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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深覺陸沉舟今日是被氣昏頭了,壯著膽子回他一句:「從前……從前吳家也常來呀。」

  從前也常來?陸沉舟憶及過往,好像前世自他成婚之後,就甚少見到吳家人了,怎會是常來?

  莫非又是沈矜……替他把人攔住了?

  怪道沈矜嫁進侯府那幾年,總是與母親鬧不愉快,母親甚至當著他的面兒責罵沈矜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輩。

  他還以為是母親看不慣沈矜高攀的嘴臉,沈矜不敬尊長之故,萬沒想到是沈矜禁了吳家人對定北侯府的騷擾。

  沈矜、沈矜……

  陸沉舟探手在袖中輕輕摩挲著那個五色布縫成的香囊,微微合眸。

  他們定北侯府,前世里欠沈矜良多啊!

  第20章 .

  他拿了香囊回去,薛懷悰一路走一路找,也沒找到香囊下落,回到家中多少有些垂頭喪氣。

  沈矜本以為他是因朝中事務繁忙,問起來,聽說是丟了個香囊,不由得笑道:「一個香囊而已,也值得放在心上,沒了就沒了,回頭我再給你做一個就是了。」

  重新做一個固然可以,只是一來要費工夫,二來還不知丟了的那個香囊被誰撿了去,萬一惹出什麼誤會可怎麼辦?

  沈矜瞧他愁腸百結,便寬慰他:「那個香囊不過是做來給你盛點心的,用料便宜,也不曾繡過我姓名,就算是被人撿去,想來也沒什麼要緊,你且放寬心,安穩辦你的差事。」

  薛懷悰聽她這般開解,心裡頭好受了些許,去洗漱一番,坐下來同沈矜和薛夫人一道吃飯。

  薛夫人這兩日身子不似前番那般沉重,能出來走動幾步了,見著薛懷悰細細問了他近來在御史台是否辛苦。

  薛懷悰想了想,便對他母親和沈矜道:「台中的事倒不算辛苦,就是我那上峰,脾氣有些琢磨不定。」

  沈矜聽他說到陸沉舟,還當是陸沉舟為難他了,忙問道:「中丞大人對你怎麼了?」

  薛懷悰欲說還休,細思之下,其實陸沉舟也沒怎麼他,就是行事有些古怪罷了。

  「今日我聽說李御史他們不過聚在一處開了幾句玩笑話,中丞大人就生氣了,還要罰李御史他們抄律典呢。」

  幸好他昨日輪值,今早跑得快,要不然他沒準兒也得跟著一塊抄律典。

  陸沉舟的脾氣,沈矜同他相處了三年,倒也知曉一二,傲慢是傲慢了一些,但你只要不惹著他,他也不會同你過不去,遂接著薛懷悰的話道:「若無公事,你遠著中丞大人一些就是了。」

  反正這輩子她也不強求薛懷悰封侯拜相,能做個小官夫人,三餐四季,日日相處一室,平安一生,她就知足了。

  薛懷悰也覺得自己不擅長和上峰打交道,沈矜的話正中他下懷,點一點頭,便把台中事揭過不提。

  入秋之後,天氣轉涼,但朝中卻熱鬧非凡。

  太子被廢,琅王謀逆,瑨王順理成章被立為了皇儲。

  陸沉舟窩居在瑨王背後出謀劃策多時,瑨王一夕得勢,他也跟著水漲船高,在朝中愈發風光。

  便有那等趨炎附勢之人,上趕著過來巴結陸沉舟,陸沉舟所到之處,無不如眾星捧月。

  這般得意之時,卻有一封奏摺悄無聲息地遞到了御前,奏的是要參御史中丞陸沉舟治家不嚴,縱容族親魚肉鄉里,賣官鬻爵。

  官家看過奏摺,連夜讓內侍去把陸沉舟宣來,當著他的面讓人把奏摺讀給他聽。

  陸沉舟聽罷心下一沉,而今定國公府能借他勢頭出去作威作福的,除卻他的妻族,便是他的母族。

  可這兩族都不是讓人省心的,他一時竟不知道從何辯起。

  好在官家還算倚重他,看他年紀尚輕便做到了御史中丞,且在任上還破了琅王謀逆的大案,平日裡言行也算謹慎,便松鬆口,讓他自行回去查個清楚再來奏報。

  陸沉舟頂著夜風趕回定國公府,當晚就派人出去查了。

  到了第二日午時,方知是他舅父家中的兩個好兒子,一個賭博輸了錢竟打著他的幌子佯稱賣官斂財,一個好色搶了鄉里待嫁的女兒為妾。

  他得了消息,氣憤之餘立馬使人擒了兩個表弟,親送到衙門口。

  兩個兒子就這麼被綁了去,陸沉舟的舅父和舅母再也坐不住,一路從家哭嚎到定國公府門口,鬧著要找國公夫人。

  陸沉舟料到他們會來,早已使人在門外攔著,不許向他母親國公夫人透露一絲風聲。

  心中無不惱恨自己當時愚孝太過,在母親為舅父一家討官的時候,就該思量要拘束吳家了,若不然也不會放縱吳家到今天這般無法無天的地步。

  如此想來,反倒不如沈矜料得長遠,及早斷了吳家對定國公府的倚仗。

  朝中人有得知他被母族牽連的,一面暗裡嘆他可憐,一面找著藉口討好他,邀他一道出去飲酒解悶。

  換做往常,陸沉舟已然拒絕過了,可如今家裡家外、朝上朝下,哪一頭都不讓他安寧,他心中煩悶無人能解,也就應約到了瓦子裡。

  招待他的人也不知他平日都喜好什麼,就比著男兒家到瓦子裡慣有的行徑,給他備了一桌美酒佳肴,還請了兩名歌舞美姬作伴。

  陸沉舟來瓦子裡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有他應酬請人的時候,也有人應酬請他的時候,但他這人素有怪癖,不喜那些胭脂俗粉,是以從不找美姬作伴。

  此番進門,低頭看那地上伏跪的美姬頗有幾分相熟模樣,他皺一皺眉,便示意那美姬:「抬起頭來。」

  美姬知曉今日招待的是位大官人,便從地上羞羞怯怯抬起了頭。

  四目對照之間,陸沉舟只覺眼前一晃,面前的美姬竟顯出與沈矜七分相似的面龐。

  他看得怔住,許久才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衝著那美姬點了一點,把她留了下來。

  秋後吳家兩兄弟的案子落了地,瑨王也入了東宮,陸沉舟因舅父一家的事與國公夫人生了嫌隙,母子兩個已多日不曾坐在一處促膝言歡了。

  柳婉柔這些時日眼見陸沉舟因沉魚的事與自己生惱,心裡正不自在,後來瞧著他和國公夫人也生了嫌隙,便有心從中勸和他們母子,以博得陸沉舟歡心。

  這日,她讓貼身女婢去取自己新做的衣裳,預備好生裝扮一回,與陸沉舟一處用晚膳。

  女婢是她嫁過來時柳府那邊送來的陪嫁丫鬟,也是她少時常常帶在身邊的,最通她的心意。

  因知柳婉柔與陸沉舟多日未能同席,女婢有心想讓她穿得嫵媚些,故而沒有取那些淡色的衣裳,卻上裡頭翻揀了幾身艷麗的裙褙。

  哪知一個不注意,碰倒了隔壁衣架,登時將陸沉舟懸在上面的直裰掀落在地,露出袖裡的一截流蘇穗子。

  女婢常在柳婉柔身邊伺候,見過她給陸沉舟做的女紅花樣,沒有一樣兒與這香囊相同。

  再則,府裡頭的香囊多是金銀累絲、點翠鑲嵌,名貴非凡,何時有用碎布縫成的,且還被侯爺這般珍重收在袖中?

  她情知有異,便悄悄將香囊拿去給柳婉柔看了,柳婉柔萬料不到陸沉舟這些時日總是深夜才回府,不是因為朝中事忙,而是有了二心。

  她又氣又急,倒難得聰明一回,使女婢拿銀子買通了陸沉舟身邊的一個小廝,叫他打聽陸沉舟這段時日都去了哪裡,小廝半晌去而復回,卻道是陸沉舟在別苑裡藏了個美人兒。

  第21章 .

  陸沉舟從沒想過事情會敗露得這麼快,他身邊長隨竟偷摸跑到御史台,告訴他柳婉柔在他衣袖裡找到了一個香囊,現如今已拿著香囊協同國公夫人尋人去了。

  他也不管還有要務在身,從御史台匆匆出來,連馬車都來不及乘坐,借了李御史的騍馬翻身一躍,急急打馬揚鞭就往郊外趕。

  待得到了郊外薛家民房,正看見沈矜領著一個小丫鬟蹲在房檐底下給花鬆土,那小丫鬟不知說了什麼,惹得沈矜一笑,直如百花春生,嫵媚動人。

  他看得一呆,馬兒奔到了沈矜身後都沒在意。

  沈矜聽聞動靜,不覺扭回身看去,見是陸沉舟隻身打馬過來,心下十分納罕,便放下花鋤,站起身向他問道:「不知侯爺來此有何要事?」

  陸沉舟被她話語驚醒,這才發現周圍除卻沈矜和小丫鬟,並沒有國公夫人和柳婉柔的蹤影。

  他坐在馬上愣了一愣,沈矜看他行色匆匆,一時不知想到何處,忙追著問了一句:「是不是懷悰他在朝中出事了?」

  懷悰,懷悰,又是薛懷悰,她見到他除卻薛懷悰,就沒有別的話可說?

  陸沉舟頗有些著惱,然而低頭瞧見自己胯下的騍馬,方知壞事了。

  自己當真是關心則亂,沈矜做的那個香囊就是用料奇怪了些,余者並無異常,上面連個繡字都沒有,柳婉柔便是撿到,也不會找到沈矜這裡來。

  她說要尋人,大抵是聽聞他在別苑養了個歌姬。

  是他未曾細想,就跑到沈矜這裡,還差點……差點別生糾葛,是以他慌忙掉轉馬頭,只留下一句「本侯有事要找薛懷悰,既然他不在家中,本侯再去御史台尋他」,便倉皇逃離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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