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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明州軍此役能拿下贛州,不僅能將其作為東南地區最為重要的軍事防禦堡壘,更能作為北伐的前沿陣地,為後方組織和部署爭取時間。

  眾人一路長途跋涉,在距離贛州城數百里的安遠縣駐紮下來。兩日後,鄭成功的船隊如約而至。

  只見,水天相接之處,無數艘艦船浩浩蕩蕩,踏水而來。船帆招展,遮天蔽日,甲板之上甲冑鮮明的士兵整齊列陣,一派昂揚豪壯之氣。

  趙明州與朱由榔、紀春山等人,早早便在鎮江河畔等候,臉上皆是喜氣洋洋。眾人之中唯獨一人魂不守舍,她孤身一人坐在房間裡,透過窗格雙眼無神地凝著不遠處的贛州城。

  「我聽將軍說,你有兩日沒好好吃東西了?」身後傳來熟悉的女聲,孔四貞怔愣的眸子顫了顫,有些不耐煩地移開了視線。

  「要你管。」

  李攀端著一個小小的食盒坐到孔四貞身邊,也不在意少女臉上明目張胆的煩躁,一邊開著食盒一邊柔聲勸道:「將軍說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這可有兩頓沒吃了,我從廚房給你舀了點兒米油出來,還配了一碟小點心,你要不嘗嘗?」

  「天天將軍將軍的,煩死了!」孔四貞狠狠瞪了李攀一眼,扭過頭去不理她。

  李攀端著一碗白晃晃的米油擎了半天,也沒見孔大小姐回身來接,只得又好脾氣地放回桌上,蹙眉思索了片刻,故作輕鬆道:「你可知那多鐸快到了?」

  孔四貞咬著後槽牙不吭聲,卻聽李攀繼續

  道:「附近的瑤寨傳回了消息,孔有德的大軍前日出城,搶走了大批牛羊,想來就是給那韃子提前備下的。按時間來看,只怕不出三日,多鐸大軍就會到達贛州。」

  「那我們為什麼不趁著大軍到來之前,先把贛州打下來呢?」孔四貞倏地轉過頭,盯著李攀問道。「我早就跟你們說了,所有你們能想到的,最難啃的硬骨頭都會涌到贛州來,如果趙明州再這般托大,有她好果子吃!」

  「將軍有自己的考量。」李攀笑了笑,又把碗端了起來,「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寬——」

  「啪」地一聲,被吹得溫熱的米油飛濺而出,潑在雪白的牆面上,形成一片粘稠的污跡。

  「我說了不吃!」孔四貞如同一隻炸了毛的猞猁,衝著李攀露出了尖銳的虎牙。

  李攀不動聲色地撫了撫自己被燙傷的食指,嘆了口氣:「那好,那我晚上再來。」

  言畢,李攀收斂了地上歪倒的木碗,掩門離去。

  待到那門縫中再也看不見李攀的身影,孔四貞鼻子一酸,蹲到地上發泄似的哭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始終是孤獨的,無論是父親那兒還是趙明州這兒,她都是一個異類。自從她偷看了趙明州寫給父親的信,她的心就不自覺地偏向了僅有一面之緣的趙明州。

  她如饑似渴地打聽著一切從肇慶城傳來的訊息,儘自己所能勸說父親給雙方留條後路,不要做得太絕。也正因如此,她被父親關了禁閉。當她偷聽到父親即將開拔前往贛州的消息時,她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就成為了出逃的叛徒。

  可當自己真的到了明州軍這邊,對父親日以繼夜的愧疚就像淬了毒的鋼針,不斷地在她心上扎。她既無法做一個閉目塞聽的孝女,亦無法像李攀一樣做個毫無二心的忠臣,她被擠在那個無形的夾縫裡,感覺快要窒息了。

  孔四貞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冷眼滂沱之中,模糊的贛州城卻愈發清晰起來。、

  如果真像李攀所說的那樣,多鐸大軍不出三日就會到達贛州城,留給爹爹的時間也許真的不多了……

  孔四貞止住了抽泣,站起身來。

  ***

  夜幕降臨,安遠縣的臨時營地中燈火通明。十幾個火頭軍抬著木桶穿梭其間,為眾人添上熱騰騰的魚湯。趙明州特意撤去了主位高台,只將幾張榆木桌拼成長案。——這是明州軍的規矩,每逢慶功宴必要撤去尊卑座次,連天子亦不例外。鄭成功的船隊帶來了不少海貨,魚蝦蟹貝琳琅滿目,為這簡陋的營地增添了幾分難得的豐盛。

  兩軍主帥並肩而坐,賓主盡歡。普通士兵與一軍之將不分你我,推杯換盞,談笑風生。齊白岳坐在趙明州身側,正低頭把玩著手中的杯盞,眸光時不時向自家阿姊一瞥,唯恐她喝多了冷酒。他雖年紀尚輕,但在明州軍中已是獨當一面的將領,再加上此番桐君因為身體憊懶,不願作陪,齊白岳和羅明受倒成了級別最高的副將。

  「齊小將軍比上次見面時又長高了不少。」許是感受到了齊白岳緊盯的目光,鄭成功濃眉一揚,沖他寬和地笑了笑。

  齊白岳知道鄭成功對於明州軍的重要意義,只得緊繃著下頜,不冷不熱地乾笑了兩聲,可眸子裡卻是半點兒熱情也沒有:「勞國姓爺掛心。」

  趙明州酒氣有些上頭,沾了油腥的手掌胡亂在齊白岳腦袋了撫了撫,笑著道:「是啊,跟竹子拔節似的,以後絕對是一米八大高個兒,到時候還得請國姓爺多照顧照顧。」

  齊白岳微垂著頭,任由趙明州弄歪了他理得寸縷不亂的發冠,溫順得像一隻在太陽地里打盹兒的貓。

  鄭成功爽朗大笑:「趙將軍莫要還把齊小將軍當個孩子。今日,本藩見小將軍挨個營帳查探,監督醫官將一種白色的藥粉吹入士兵的鼻腔,那份魄力與擔當,比之江口之時,更勝十分。」

  齊白岳聽著順耳,瞧向鄭成功的眼神也隨之友好起來,罕見地朝對方露出了禮貌的笑容。

  鄭成功笑著沖齊白岳點了點頭,繼續道:「敢問齊小將軍,那藥粉究竟是何物?」

  齊白岳正欲解釋,卻見趙明州忙不迭地向啃著螃蟹的布魯斯一指:「國姓爺,這您得問布魯斯醫生,都是他給我們出的主意。」

  布魯斯沒想到心目中的聖女突然點了自己的名,趕緊放下吃了一半的螃蟹,正襟危坐,準備好好炫耀一番,卻見鄭成功眯著眼向他一凝。

  那危險的表情再清晰不過了,無非五個字:你敢瞞著我?

  布魯斯緊張地吞咽了一下,知道這「重色輕友」的大帽子今天算是扣下了,正欲跟鄭成功好言解釋,那名叫李攀的女將卻急匆匆地擠進了歡笑的人群中。

  第159章

  多鐸之死(二)你得好好活著,活著才……

  孔四貞已經數不清自己摔倒多少次了,每摔倒一次,她便用自小在軍營中學到的最惡毒骯髒的詞句辱罵這片土地,也唾棄搖擺不定的自己,可是她向著贛州城狂奔的步子卻始終沒有停下。

  她知道,這已經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望山累死馬,在營地中影影綽綽的城樓,竟是耗費了她整整兩個時辰方才趕到。匍匐在城外的蒿草中,孔四貞近乎力竭。

  她從來沒有來過贛州城,只是聽父親說過,那是一座防禦近乎完美的城郭。哪怕是羸弱如弘光朝廷,也倚仗著那厚重堅實的城牆,數次打退清軍的突襲。若不是南明小朝廷自己不爭氣,軍閥割據,互不統屬,只怕這贛州城還將堅///挺許久。

  她死死盯著面前那巨獸般聳峙的孤城,身子晃了晃,緩緩站了起來。

  大戰將至,城門口值守的士兵異常警覺,數道火光投射過來,將孔四貞的身影氤氳得模糊不清。

  孔四貞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近乎自殺式的決定。

  「爹爹!我是四貞,求您開城門,聽我一言!」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在寂靜的夜裡傳得很遠,卻又被城樓上的風聲無情地吞噬了一部分,顯得破碎而單薄。

  孔四貞這一喊,讓城樓上看守的士兵手足無措,其間有機敏的親兵,已經迅速跑入城中通知了孔有德。

  不出半支香的功夫,孔四貞便瞧見城樓上隱隱約約現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爹爹!」孔四貞的眼淚終於抑制不住,滑落下來。

  「逆女!你來此作甚!」孔有德的聲音冰寒徹骨,沉沉從城樓上傳來。

  孔四貞撲通一聲跪下了:「爹爹,投降吧!只要您肯歸降,朝廷一定會——」

  「住口!」孔有德只覺得自己從嘴唇到牙齒都止不住地哆嗦,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刁蠻任性,但卻不知她依然不知天高地厚到這般程度。兩軍將戰,她自己叛逃倒也罷了,竟敢跑到城下來勸降!?眾目睽睽之下,這要置他定南王於何地!

  「逆女,自你叛逃之日起,你我便父女情絕,休要在此妖言惑眾,動搖軍心!」

  「爹爹,求您聽我一句,您現在不是為國盡忠,而是——助紂為虐啊!」

  孔四貞撕心裂肺的吶喊,字字句句都扎進孔有德心裡。他深受皇恩,當年向清廷納降之時,是皇太極親自出城迎接,何等尊榮。孔四貞更是自小錦衣玉食,不曾受過丁點兒委屈。可究竟為什麼,只是在那明州軍中囚禁了數日,便讓他們父女離心離德呢?

  孔有德不懂,他也沒有時間去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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