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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齊始終病體沉疴。

  其實,並非大齊,所有的朝代皆是如此,從立國之初,哪怕是所謂的盛世,也從未真正好過。

  糧食的產量擺在那裡,生產力水平低下,又何來的盛世?

  瓊林宴後,太子召見了寧毓承。

  太子的東宮修葺過,雕樑畫棟,紅牆黃瓦,看上去簇新,在太陽下,富麗堂皇得讓人睜不開眼。

  寧毓承上前見禮,太子抬起手,笑著叫起,「無需客氣,快坐。」

  「謝過殿下。」寧毓承起身坐下,不動聲色打量著太子。

  太子生得與元豐帝有五分相似,不過他今年尙二十七歲,比元豐帝要瘦些,臉上的肉尚未耷拉下來,又因著監國手握天下大權,看上去遠比元豐帝要精神。

  「孤讀過你的文章,著實寫得好。文章樸實,人又務實,當得起大任,真真是我大齊之喜啊!」

  太子笑著誇讚了句,裝若好奇問道:「世人皆以為,要敬天地鬼神,為何你在文中,未提及鬼神二字?」

  最近京城有風向,將廣平巷匠作監火藥爆炸一事,傳為各種鬼神異說。

  有人稱是天降巨石,有人稱昏天暗地,平地起妖風,人皆被颳走,身上衣衫盡失,屍首殘骸被吹到幾里之外。

  畢竟內帑是天子私庫,內帑的宦官,皆是天子信任的親近內侍。

  將事情發生的緣由,推到各種鬼神之說身上,總好過因為朝廷官員的失察,天子的過錯要好。

  短短兩三個月而已,朝廷就要睜眼說瞎話,掩蓋事情發生的真相了。

  估計元豐帝已經後悔一怒之下,先處死了楊都知。

  而朝廷要掩蓋真相,當時與楊都知爭吵罵架的寧悟明,就顯得有些棘手。

  寧毓承道:「世人敬鬼神,講究因果報應,卻又不怕因果報應,壞事做盡。在下以為,鬼神一說站不住腳,著實荒誕。」

  太子唔了聲,片刻後道:「你說得也有些道理。孤倒以為,天地秩序,不可亂。」

  寧毓承不疾不徐地道:「殿下的想法,自是為了天下太平。」

  太子嘆了口氣,憂心忡忡道:「阿爹病倒在床,將天下托給孤,孤不能看著齊氏天下分崩離析,百姓流離失所啊!」

  寧毓承平靜問道:「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做?」

  太子愣住,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寧毓承繼續問道:「殿下要如何天下太平,維繫齊氏的基業?」

  太子臉色變了變,懊惱地道:「天子與士人共治天下,如今你高中狀元,雖還未派官,也即將踏入仕途。孤想聽聽你的治國之道。」

  寧毓承欠身,謙恭地道:「在下雖幸得殿下看中,高中狀元,實則一屆草民而已,絕不敢言談治國。」

  太子沉聲道:「你何須如此謙虛,寧相將你帶在身邊,事事與你商議。京城人稱小寧相,你若不敢談治國,誰又敢談?」

  寧毓承不卑不亢道:「治國一事的確不敢談,但救災一事,在下著實有充足的經驗。救災容易,治國太難。」

  太子知道寧毓承所言非虛,他歷經過瘟疫,廣平巷爆炸,不怕髒不怕苦,事必親躬。且他在京城時,深居簡出,內斂而沉靜,從未聽說過他任何的不好傳聞。

  寧氏父子皆如此,從不與人結黨營私。

  思及此,太子臉色稍霽,溫和道:「救災一事也難,並非人皆能當好差。你做得很是不錯,在治國一事上,應當有自己的見解主張,為何又覺著太難?」

  寧毓承厭煩太子一次次的試探,先表了態:「殿下,在下並未打算出仕,待過些時日,便回江州府。」

  太子驚訝愣住,問道:「你高中狀元,怎能不出仕,為大齊效力?」

  寧毓承沒有回答,繼續道:「二哥也打算一道歸江洲府,大哥亦留在江州府,說是擔著戶部司的農官,實則天天埋首莊稼地中,與尋常老農無異,一心鑽研著糧食莊稼。 」

  寧毓閔這次中了二甲第一,寧毓衡賜同進士出身,寧悟明並未替他打點,給他謀取官職。加上寧毓華也留在江洲,寧氏兄弟,皆遠離仕途。

  世家莫不想著子孫皆做官,子孫親朋滿朝野。寧氏一族現在炙手可熱,聲勢顯赫,即便子孫們學問過人,靠著自己的本事考中科舉,實則並未替他們謀求權勢富貴、

  太子想著親信們苦口婆心的諫言,寧氏一族太聲勢浩大,不得不防。他一時迷惑了,難以置信望著寧毓承:「為何會這般?」

  「大齊有多少土地,多少商戶,能收取多少的賦稅,賦稅養活多少的官員,百姓能留下多少,從戶部便能得知七八。」

  寧毓承笑了下,道:「這是很簡單的算學問題,糧食產量低,百姓吃不飽。且天災不斷,百姓家中無餘糧余錢,根本無力抵擋任何的災害。朝廷也不能,因為朝廷收到的賦稅,要來養士族官員,還有一部分,進了內帑。」

  「殿下可能奪走士族官員的利,讓出內帑收取的這部分上貢?」寧毓承問道。

  不待太子開口,寧毓承替他答了:「殿下不能,士族官員也不能。殿下先前稱,與士人共治天下,殿下不敢冒險。殿下就算敢冒險,這也是一場必輸的仗。殿下居京城。地方州府的實情,殿下想要得知,首先是路途遙遠,車船行駛緩慢。就算急遞,也要十天半個月。等殿下得知,事情已晚矣。這是無法改變的現實情況,任誰都暫時無法解決。」

  寧毓承雙手一攤,「何況,地方州府的實情,也不外如此。官員的職責,就那麼幾點,收取賦稅,維繫一方太平,教化。遭災了,上報朝廷等著賑濟。該收取賦稅了,派胥吏前去徵收。至於百姓剩下多少,官員心中肯定清楚。但這是他們的差使。再說,不收取賦稅,他們何來的俸祿?」

  太子自小長大,從未聽過如此大膽,又透徹的話,他聽得失了神,半晌都沒做聲。

  「又回到算學問題,用除來舉例,若是被除的數太大,要得到比較大的數,只有將用來除的數變大。換句話說,最重要是提高糧食產量,讓百姓能多吃幾碗飯。商貿在於這基礎上發展,百姓手中有了余錢,方能購置物品。倉稟實而知禮節,禮樂教化皆如此。」

  寧毓承停頓了下,聲音不高不低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生命短暫,我更願意將短暫的生命,用在有用之事上。大哥二哥他們,莫不是如此。有許多人不能理解,以為我們在沽名釣譽。因為他們心心念念世卿世祿,不敢相信,世上還有與他們不同之人。因為有他們存在,所以我們兄弟會考科舉。有功名傍身,才能不受打擾,安心去做我們想做的事。」

  若非他們是寧氏弟子,他們得到的成績,皆會落入他人之手,被奪去功勞。

  太子心情變得沉重起來,寧毓承可以說是推心置腹,所言之事,皆有實據。太子不笨,端看東宮的花銷用度,要幾個地方州府的賦稅,才能供養得起。

  寧毓承靜靜道:「在江洲府,我能做更多的事。我是江州府人,我盼著江州府能安穩無虞。就與太子是大齊的殿下,盼著大齊天下太平一樣。大齊其他地方州府可能糟糕不堪,至少還有個江州府。」

  太子猛然看向寧毓承,臉上神色不停變換,震動不已。

  江州府安穩無憂,堪比大齊的屏障,天險。

  寧氏兄弟他們鑽研的是農,醫,工,從不涉及兵將。甚至寧氏的族學明明堂,已經逐漸淡出科舉,以算學工學為重。

  說得天花亂墜無用,端看他們所行,真正做了什麼事。

  寧氏言行一致,兄弟一起遠離仕途朝政。

  太子心若明鏡,以朝臣們的一貫做派,若無寧悟明,估計他們兄弟,也難在江州府做事。

  農工醫皆是利國利民的實事好事,要做起來就何其難,何況是治國!

  寧毓承離開之後,太子獨自沉思許久。

  過了兩日,太子再次召寧毓承寧毓閔進宮,與他們兄弟細談了一整日。

  寧氏兄弟並無前去吏部侯官一事,驚詫一眾朝臣官員。

  寧悟明從溫潤的寧江南,變成了嬉笑怒罵的寧野人,犀利尖銳,無人敢去問他。

  倒是王太醫正,工部蔣尚書經常往寧府跑,一人想要請教醫術學問,一人想要留著寧毓承在工部。

  寧毓閔對王太醫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寧毓承直言拒絕了蔣尚書,倒是笑著道:「蔣尚書,工部做不了事。要真正做事,不如去河道邊轉一轉,還有,讓工部的官吏,多學學算學。如果不懂,派工部的官員到江州府來,拜我三姐姐為師。」

  蔣尚書知道寧毓瑛在慶安主持河道分流一事,當時工部拿不出錢,將事情推給了江州府。

  聞言,蔣尚書神色訕訕,厚著老臉應了:「行,到時我若有機會,會親自來江州府,拜三娘子為師!」

  寧毓承並無看輕工部官員之意,只他們端坐皇城官廨,用筆墨治理河道何工,好比是紙上談兵。<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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