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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別管帳篷,先阻止他們離開——」顧憫下令。

  西南軍的士兵們壓根兒沒聽到顧憫的命令,或者說聽到了也當沒聽到,黑熊聲音來得突然,他們的褥子被子、其他衣物、吃的喝的還在帳篷里,褥子被子衣物可都是容易起火的,如果不趕緊救火,他們的東西會被燒完的。

  顧憫自然無所謂,反正不會短了他的東西。

  士兵們如果今晚沒了帳篷褥子被子衣物,天寒地凍,山上又冷,還不知能不能不被凍死。

  於是大家默契十足先搶救帳篷,西南軍直接亂成一鍋粥。

  顧憫指揮不動士兵,氣得跳腳,喝令將軍們馬上管士兵,逼他們阻攔。

  又是一陣烏煙瘴氣。

  江天他們輕功極佳,只這一會兒功夫,都躥出西南大營了,向山腳一路沖。

  山腳有西北兵馬在接應他們。

  蘇景同和顧朔在山腳等著。

  蘇景同從江天他們開始執行任務,就變得緊張,雖然面上瞧不出異常,但在蘇景同旁邊的顧朔輕易察覺了他心中的焦躁。

  顧朔握住蘇景同的手,親親他的手指,「別怕,這次能成最好,不能成就再來一次。顧憫還要拿你爹要挾你,不敢對你爹怎麼樣的,放鬆一點,嗯?」

  蘇景同歪顧朔身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是想笑一笑讓顧朔別擔心的,但他努力了一下,笑不出來。

  如果這一次救不出他爹……

  如果他爹出了意外……

  如果……

  蘇景同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他喘不上氣了。

  「放鬆,」顧朔聲音綿長溫柔,「乖寶,別怕,放鬆……」

  蘇景同儘可能地順著顧朔的聲音,讓自己深呼吸,氣流才進了肩膀,就開始撕心裂肺地抽抽,太過緊張的情緒讓他成了一個隨時炸鍋的河豚。

  山上突然有了密集的腳步聲。

  蘇景同「騰」地一下坐起來,心提到嗓子眼,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著山上。

  精銳小隊的臉出現在山腳處,蘇景同高高提著燈籠,看清是他們,其中一人身後還背著個穿盔甲的人,蘇景同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精銳小隊勻速跑到西北軍面前,西北軍自動讓開一條通道,讓他們進來。江天背著蘇季徵走到顧朔面前——從開始跑路後,就變成了江天背蘇季徵,他背著人用輕功和其他人無負重用輕功速度差不多,能最快跑回來。

  江天把蘇季徵放下來,對顧朔行禮:「幸不辱命。」

  「好!好!好!」顧朔拍江天的肩膀:「幹得漂亮。」

  蘇景同僵在原地,盯著盔甲下蘇季徵的臉,唇角止不住哆嗦。

  他的大腦不再運轉,他的思維瞬間清空,他所有的能言善辯巧舌如簧在此刻都變得蒼白無力。

  他上一次見到蘇季徵,他都已經想不起是什麼時候了,只記得弦歌千里奔赴西北,告訴他蘇季徵死了,死在津門戰場上,屍體可能被馬踏碎了,還沒找到。

  當時他想,這怎麼可能呢。

  蘇季徵權傾朝野,又是個文官,怎麼會親自去戰場?

  他不是自詡野心勃勃、半生都在攪弄風雲、誓要當皇帝嗎?他不是一口一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天下百姓與他何幹嗎?津門之戰關他什麼事?他像周文帝一樣退走,奪得皇位捲土重來不好嗎?為什麼最後要用這麼慘烈的方式,死在戰場上?

  他耍陰謀詭計一輩子,就把自己耍成戰場上的冤魂嗎?

  蘇季徵當時如果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抓著蘇季徵的衣領,狠狠問他為什麼。

  現在他就在了。

  蘇景同滿心茫然。

  蘇季徵摘了頭盔,看向蘇景同,「同同。」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稱呼,蘇景同眼睛發酸,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

  蘇季徵嘆氣,走上前,想給蘇景同擦擦眼淚,他才走一步,蘇景同突然撲了上來,撞了個滿懷,蘇季徵老胳膊老腿,經不住他撞,被他撞得後退一步,蘇景同八爪魚似地抓著他,咬著他衣襟渾身顫抖地流淚。

  蘇季徵怔住,似乎對蘇景同的反應十分陌生,不知該如何應對,過了許久,才不甚熟悉地拍了拍蘇景同的背,「沒事,爹回來了。」

  蘇景同緊繃的神經松下來,眼淚猛地決堤,他無聲哭,聲音都卡在喉嚨和心裡,險些給自己哭岔了氣。

  蘇季徵就這麼抱著他,慢慢拍著他的背,幫他喘氣,「好了、好了……」

  「這麼大人了……」

  「爹這不是沒事嗎?」

  「不哭了啊……」

  顧朔實在看不下去,蘇季徵那身衣服又是灰又是土的,這得吃進多少髒東西去,本來腸胃就不好……

  顧朔別開頭,忍下自己抓心撓肝的控制欲——這時候蘇景同需要發泄,不該分開他們。

  蘇景同掛在蘇季徵身上哭了許久,才勉強有停下眼淚的意思,只扒著他脖子,一抽一抽的。

  顧朔趕緊上前,建議大家換個地方待,也叫蘇季徵洗個澡換身衣裳好好休息。

  蘇景同守在溫泉池外,說什麼都不走。

  好在蘇季徵還有點精神頭,洗完澡又跟蘇景同說了好一會兒話,蘇景同的問題多得可怕,源源不斷。

  「爹,津門是怎麼回事?正卿說是周文帝那畜生引進來的?」

  「爹,你那時為什麼不接著圍困皇宮呢?」

  「爹,津門戰場怎麼打的?正卿沒跟我說具體的,我只知道一點。」

  「爹,你知道周文帝的密旨麼?」

  「爹,你在戰場上怎麼出事的?是哪邊放的冷箭?」

  「爹,你怎麼落到顧憫手裡的?」

  「爹……」

  「爹……」

  「爹……」

  顧朔敲門,提醒蘇景同,該讓蘇季徵好好休息了。

  天都要亮了,蘇季徵可不像蘇景同年輕。

  蘇景同聽到敲門聲,一籮筐的問話戛然而止,抬頭看到透著光亮的窗戶,才驚覺天都快亮了,「呀!」

  蘇景同趕緊起身離開,「爹你好好休息,我白天再來。」

  蘇季徵:……

  還好沒困死。

  蘇景同倒是不困,他跟著顧朔回房間,躺在床上不老實,眼睛瞪得老大,精神被反覆刺激,他現在一點困意都沒有。顧朔怕他激動出個好歹來,畢竟體內還有王蠱這個隱患,硬是壓著蘇景同睡。

  蘇景同實在睡不著,在他懷裡滾來滾去,嫌地方不夠大,又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從床頭滾到床腳,又從床腳滾回床頭,豎著滾完橫著滾,橫著滾完斜著滾,把好好的一身睡衣滾得亂七八糟到處是褶子。

  顧朔失笑,「你是小孩子嗎睡覺這麼不老實?」

  蘇景同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我要是小孩子就好了。」就能名正言順賴著跟蘇季徵一起睡了。

  「行吧,蘇寶寶。」顧朔用抱小孩的方式,托著蘇景同的後脖頸和大腿把他抱懷裡,「需要像哄小孩一樣哄你睡覺嗎?」

  顧朔話是這麼說,身體已經很誠實地抱著蘇景同左右上下搖晃了,小寶寶們都得這麼哄著睡。

  蘇景同臊紅了一張臉,「幹什麼幹什麼?」

  顧朔晃了半天,蘇景同一點睡意沒有,眼睛睜得更圓溜了。顧朔失笑,「小寶寶的方式不管用,那用成年人的方式?」

  蘇景同單手抽走顧朔睡衣的腰帶,兩手攀上顧朔的脖子,探身吻了上去。

  顧朔摁著蘇景同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床幃散下,遮住春光。

  蓬萊人少到,雲雨事難窮。

  等天光大亮,蘇景同終於累到睡著,老老實實縮被子中睡覺。

  顧朔摸摸蘇景同的頭,親親他的眉心,把被子拉高,將床幃拉嚴實,免得有光瀉入,自去換了衣裳出門。

  蘇季徵在隔壁屋等著他。

  「睡醒了?」顧朔推門進去。

  「不困。」蘇季徵顯然一夜沒睡,他視線在顧朔脖子上停留了一會兒,顧朔隨手拉高領口——蘇景同愛咬脖子。

  蘇季徵一言難盡地看他,道:「軍營里收斂些吧。」

  「嗯。」顧朔隨口應下。

  「我兒怎麼瘦成這幅鬼樣子了?」蘇季徵不解,蘇景同去西北前明明還是正常體型,雖然清瘦些,但那純粹因為他懶不愛動,這回看來明顯瘦了一圈。

  「有心病,腸胃不好,總吃不進東西去。」顧朔看向蘇季徵,「有些事我不敢問他,怕刺激他。」

  「什麼心病?」蘇季徵皺眉,他兒子好好一個人,怎麼還有心病了。蘇季徵本能懷疑蘇景同在顧朔那兒受了委屈,轉念一想這不可能啊,顧朔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

  「等我問完也許就知道了。」

  蘇季徵明白了,「你想問我什麼?」

  「你跟他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嗎?」顧朔問,「比如,你們是親父子麼?」

  第59章 現實-養父子

  蘇季徵不動聲色:「為什麼這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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