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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基本上是按照入住的時間來劃分的。A區是最早來到這裡的一批活死人,時間大概是五年前;B區則是四年前來的……以此類推,現在我們一共有五個活死人生活區,平均每個生活區裡有600個活死人。”

  “就是說這個地方一共有3000多個活死人?”我感到震驚,“這麼多?”

  “B市是個大城市嘛。”副院長說,“小一點兒的城市就沒這麼多。”

  說話的時候,我們已經來到B區的樓下了。副院長向門口的工作人員說明來意,其中一個從房間裡出來,看樣子要與我們同行。副院長把腦袋朝裡面揚了一下,示意我們朝里走。

  “我們……就這樣進去嗎?”我遲疑著。

  副院長笑道:“要不怎樣?你要穿上防爆服嗎?放心吧,他們不會襲擊人。”

  “好了,洛晨,別丟臉了。”馮倫迫不及待,“沒什麼好怕的。”

  我不想被他們笑話,壯著膽子走進去。

  進入B區的內部,我發現它看起來就像某家醫院的住院部,半圓狀的樓房將底樓中間的活動場所圈了起來。樓房一共六層,每層是若干個小房間。現在才七點半,但這裡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提前進入了半夜。每個房間都黑漆漆的,沒有一絲燈光,而且整個區域聽不到一絲聲音,簡直像是一棟空樓。

  馮倫詫異地問道:“這裡面……真的住著活死人嗎?”

  “當然了,每個房間裡都有。”副院長說,“不信你到門口看看吧。”

  馮倫走到離他最近的一個房間門口,試探著朝裡面望去——那山門跟病房的門一樣,上方安著一塊玻璃,可以看見裡面的情景,但馮倫的表情顯示他什麼都沒看到。

  我與副院長和那個工作人員站在一起,謹慎地注視著馮倫的反應。這時,我看到副院長悄悄跟那個工作人員說了句什麼,那工作人員從衣服口袋裡摸出個像遙控器一樣的東西遞給他。

  馮倫瞪大眼睛望著室內,但裡面太黑了,根本看不清。就在他努力想要看出個究竟的時候,室內的燈突然亮了,一張活死人的臉赫然出現在門口,若不是隔著那塊玻璃,簡直就和馮倫的臉貼在了一起。

  “啊!”馮倫嚇得驚叫一聲,踉蹌著朝後退去,“噢……該死!”他被嚇得不輕,就連隔著兩三米遠的我都被嚇了一大跳。

  副院長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他走過來拍著馮倫的肩膀說:“對不起,每回我只要和第一次來這裡參觀的年輕人在一起,總是忍不住想開個小玩笑,希望你不介意。”

  馮倫非但沒有介意,反倒覺得這個副院長的脾性很對他的胃口。他撫著胸口笑道:“老實說,我確實被嚇壞了,不過真是太刺激了!”

  “這些活死人都不需要燈光嗎?”我站的遠遠地問。

  “不需要,燈光對他們沒有意義。”

  “你是說他們已經沒有視覺感應能力了?”

  “不,恰好相反。”副院長說,“活死人擁有夜視能力,就像貓科動物。”

  我驚訝的張大了嘴:“真的?”

  “是的,為什麼會出現這一奇異的現象,直到現在也沒有得出確切的研究結果。”副院長指著室內的那個活死人,對馮倫說。“現在你知道他為什麼會在玻璃窗前看著你了吧?剛才那你靠近門口朝里望的時候,雖然你看不到他,但他卻早就注意到你了。”

  馮倫做了個表示難以置信的表情。

  “在這間房間裡一共住著兩個活死人,都是男的。”副院長介紹道。“現在站在門口瞪著我們的這個,可能由於他‘接待’外來人員的次數最多,導致特別喜歡站在門口向外觀望,我們給他取了個外號。”

  “叫什麼?”我問。

  “復仇的屠殺者。”副院長說。

  我使勁咽了口唾沫。副院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對不起,其實是‘麥田的守望者’。”

  我掩飾著自己的不安情緒:“真有意思。”

  “你們就打算這樣遠遠的觀望嗎?不打算靠近些看?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我相信你們以前只在電視裡看過活死人。”

  他說得沒錯,這確實是難得的機會。我和馮倫一起靠近那扇門,我第一次站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到真正的活死人,這種感覺難以形容。

  他們穿著統一的服裝,皮膚蒼白、眼神空洞。那雙眼睛失去了瞳孔和光彩,整體呈現出灰白色。室內的兩個活死人都站在門口,我們在觀望他們,他們也在注視哦我們,區別僅僅在於,我們需要不時眨眼睛,而他們卻完全不用。

  我無法與活死人對視太久,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我轉過頭去問副院長:“為什麼他們不用眨眼睛呢?”

  “活死人的神經感應系統已經死亡了,控制眨眼睛的反應神經當然也不復存在。”

  “真可悲。”我嘆息道。

  “看你怎麼理解。”副院長說,“對於正常人來說,這當然是種缺失。但對於飽受【原文是保守】病痛折磨的人來說,卻無異於一劑對抗痛苦的良藥。神經系統的喪失意味著不會再感受到任何疼痛,這是現在很多人主動變成活死人的原因。”

  “除了不會感受到疼痛之外,恐怕別的任何觸覺也沒有了吧?”我思索著。

  “是這樣的。”副院長承認。

  我在想像著手裡捧著一本書,卻完全感覺不到重量或觸感,那回事一種什麼樣的滋味。不過我又立刻想到,如果我真的變成了活死人,就不可能再看書了,也不可能再做任何事情。因為我注意到活死人的房間內幾乎空無一物,連床都沒有,只有兩張椅子和一台電視。

  “活死人會看電視嗎?”我問副院長。

  “怎麼說呢,這個問題恐怕只有活死人自己猜回答得了——如果他們會說話的話。我只能說,他們對於正在播放的節目有反應,會盯著屏幕看很久,至於有沒有真正把節目看進去,就不得而知了。”

  我想到一個與此相關的問題:“活死人到底有沒有智力呢?”

  “有。”副院長肯定地回答,“但是很低。我們的實驗研究表明,他們的智力水平和部分嚙齒類動物相接近。”

  “就像老鼠、兔子那樣?”我皺起眉頭。

  “差不多,但你要知道,這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了。在活死人剛剛出現的時候,研究者們普遍認為他們的智力比昆蟲還要低。”

  我發現我遇到了迄今為止最感興趣的話題:“你說‘進步’?難道活死人從產生到現在,一直在發生這變化?”

  “對,有一些微妙的變化。我們和國外的研究者們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他忽然很有興趣地望著我們,“你們聽說過美國人在活死人剛剛出現的時候做過的那次試驗嗎?”

  我和馮倫一起搖頭。

  “是這樣的。”他像講【原文是將】故事一樣開始敘述,“研究者帶領著幾十個活死人來到一座斷橋。走到邊緣的時候,那個人利用空中的繩索滑到了斷橋的另一邊,但活死人們卻一個接一個地在邊緣摔下。整個過程中他們沒有一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或試圖改變前進的方向。”

  “說明活死人在初期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思考能力。”我說。

  “沒錯,但是四年後,同樣的試驗再一次進行了。這次那些活死人沒有再傻傻地摔下斷橋,而是全部都停留在了斷橋的邊緣!短短几年時間,他們的智力就已經有如此發展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能不能把這理解為一種‘進化’?假如活死人們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發生著進化,那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副院長捏著下巴,大拇指輕輕摩挲著胡茬,似乎在仔細考慮我說的話:“你的觀點很有肆意,但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是進化的話,那這個速度只能用恐怖來形容。要知道,人類從古猿進化成智人,用了幾百萬年的時間,而活死人如果在區區幾年的時間裡就辦到了的話,這是違反進化理論的。”

  “那你怎麼解釋他們智力的進步呢?”我問道。

  “我只能說,這種現象目前來說還是個迷。”副院長說,“不過,不管怎麼樣,有這種進步總是好的。”

  “是嗎?你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難道不是嗎?起碼對活死人來說,未來能有發展進步總比永遠一成不變要好得多。”

  我想起了爸爸說過的話,他認為活死人的出現是某種大災難來臨前的序曲,而他教導並影響我的哲學觀點也令我對此事感到不安。任何事物都是有兩面性的。一件事情往往會往好的方向發展,也就以為這它可能會帶來某種壞的結果……

  同時我又想起了母親的人生哲學——“好”和“壞”是沒有絕對定義的。比如丟錢,對於丟失了錢的人來說,是件壞事;而對於撿到那筆錢的人來說,就是一件好事。

  活死人的出現,以及他們的“進化”對於人類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在很久之後才終於明白。

  第五節進化

  離開1號室,副院長帶我們來到B區二樓的72號室門前。跟隨我們同行的工作人員用遙控器打開了室內的電燈。

  我和馮倫通過門口的玻璃看到,這間屋子內住的兩個活死人是一男一女。和“麥田的守望者”不同,他們並沒有因為我們的到來而上前“迎接”,而是坐在兩張靠在一起的椅子上,看上去像是在發呆,不過活死人也許任何時候的表情都是這樣。

  “這是一對夫妻。很不幸,他們中的一個感染上solanum病毒後,傳染給了另一個,於是兩個人都變成了活死人。”副院長說,“根據他們變成活死人之前的意願,我們將他們安排在了同一個房間。”

  “這樣做有什麼實質上的意義嗎?”我問。

  “一開始我們以為沒有,覺得這只是一種形式上的安排。但是現在,經過四年之後,我們發現這是有意義的。”

  “他們也出現變化了?”

  “是的,想起四年前他們剛剛入住這裡的時候,兩個‘人’沒有絲毫的接觸和交流。但是半年前,我們觀察到,他們會時不時地對方的臉頰或頭髮,似乎在傳達某種感情,這令我們感到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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