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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吃驚:“他們不會是認出彼此了吧?”

  “沒有任何研究表明活死人已經丟失的記憶還有復甦的可能,但也許只是研究不夠透徹而已,借用你剛才提出的概念,也許這真的是一種‘進化’吧。”

  我想到一個有趣的問題:“會不會,他們在相處幾年之後出現的這種變化,與他們曾經是夫妻無關?我的意思是,如果讓兩個之前完全陌生的異性活死人居住在一起,也許他們也會在幾年之後慢慢產生感情?”

  副院長有幾分讚賞地望著我:“我覺得你完全具備當一個科研人員的潛質!啊,對了,你的父母都是著名學者,肯定對你有一些潛移默化的影響吧。”

  “這麼說你們也這樣認為?”

  “不只是這樣認為,我們已經這樣做了。在B區,我們就將一些年齡相仿的異性活死人安排在同一間房,試圖檢驗你剛才提出的那種可能性。但是這項研究是從半年前才開始的,要看到結果的話,恐怕要到幾年後才行。”

  這時,馮倫指著室內的那對活死人夫妻說:“看吶,他們挨在一起了。”

  我們湊到玻璃窗前觀察,看到他們倆互相把頭朝中間靠攏,依偎在一起,像一對幸福的情侶。

  “真是太奇妙了。”副院長感嘆道,“雖然我不是第一看到,還是會感慨不已,他們看上去就和一般夫妻一樣恩愛,除了……”

  他停下不說,引起了我們的好奇,馮倫問道:“除了什麼?”

  “除了不能發生之外——活死人是沒有性能力的。”

  我和馮倫微微有些臉紅。

  “如果忽略這點的話,我想,他們的這種狀態大概是真正的‘長相廝守’吧。”副院長望著那對活死人夫婦,若有所思。

  “活死人真的能夠‘永存’嗎?從醫學角度來說,他們其實已經是死人了,為什麼身體不會腐爛呢?”我好奇地問道。

  “這個問題涉及很強的專業性,我只能簡單說明一下。”副院長說,“你大概知道,導致屍體腐爛的主要因素是微生物的襲擊。人活著的時候,免疫系統在微生物和它們的目標之間建立起了一道屏障。人死後,這一屏障就小時了,微生物們在進食的同時開始指數性的繁殖,並因此在細胞層面上使屍體解體。但是,當一個人變成活死人後,幾乎所有和普通人類屍體的分解有關的微生物,都會本能地避開被病毒感染的細胞,從而有效地使喪屍防腐,這就是活死人為什麼身體不會腐爛的原因。”

  我點頭表示明白了,又提出新的問題:“這種狀況會一直持續下去嗎?”

  “除非一些微生物能夠忽視由solanum病毒導致的排斥效應,否則的話,活死人就能實現永存。起碼目前來說,我們這裡接納的每一個活死人都還‘活’得好好的。”

  我陷入深深的思考——加入活死人能夠活到天荒地老,而他們又在一驚人的速度進化——那麼活死人的終極形態,會事什麼樣的呢?而未來的世界,又會變成怎樣?

  馮倫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已經八點五十了,快到晚自習下課哦時間了。”

  “你們要回去了嗎?”副院長問。

  “嗯,我們是瞞著父母和學校到這裡來的。”我說。

  “我知道了,那麼今天晚上的實踐就到這裡吧。”副院長說,“明天晚上同樣的時間,我仍然在辦公室等你們。”

  我們向副院長告別,在夜色中離開了活死人中心。

  第六節隱藏

  回到家,時間剛好和以往下晚自習接近。我像平常一樣走到客廳,跟正在看電視的父母打了個招呼。

  “回來了,洛晨。”媽媽對我說,“吃點水果吧。”她把茶几上裝著荔枝和葡萄的水果籃移到我面前。

  “哥哥呢?”我剝著荔枝殼問。

  “他在樓上寫一份研究報告,明天要交給單位。那家生物科學院很器重他。”

  “他是高材生嘛。”我將荔枝嘴裡。

  我的哥哥洛森是我認識的最趨近完美的一個人,我這麼說完全不是因為他是我的哥哥——他長相英俊、身材勻稱、頭腦聰明、待人真誠……再說下去恐怕連我這個當弟弟的都會忍不住嫉妒了。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上帝是偏心的,怎麼會把如此多的優點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還好,我的父母不是上帝,他們對兩個兒子從不偏心,總是給予同樣多的愛。

  我哥哥讀的研究生這個學期就要畢業了。現在他在一家赫赫有名的生物科學院實習,晚上就住在家裡。

  十點鐘的時候,父親放下報紙打算看會兒新聞,就用遙控器切換了頻道。

  前面的新聞都很普通,直到一則國際新聞引起了我們的關注。

  “關於成立活死人法案的遊行再次爆發,數萬遊行者聚集在何來海牙過會大廈中央的騎士廳門前,要求政府儘快舒泰‘承認自願變成活死人的合法性’的政策或法案……荷蘭政府發言人表示,參加這次遊行的民眾極有可能是收到了‘馴鹿’組織的煽動……”

  “什麼是‘馴鹿’組織?”我問道。

  “看來你沒有關注最近的新聞。”爸爸說,“這是一個成立於國外的組織。這幾年時間已近發展壯大成一個國際性團體了。現在世界上很多國家都有馴鹿組織的幹部或成員。”

  “這個組織是幹什麼的?”

  “強烈主張和支持個人自主變成活死人的激進派,據說全球一半以上關於成立活死人法案的又硬活動都是由這個組織策劃的。”

  “中國有馴鹿組織的成員嗎?”我問。

  “不知道,不過很多人猜測馴鹿組織早就滲透到中國來了,只是目前還沒有明顯舉動而已。”

  “為什麼這個組織要取名為‘馴鹿’呢?聽起來好像和聖誕老人有關係。”媽媽參與到談話中來。

  “就是這個意思,他們聲稱組織的宗旨是為人類送來禮物。”爸爸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真是可笑!只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罷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話題開始朝對我不利的方向發展了。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我還沒被確定是不是會變成活死人,立場就已經不知不覺站到了活死人這一邊。

  我不想聽我父親高談闊論關於活死人是低等生物或災難象徵這一類的話題,這只會使我本來就不安的心緒更添紊亂。我提起書包,對父母說:“我上樓去了。”

  從旋轉樓梯走上二樓,這裡的兩間臥室分別屬於我和哥哥。我並沒有走到自己的房間去,而是打算先到哥哥那邊去打個招呼。

  推開哥哥的房門,我看到他雙手平舉著啞鈴,正做著鍛鍊肌肉的運動。細密的汗珠分布在他健美勻稱的身體上,令我羨慕不已——和哥哥相比,我顯得有些瘦弱。這是因為我缺乏檢出鍛鍊的恆心,但哥哥卻能做到堅持不懈。

  哥哥看到我噸後,放下啞鈴,呼了口氣:“洛晨,回來了。”

  “早就回來了。”我說,“媽媽不是說你在寫什麼研究報告嗎?”

  “已經寫完了。”他頗有興趣地說,“洛晨,你不知道生物研究是一件多麼有意思的事。就拿我上周做的研究來說把……咳、咳……”他停了下來,捂著嘴一陣咳嗽。

  “怎麼了,你感冒了?這麼熱的天。”

  “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點咳嗽,也許是支氣管炎,管他呢。接著剛才的,我觀察到埃姆登鵝在的時候出現了非常滑稽的一幕……”

  他繪聲繪色地向我描述著關於動物們的趣聞軼事。我承認,即便是在我心情如此低落的情況下,他風趣幽默的講述方式仍使我感到興趣盎然,我哥哥就是這樣有魅力的一個人。

  有趣的談話一直持續到接近十一點。哥哥說:“好了,該洗澡了。你要和我一起沖涼嗎?”

  “唔,我等會兒再洗吧。”

  “那好,我先去洗了。”哥哥拿了一條短褲,走出房間。

  我並沒有立刻離開他的房間,而是捂著臉,深深地嘆了口氣,胃裡一陣劇烈的灼痛。

  我默念著、乞求著——上帝啊,請讓我繼續當一個普通人吧。我實在不想離開我親近的家人,然後住進活死人中心,與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陌生女喪失朝夕相處。

  第七節盤古

  第二天晚上進行的是檢查。

  我和馮倫自然問起了昨天所做的血液檢查結果怎樣,但副院長拒絕透露,他說要綜合幾項檢查結果之後,才能得出準確判斷。

  “今天晚上的實踐,我要帶你們去A區見一個特別的活死人。”副院長說。

  我們來到A區——根據副院長之前的介紹,居住在這裡的是最早的一批元老級活死人。

  “我帶他們來看看‘盤古’。”副院長對A區門口值夜班的工作人員說。

  到了3樓149號室的門前,同行的工作人員用遙控器將房間的燈打開。我和馮倫站在正對著門的地方,透過玻璃看去,沒有看到裡面有活死人的身影。

  “這個房間裡沒有‘人’?”馮倫詫異地問。

  “也許他們是在玩躲迷藏。”副院長眨了下眼睛。“讓我們把他們找出來。”

  他走到門的右側,側著身子朝里望:“嗯,我找到他們了。”

  我和馮倫也朝那個方向走去——原來這屋裡的兩個男性活死人都在房間的左邊角落裡,他們面向牆壁,微微仰視,好像是在注視著上方的什麼東西。

  看了一會兒,馮倫說:“我看不出這兩個活死人有什麼特別之處。”

  “其實特殊的只是他們中的一個。”副院長指著其中一個矮小一點的活死人說,“牆角那個,看到了嗎?他就是我說的‘盤古’——他是我們這裡第一個,恐怕也是全國第一個主動變成活死人的人。”

  “啊,”我低呼一聲,“我想起來了,幾年前我曾經在新聞報導中看到過關於他的報導。”

  “他變成活死人的過程頗有些戲劇性。”副院長開始介紹。“五年前,這個男人大概二十五六歲,從外地來B市找工作,沒想到很快就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連續失業、被人欺騙、窮困潦倒、感情受挫……最後幾乎到了三餐不繼、流落街頭的悲慘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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