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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說愛,將棄言,復深思,難捨離,遂直語。

  其實他還是那隻膽小又沮喪的垂耳兔,本該連找先生討一個抱抱都不敢的,可是他想來想去都不想放棄,於是強行逼著自己勇敢示愛。

  先生一點都不憐恤他,都不聽他說完就跑了。

  先生以前從來不打斷他的,從來都是認認真真聽他講話。

  可當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表白,先生卻跑了。

  就留他一個人默默難過。

  大半年過去,現在連音信都沒有了。

  先生太過分了,等找到先生,他一定要狠狠咬先生一口,這回要用力了,因為他真的很生氣。

  咬完了他要揪著先生的領子,很兇地訓斥,為什麼聯繫不上,為什麼要讓自己陷入險境,為什麼要讓他擔心得連飯也吃不好、夜夜輾轉反側噩夢連連。

  如果先生跟他道歉,那他就親親先生。

  如果先生執迷不悟,那他就冷落先生。

  冷落一整天!無論先生怎麼哄他,他都不理會先生!

  彼時江棄言並不知道,蒲聽松已經快走到京城了。

  如果此時蒲聽松想起來給他回個信,或許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

  入夜,護城河邊亮起點點星光,火紅色的「星光」,燃燒著將士們的喜悅,把彎彎水流映得如星河滾燙。

  終於回來了,蒲聽松隔岸望著城門,今夜稍作修整,等天亮就可以渡河,入宮復命。

  後半夜,皇宮一片寂靜。

  江棄言正在睡夢中,忽然被殿外的吵鬧聲驚醒。

  他起身披上外衣,推門查看。

  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面孔。

  長生試圖阻攔那人,那人卻不管不顧闖進殿中。

  燭火燃起,照亮那人服飾,江棄言瞳孔一縮。

  是尋花閣!

  江棄言揮手制止長生,然後急切詢問,「可是出了事?」

  「陛下!您快去救救大人吧!他……」

  江棄言沒聽他說完就直接沖了出去,他來不及考慮這其中的反常,他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迎著夜色他縱身躍上房頂,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往城外趕去。

  他步子很快,身法迅捷,如一支離弦之箭,一時之間竟是誰也沒發現他離開了皇宮。

  養心殿中,那人深深看了長生一眼,悄無聲息離開。

  長生緊攥著拳頭,認命般嘆了口氣,回到永壽齋,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箱子。

  箱子裡面有泥人,有撥浪鼓,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

  這是他八歲入宮時帶進來的,他爹好賭,為了銀子把他賣了。

  那是他最後的念想了,他把箱子抱到庭院中,點了一把火。

  今後,再無念想。

  長生摸了摸左臂,裡面藏著一桿袖箭。

  裡面只有一支箭,箭尖淬劇毒,見血封喉,三個時辰斃命,絕無生還可能。

  有時候長生也會很奇怪,江北惘那樣的人,為什麼也有人願意為之賣命。

  更多的時候他在想,如果他向陛下求救,是不是可以擺脫那些給江北惘賣命的人。

  但最後他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殺了福順,他給江棄言下過毒,雖然後來改了主意,但罪行已經犯下,再也無法回頭。

  他很想活,但有時候又時常覺得這麼活著沒意義,好像不是真的活著似的。

  「陛下……」長生輕輕撫摸著袖箭,像是某種告別儀式,「您不是一直都想擺脫帝師的控制嗎……」

  「奴才幫您……奴才說過,會幫您的。」

  長生的眼睛漸漸爬滿血絲,「他們逼長生刺殺您,可即便殺了您也救不了太上皇,您很好,比太上皇好,長生不想您死…可您不死,長生就要死……」

  「長生死前,再幫陛下最後一次吧……」

  「幫您殺了帝師。」

  第70章 陛下這是在挑釁臣?

  晨光熹微,波光嶙峋,金紅色的護城河上,有一點飛鴻踏水而行,他身姿輕盈,足尖輕點水面,竟是不依靠任何外物,就那麼直接渡河。

  落岸之時,身上衣衫竟未沾半點濕潤。

  蒲聽松斜倚著帳簾,看到一隻雪白還帶點金色的兔子向他奔來。

  有那麼一瞬恍惚,好像是過去某日有過的幻想。

  起因是江棄言跟他說:我總會追上你。

  於是幻想出的夕陽下他回頭,看見江棄言被暮光拉長的影子。

  現實到底是不一樣的,他無需回頭,而晨曦正好。

  到底還是讓人給追上來了。

  江棄言停了腳步,他眸光微動,疑惑到底哪裡有危險。

  蒲聽松只當他是許久沒見,怯了場,便溫和笑笑,「真讓陛下給跑出來了,宮裡是該換批守衛了。」

  「不換」,江棄言搓了下指腹,慢慢靠近,「無論怎麼換都是一樣的結果。」

  他一點一點走過去,緊繃的身體在靠到溫暖胸膛的一瞬間放鬆,於是整個人都似乎變得柔軟起來。

  蒲聽松低頭看了他一會,然後嘆著氣,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背,「挺大個人了,還喜歡跟先生撒嬌……」

  撒嬌嗎?不是,只是記得先生喜歡乖軟一點的他,而他確實有些太懷念挨著先生的感覺罷了。

  他將語氣放軟,「不喜歡撒嬌,喜歡先生。」

  蒲聽鬆手一頓,眼眸暗沉起來,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怎麼就……養成了這麼個性子……

  又乖又不乖的……

  蒲聽松一根手指戳上他額頭,低聲,「陛下這是在挑釁臣?」

  也有可能是蓄意調戲呢。江棄言把嘴唇抿成一條細線,腦袋也轉向一邊,拒絕回答。

  眉眼卻偷偷彎成了兩道小月牙。

  好開心,先生平安無事回來了,以後也不會有事離開了。

  他可以找很多藉口把先生留在宮裡,然後每時每刻親親昵昵貼在一起。

  他可以抱著先生睡覺,可以偷偷點那種燭,讓先生神志不清跟他做點什麼。

  是個男人就有欲望,他不相信先生能一直那麼克制下去。

  江棄言好像完全忘記了,就在不久前,他還信誓旦旦要凶先生來著。

  他滿心只有歡喜和慶幸,他貪念著、珍惜著這個久別重逢的擁抱,捨不得讓別的什麼無關緊要的小情緒來打擾。

  「陛下又長高了」,蒲聽松輕輕揉弄著他的髮絲,忽而笑,「怎麼還是小小的一隻,臣單手就能攬住……」

  似是遺憾嘆息,「奶白喝了。」

  江棄言沒答,他在先生懷裡感受著久違的安寧,那之中感覺實在是太安心,就好像只要這個人在他身邊,他就可以放手不顧一切做任何事情,先生會站在他身後,無論他遇到多大的麻煩,先生都會幫他擺平,然後用袖子輕柔擦拭他眼角淚水,輕輕哄,「好了,多大點事。」

  不,應該是這麼哄,帶著點玩笑,輕易撫平挫傷,「這麼點事就哭啊?小哭包,臉皮薄,一戳就破還流湯。」(薄讀bao第二聲)

  江棄言把頭悶在先生胸口,聲音不知為何有些小心翼翼的,「過得好嗎?」

  一頓,補充,「那半年。」

  好像不需要先生答什麼,他就自言自語起來,「先生瘦了…先生沒有好好吃飯嗎?先生回來路上安頓嗎?平叛的時候有沒有受傷?受傷了可以告訴我嗎?想吃什麼也告訴我。午膳就在宮裡吃好嗎?先生是不是累了,吃飯的時候我給先生捏捏肩好嗎?先生……」

  「好了」,蒲聽松用食指抵住他的唇,「問題太多,不知道怎麼答,只告訴你一切安好,不需要你捏肩,平叛的事吃飯時跟你講。」

  江棄言愣了一下,他很快垂下眸子,「好,我不吵先生,先生再抱我一會……」

  說完他就安靜了,靜靜的,雙臂環著先生的腰。

  腦海中卻並不平靜。

  先生瘦了,先生真的瘦了。

  從心底開始蔓延起酸酸脹脹的刺痛,其實他不算話多,也不想一見面就劈頭蓋臉問那麼多問題,他只是……

  有點心疼。

  很有點心疼,特別心疼。

  「沒有嫌陛下吵的意思」,蒲聽松有些無奈,很明顯小兔子又在胡思亂想,那點小心思全都寫在臉上了,蒲聽松將手放在江棄言腰間,回摟住。

  「只是陛下一連串這麼多問題拋下來,臣不免有些暈頭轉向罷了。」

  是這樣嗎?

  江棄言仰起頭,綻出笑容。

  蒲聽松只看了一眼,就被吸住了目光。

  這個笑容,為什麼那麼……那麼…

  不知道是什麼感覺,蒲聽松只是覺得自己一瞬間心跳快了好多,那種感覺就像於某個冬日午後,他從樹底陰影下踩著積雪走出,手指第一瞬觸碰陽光。

  眸子被溫暖的白光閃了一下,已經閉眼卻還能看見穿透眼皮的光。

  好像那光不是用眼睛看到似的,而是直接拓印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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