將寧毓承送到了碼頭。他立在那裡,一臉的不悅。

  京城過了中秋,天氣就冷了下來。尤其是河邊風大,吹得人衣衫翩飛,寧悟明身形本偏清瘦,衣衫貼在身上,顯得格外單薄。他人也不如以前那般溫和,嬉笑怒罵多了,眉眼鋒利,像是一把利刃。

  寧毓承本來想勸說他,後來又打消了主意。

  寧悟明有自己的主張,太子有親近的東宮屬官,但他也需要不偏不倚,能做事的官員。

  「你小子走了,不孝子!」寧悟明神色惆悵萬分,哼唧著罵。

  「阿爹,辛苦你了。」寧毓承抿嘴笑道。

  寧悟明稱自己是孤寡老人,獨自留在京城受苦,對寧毓承能回江州府很是不滿。

  不過,寧悟明神色緩和下來,他看向緊緊拽著寧毓承衣角的阿蠻,笑道:「你這小胖墩,回去江州府之後,要開始開蒙學認字了,別成日跟在大人身後打轉。」

  阿蠻只縮回脖子偷笑,依然抓著寧毓承的衣角不放,生怕被丟下。

  「你年紀也不小,既然喜歡孩童,不如自己生一個。」寧悟明沉吟了下,最終還是勸說道。

  「阿爹,我是男人,不會生孩子。」寧毓承一本真經答道。

  「呸。」寧悟明罵了句,嘆了口氣,擺著手道:「時辰不早了,走吧走吧。」

  寧毓承帶著阿蠻長長作揖道別,轉身上了甲板。寧悟明始終站在碼頭,船開走很遠,寧毓承還能遠遠看到碼頭上,他越來越模糊,變成小小一點的身影。<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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