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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是宋應星最得意的弟子。

  宋應星是誰,鄭成功不知道,更遑論他的弟子了。

  可因著對趙明州足夠的信任,他並沒有據理力爭,而是聽之任之地遵從了對方的安排。他倒是要看看,沒有正經打過水戰的趙明州,到底能不能一戰成名。或者說,他在心中也有著隱隱的期待,在這場贛州之戰中,自己與趙明州到底誰能更勝一籌。

  正想著,突然,那名工兵倏地揚起了右手——「停!距離木浮城,已達到極限安全距離!」

  「船隊止步!」趙明州立刻下達了總命令。

  如臂使指,原本逆流而上急速前進的船隊迅速減緩了速度,整齊地停泊在江面上,與不遠處的木浮城遙遙相望。

  一旁的羅明受施施然伸了個懶腰:「該老子上場了。」

  「記住了,別冒進,別貪功,安全第一。」趙明州叮囑道。「若是違背一條,桐君替我收拾你。」

  聽到桐君的名字,羅明受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唇上的小鬍子微微上揚,讓他與生俱來的痞氣都收斂了不少。

  「遵命!」他老老實實應了,「將軍可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趙明州沖羅明受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別說一個,就是兩個我都想好了。」

  羅明受聞言朗聲大笑,志得意滿地向甲板走去。

  甲板上整齊地站著數十名精壯男子,皆赤膊短打,腰間別兩柄形似鐵鉗的古怪器械,鉗口鋸齒密布,寒光攝人。羅明受環視一圈,往日嬉皮笑臉的促狹從眸中斂去,儘是肅重。

  「海寇兄弟們,報仇雪恨的日子到了!」

  海寇們轟然應和,聲勢如雷。

  羅明受也穿戴好自己的裝備,同海寇們站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鼓譟的心神,靜待趙明州的指令。

  而恰在此時,最近的木浮城突然暴起一團紅光,數顆燃燒的火球將濕潤的空氣燒灼出有形的軌跡,破空而來!

  ***

  多鐸裹著黑色的大氅憑欄而望,臉上露出隱隱的笑意。

  他最近似乎格外怕冷,明明是春寒料峭,卻是比寒冬臘月更讓他覺得苦寒難耐。可這種不適感,很快就被接連不斷的炮聲衝散了。他極目遠望,想要看清濃重的煙霧遮蓋下,趙明州所在的指揮船的慘狀,可不知為什麼,那煙霧卻久久不散。

  他緊咬著後槽牙擠出一絲譏笑,趙明州還是聰明的,她沒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樣,無知無畏地撞上潛藏在水下的滾江龍,而是停在了滾江龍所在的水域前方,止步不前了。也許,是因為那種對於危險天生的預知,讓她躲開了滾江龍的陷阱,可那又如何,只要她還想要攻打贛州,這條由贛江天然形成的護城河,便是她無可逾越的天塹。

  最前方的孔有德仍舊在指揮木浮城向船隊傾瀉著炮火,那熊熊火舌自每一個木浮城的射孔中噴涌而出,讓凍得直打寒噤的多鐸也感受到一絲久違的溫暖。他裹緊了大氅,將半個身子朝前探出,極目遠眺。

  在炮火吞吐的間隙里,他隱約聽到一陣急似一陣的鼓聲。

  面對這般壓制性的火力,明州軍還在擂鼓向前嗎?

  那和送死又有什麼區別?

  多鐸蹙了蹙眉,這種行為並不符合趙明州的作風。雖然趙明州本人悍不畏死,可她相當顧惜手中的兵力,從未選擇過「墊人慘勝」的打法。

  不像孔有德,那火炮像不要錢似的放個不停,生怕多鐸借孔四貞一事開罪於他。多鐸心頭升起一陣煩躁,揮了揮手,對身旁的傳令兵道:「讓定南王停火,本王倒要看看那趙明州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傳令兵依言告退,不多時轟鳴不斷的木浮城便沉寂下來,只余城中殘煙杳杳,很快便被江風吹散了。

  可明州軍那邊的戰鼓卻沒有停,甚至愈發激烈,而船隊在隱在濃煙之下,看不清形貌。

  多鐸的眉頭虬結在一起,顴骨現出不正常的燥熱的紅。

  江面之上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殘破的碎片和受創的屍體,也就是說,剛剛那一番驚天動地的火力傾瀉,並沒有造成明州軍的傷亡,甚至連一艘船都沒有擊毀。不僅如此,當木浮城的煙塵都已經飄散殆盡時,明州軍的船隊依舊濃煙滾滾,就仿佛——

  仿佛這片濃煙,是明州軍有意為之!

  有詐!

  多鐸感到咽喉深處傳來一陣讓人抓心撓肝的癢,迎著江風他劇烈咳嗽起來,還不忘對傳令兵怒吼:「咳咳咳——讓孔有德——咳咳——派人去探探虛實!快去!」

  就像多鐸猜度趙明州那般,他們倆人都有著天生的對於危險的預知,這是身經百戰後磨礪而成的如同狼的直覺。狼群之間的較量,往往是頭狼策略的對抗,而多鐸這匹頭狼,明顯是慢了。

  而此時被他唾罵痛恨的對象——趙明州,正叼著匕首,屏息潛於水下,向著木浮城的方向摸去。她的身後,無數靈活潛泳的身影宛如這贛江中的游魚,形成一道沉默的防線,連接著船隊與前方的木浮城。

  這時,趙明州的頭頂突然傳來沉悶撞擊,她迅速地向旁邊一撞,帶著身邊的李攀向側方竄了出去。

  一枚怒吼著的火球倏地在水面上炸響,密集的彈丸噼里啪啦若炒豆子一般,將江水攪成沸騰漩渦。

  趙明州和李攀對視一眼,舉起右手做了一個手勢,身後緊隨的人影瞬時化整為零,消失在茫茫江水之中。

  第163章

  多鐸之死(六)只是今日,受難者變成……

  多鐸終於察覺到了自己重大的失誤,迅速調轉木浮城的炮口,對準水下拼命射擊。可惜,想要在沒有目標的江水中擊中靈活的游魚,實在是比登天還難,更何況還是一群不會水的清軍。

  多鐸的整個身子幾乎要從欄杆上探出去,身後的親衛驚得一身冷汗,一疊聲地喊著讓貝勒爺顧惜己身。可是此刻的多鐸已經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他看了這麼久,看到水面的浮波都已起了重影,卻依舊沒有看到一具明州軍的屍身。

  而明州軍船隊停泊處的濃煙終於消散了些許,影影綽綽的,無數龜船巋然靜立,如山如巒。而這種極具壓迫感的沉默讓多鐸心頭的燥熱達到了頂峰。

  他猛地擊向身前的欄杆,只聽「咔嚓」一聲,如成人手臂粗細的木欄竟然應聲折斷。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擊中,為什麼!」多

  鐸怒睜著赤紅的眼睛,迷茫而狂亂地原地轉了一圈,仿佛那個讓他恨不得拆其骨食其肉的趙明州就在他的五步之內一般。

  周遭的親衛早就習慣了多鐸的喜怒無常,此時也不敢上前攔阻,皆垂首簌簌,不發一言,生怕多鐸殺人的眸光盯到自己身上。

  「孔有德……孔有德他到底在幹什麼!」

  盛怒之下,多鐸發現了更為調詭的景象——最前面的兩座木浮城竟然不聲不響地啞火了。兩座巨大的人造浮島仿佛被人點了定身穴,無論傳令兵如何通傳,木浮城依舊是紋絲不動。緊接著,就是第三座,第四座......

  遠處的明州軍船隊悄然無聲,近處的木浮城也一片死寂,明明是上萬大軍的對壘,卻陡然之間沒了動靜,這如何不讓人後背發涼?

  多鐸頭殼一炸,只覺全身的熱血都擠到了薄薄的麵皮兒下,翻湧滾動,尋找著一切可能的出口妄圖噴薄而出。多鐸奇癢難忍,狠狠地在臉上抓蹭了兩把,青白的面龐上指痕儼然,極是駭人。

  下一瞬,一陣讓人牙酸的崩裂聲響起,繼而便是連綿如悶雷的巨響層疊不休,多鐸撲到搖搖欲墜的欄杆邊,瞳孔驟縮。

  那讓他引以為傲的精妙設計,那彰顯著清軍實力的人造浮島,那如同山島竦峙的木浮城,就在他的面前轟然側翻,激起數丈白浪!

  沒有慘呼聲,沒有逃竄的人影,只有那一座座不斷下沉的木浮城,組成多鐸猩紅的雙眼裡壯麗的畫卷。

  他一向酷愛一邊倒的屠戮,厭惡螻蟻垂死的掙扎,正如揚州城那日如血的殘陽,將每一個死不瞑目的屍身鍍上煊麗的金光,數十座木浮城轟毀垮塌的瞬間亦是絕美異常。只是今日,受難者變成了他自己。

  在那不斷響起的轟鳴聲里,多鐸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他強定心神,轉身沙啞道:「傳令……傳令定南王,後撤,把剩餘的士兵都——」

  話音未落,一道銀芒擦著多鐸的臉頰疾掠而過,咬掉了他拇指大小的一塊皮肉,身後的傳令兵卻僵立如木偶——一支弩箭穿透咽喉,箭尾翎羽猶在微顫。

  「保護王爺!」

  鑲白旗旗主的親衛最是英勇果敢,他們合身撲上將多鐸掩在身下,迅速向著內城撤退。清軍不擅水戰,木浮城一毀,在贛江之上他們便再無反抗之力,唯有固守贛州,方為上策。這一點多鐸的親衛兵知道,多鐸自然也知道。在親兵的簇擁與掩護下,在盔甲與手臂構成的盾牌後,隱隱露出多鐸迷茫而悲愴的眼睛。

  他又一次,敗了嗎?<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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