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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邪笑了笑,側了側身,讓出一條道來,請這些姑奶奶們慢走。

  沒走幾步,領頭的姑娘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笑嘻嘻地說道,「咱們姐妹一直在算吳小三爺什麼時候會膩了那人,對她是又羨慕又嫉恨,不知道吳小三爺……」

  「看來你們得一直羨慕嫉恨他了。」吳邪打斷了對方的話,「我呀,明明和他在一塊兒的時間並不長,但好像只要我守著那些光陰和回憶,就算一個人也能過一輩子的。即使人再多,再擁擠,最熱鬧,我還是只願意等他一個人。」

  其他人可沒這種特權。

  那些在風月場上摸爬滾打的姑娘們見慣了曲意奉承、虛情假意,這時恐怕從他眼神里看到了些平時從別人那兒看不到的東西,都集體噤了聲,良久都沒人說一句話。

  「瞧瞧這怎麼又聊上了,我看呀,這再說下去,吳小三爺回去得不好受了吧!」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吳邪垂下眼帘,臉上掛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夜濃了,臨水更感露重,原本不多的人群都散了,忍不住令人惆悵佳期又一年。

  吳邪收起了扇子,打算就此回家,只怕自己在外面逗留久了王盟在家等得心焦。他只覺得不盡興,卻也無可奈何。

  這第一次過七夕,倒還真是像牛郎織女般的與他分隔兩地。

  吳邪嘆了口氣,一邊走一邊仰起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這片同樣也能照到他身上的月光是否也能把自己此時的心緒傳遞給他呢?等到戰爭結束的時候,就可以和他一起過節了,到時候不止七夕,春節、元宵、端午、中秋,就連重陽也統統都要和他一起過一遍。

  這樣想著,吳邪覺得自己的心裡開始抑制不住興奮起來,步子也不知不覺變得輕快,思緒不知飛到哪裡去了,甚至開始暢想起了等戰爭結束之後,要給他謀份什麼樣的活兒。

  想起他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對著自己,說出一句「吳邪,雖然我不會賺錢,但我會讓你每天都吃得飽飽的」話來,就覺得他有時候就像個大傻瓜。

  吳邪抿了抿嘴,想起了他十年前說過的話,不知道他自己本人還記不記得。反正到時候不管他記不記得,就賴著他,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專心做他張家的米蟲,禍害他一輩子。

  吳邪自顧自地打定了主意,回頭看了看稀稀落落的燈火,之前的失落一下子就一掃而光了。

  人總是要有個目標,有個希冀才可以繼續走下去的。

  如果說吳邪的動力是基於又大又夢幻的對未來的幻想,那張起靈就顯然要現實了許多。能讓他一直走下去撐過八年困苦的抗戰歲月的是因為他知道有個人在一個叫做「家」的地方等他,就好像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無論他走到哪裡,飄去何處,線的另一端始終都系在風景秀麗的江南杭州。

  那不是他的家鄉,那是他的歸宿,那是他心中的小瀛洲。

  吳邪背著手,扇子在手指間轉了一圈,徑直朝家裡走去。

  因為,他不能走遠,他答應過他,要在那裡等他回來。

  第28章

  《十二月春》

  by吾輩叫雲少

  「零」

  假想2017年。

  杭州的冬天還沒過去,吳邪下了好大決心才讓自己的臉從一坨被子裡冒出來。他眼睫毛在冰涼的空氣中抖了兩抖,最後依依不捨的睜開,一不小心對上一張臉。這張臉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凌厲而立體的稜角從下巴一溜鑽進略長的劉海里。

  吳邪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張臉的主人是張起靈。他們最近在完成陳皮阿四布置的一項作業,任務重時間緊,已經兩天沒睡覺了。昨天怕是暫告一段落,心一松不覺就睡過去了。

  從宿舍的小窗戶往外看了一眼,太陽老高,可吳邪還是狠不了心從溫暖的被窩裡鑽出來。他盯了會子宿舍的天花板,覺得天花板沒有張起靈好看,於是轉臉盯著張起靈。

  張起靈就在這時候突然睜開眼,兩個人互相用視線打了個對穿,默然半晌,誰都沒出聲。

  良久,吳邪吸了吸鼻子道:「小哥你眼睛真黑。」

  南方人軟糯的話尾在空氣里打了個捲兒,張起靈木著臉不知怎麼接茬。過一會兒他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聽見一聲巨大的「咕嘟」聲響起。聲源自然是吳邪的肚子。

  「……」

  「……」

  吳邪整個人縮到被子裡,只露出頭頂和兩隻眼睛,一眨不眨,透出某種堅決無比而誠懇萬分的意味。於是張起靈心領神會,下床飛快的開始穿衣服,道:「想吃什麼?」

  「煎餅果子不要雞蛋要火腿腸,一個肉包子一個菜包子,包子要白圍裙阿姨家的,然後再加一碗北京豆汁兒。」

  「快十點沒豆汁了。」

  「那我要菜市場門口的小餛飩,不加香菜。」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很喜歡香菜嗎?」

  「你不吃香菜,那是給你的。」吳邪整個人和羽絨被滾成一團,「上個月我嘗遍了城裡所有的餛飩,菜市場那家最好吃。」

  「怪不得胖了。」

  「我要是個妹子你現在已經死了。」

  張起靈沒回答,嘴角似是微微翹了一下,走出宿舍關上了門。吳邪包著被子蠕動到窗前看他向學校大門方向走去,羽絨帽的絨毛飄啊飄。看了一會,直到張起靈的身影消失不見,便把自己的臉大力埋在被子裡。

  「壹」

  陳皮阿四是吳邪和張起靈的導師,這兩年就帶了他們兩個研究生。外人面上都敬他一聲陳教授陳先生,私下裡管他叫老橘子皮。倒不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從不把學生當人,別人的學生就更當成畜生。

  吳邪和張起靈到他跟前報導第一天,別人家教授都要麼和氣要麼嚴肅地發表一番感言,表述一下自己的研究觀念教學理念,陳皮阿四卻抽著煙點著鈔票道:「我收徒弟不為傳道,只為找倆打白工的。我也懶得教你們什麼,更不會三天兩頭收論文。我接外包,你倆幫我干,當然是無償的。不過這種實踐機會別人家基本沒有,你倆好好干兩年,說不定還能做出什麼重大貢獻,直接晉身為著名歷史學家,到國家機構幹活去。」

  「歷史系找工作難,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我覺得你倆自認精英,肯定不甘心幹個普通白領,」陳皮阿四最後轉過身,在菸灰缸沿上敲了敲灰,「看著辦吧。」

  吳邪與張起靈對視一眼,便毫不猶豫的沖他背影悄悄豎起了中指,口中還熱血道:「一切都聽您的。我們一定跟著您好好學!不是,好好干!」

  張起靈也面無表情地跟著熱血:「我跟吳邪一樣。」

  這次陳皮阿四接的外包是杭州本地的,原因是某大學老數據室年久失修,外牆在一次凍雨中破裂漏水,很多珍貴的手稿都給淹化了。這些手稿記錄的大多是民國至建國年間杭州本地歷史,因為一直沒受重視所以放那積灰,這次一淹才發現值得好好搶救和整理。

  陳皮阿四接的都是大宗活,不像別人就寫個論文啥的。吳邪和張起靈的任務是把這些散亂的紙張記錄的東西聯繫起來,並且要在其中克服字跡不清、記錄殘缺、參考數據找不到任何相關、陳皮阿四苛刻的刁難等等問題。

  前兩天他們剛剛遇到瓶頸。因為37半年到38年初,杭州陷落那段時間的數據為空白。他們本以為是淹了正送給專業人士修復,結果問了陳皮阿四才知道,不是淹了,是根本就沒收集起來。

  杭州陷落時不遠的南京正在進行一場屠殺,本地人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寥寥無幾。加上日軍一輪兩輪轟炸,也就基本剩不下什麼,最後**那會子又毀掉一批……陳皮阿四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懶散,臉上的皺紋在抖動:「去民間取材吧,活下來的老頭老太太應該還有幾個。」

  「貳」

  張起靈拎了大包小包回到宿舍的時候,吳邪已經穿好衣服洗漱完畢,皺著眉頭趴在矮桌邊翻看昨天還剩下的那些複印件,一邊翻一邊用筆在旁邊攤開的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麼。

  看見他回來,吳邪眉頭一松,笑得露出牙齒,聞著香接過張起靈手裡的早點,搬了個凳子放上去,解開塑膠袋,蹲著開始吃。肉包子一咬一嘴油,他就這麼口齒不清地指了指矮桌,道:「小哥你看看這個。」

  張起靈偏眼,看到一封信。信紙皺巴巴的,像是被揉搓過,泛著老舊的黃色,看上去很有些年頭,躺在桌上一堆白花花的複印紙里十分顯眼。

  「大部分字都糊成一團了。」張起靈用手輕輕摩挲著信紙,上面一團一團的墨。在還稍微能看清的幾個字旁邊,墨汁也一圈圈的泛開,浸入紙張的紋理里,和著的蠟黃,變成一種難以形容的顏色。

  「稍微還是能夠讀出幾個詞的。比如上海,戰事吃緊,調度,我部,守軍,以及一些分辨不出意義的單字。」吳邪咽下最後一口包子,站起來湊到張起靈身邊,開始啃煎餅,「要不是就只有短短兩行字,看起來說的也都是公事,我幾乎以為這要是一封家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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