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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三柄刀劍狠狠撞擊在一起,將逼仄的空間照亮。

  ——

  「醒醒啦,醒醒啦。」

  男孩稚氣未脫的聲音響在耳畔。

  一滴雨水打得他睫毛微顫,繼而密密麻麻的雨滴落下來,不重的力度卻將他死死釘在地上。

  似乎不滿意他的沉默,男孩使勁搖了搖他,語氣不滿道。

  「別在這裡倒下啊,我的女孩還等著你去救呢。」男孩像是想了想,又趴下來,湊到他耳邊蠱惑到,「還有你中意的男孩呢。」

  我的,男孩?

  啊,他想起來了。

  他把他中意的男孩交給了路明非,在勉強對付完天照和月讀後,他在尼伯龍根里遇上了阻止他離開的白王。稚女一定被帶去聖骸那裡了,他的身體是最好的寄生體。

  而他自己呢?

  我又被殺死了嗎?

  我還是打不過他嗎?

  「再不醒你就真的要死啦,你養了那麼久的小崽崽們也全部會去給你陪葬。」

  清冷高貴的男孩終於失去了耐心,他插著兜站在一旁,冰冷的黃金瞳俯視著身下一灘血水的早見。

  一雙黃金瞳緩緩睜開,早見攤開著身子任由雨水擊打。他出神地望著頭頂的景色,輕聲呢喃。

  」我一直在想,我的弱點會是什麼。」

  「諾頓強卻易衝動,耶夢加得聰明卻最弱,利維坦受寵卻高傲。他們都有一個最明顯的弱點,我卻一直不知道,我的弱點會是什麼。」

  「我是您最寵愛的子嗣,但這份寵愛偶爾也令我惶恐。您賜予我無上的權力,俊美的容貌,甚至醫治的力量。看似完美,我卻時時刻刻擔心著那份無法預見的弱點終有一天會裂開一條縫將我拽入埋葬。」

  「直到那天,祭司大人將他的骨劍釘進了我的心臟。」

  「我突然意識到,是愛啊。」

  他輕輕感嘆道,語氣未見起伏。

  「您給予我的弱點,是愛啊。」

  是區別於雙與父子間羈絆的,與世間相聯繫的愛啊。

  男孩沉默地蹲下身來,摸著他的頭。

  「道格,我最喜愛的孩子。為什麼愛不能是我賜予你的禮物呢?」

  ——

  蒼白的指尖動了動。

  淅淅瀝瀝的雨水洗掉他臉上斑駁的血跡,露出一張白淨的臉,眼角綴著妖異的蒼青色鱗片,被包裹在怪物的身軀里。身下的血水如蛇般蜿蜒流向四方,顏色逐漸濃厚起來。

  「我還不想死。」

  他虛弱地輕聲說著。

  等路明非趕到一切都結束了,他所擁有的一切,生命,力量,愛人,眷屬,通通都會消失。

  我不允許。

  絕不可以。

  他雙手撐在牆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這座被遺棄的城市沒有人,建築的霓虹燈在雨中模糊,雨下的沉默而肅穆。

  感受到身後的動靜,白髮的男人拿著從地上撿起來的白色骨劍往後一瞥,正對上那雙如惡鬼般的黃金瞳。重傷殘喘的青年朝他咧嘴一笑,熟悉的姿色竟叫他一陣恍惚。

  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經龍類主宰的世界,他們像偷偷潛入人間的神明,在燈火通明的十里長街駐足歡笑。

  而在這虛幻又美妙的雲霧之後,孤注一擲的反殺破空襲來。

  ——

  「可以借用您的武器嗎?」

  一陣不可觸摸的空氣以東京為中心向四周散去。昂熱只感覺到一陣恍惚,就見直升機下的海洋如被一隻手熨平般平息了聲響,眼前一位穿著巫女服的年輕女子突然出現在直升機的機口。

  西澤和楚子航望著長的與上杉繪梨衣近乎一樣的巫女瞪大了眼睛。

  「叨擾了。」

  膚白貌美的巫女微笑著低頭,行了個禮,伸手隨意抽出了一把七宗罪。

  她朝直升機上的三人禮貌地笑了笑,然後身形一閃,出現在了負隅頑抗的上杉越身邊。

  提刀的手臂高高舉起,衣袖滑落,露出塞霜雪的皓腕。

  那是一把□□,月華從刀刃滑落,顯露出無法再被遮蔽的鋒芒。

  那一刻時間仿佛被靜止,刀鋒破開海浪,泛著幽藍色的鬼齒龍蝰被定格在浪尖。大海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被阻止的怒吼,森然的寒氣就已將海面覆蓋。

  那些充滿攻擊性的鬼齒龍蝰被寒冰凍住,純白與幽藍輝映,竟如同畫一般美好。

  下一秒被海冰凍在海里的□□被巫女輕輕轉動,輕微的裂隙聲瞬間蔓延至遠方。綿延千里的海冰連帶著被凍住的鬼齒龍蝰一起被碎成了冰粒,消融進海里,一絲血腥味不見,只余月輝流連於浪尖,剛剛令人膽戰心驚的一幕像是錯覺。

  巫女把提著的刀換到左手,蹙著眉轉了轉右手,隨手把刀遞給了一旁怔愣的上杉越。

  「老了啊,好久沒動手了。」

  上杉越難得謙遜地微微彎著腰,低頭雙手接過□□。觸及對方柔荑的那一剎那,他忽然感到渾身通透,一陣暢快,身上的傷口和內部的疼痛都消失不見,連企圖撼動他的海水也溫順起來。

  他難掩激動,望著面前那道在神社裡曾見過的身影。

  「朧月前輩,您竟然還活著。」

  看上去不過雙十年華的巫女微笑著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隨即像泡沫一樣消失在了海中。

  上杉越拿著□□,抬頭對上了直升機上老友意味深長的目光,不肯退讓。

  ——

  空無一人的城市裡,白色的君王倒在地上,萎靡在水窪中。密密麻麻的細雨打濕了他的長髮,讓他顯得破敗不堪。

  道格一定很愛那個傢伙,還沒來得及確認我咽氣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雖然我也沒有力氣再掙扎了。

  他嘴角的笑淡了下去。

  真可惜啊,居然敗給了道格,策劃了千年的計劃又失敗了。尼伯龍根也輸給道格了。難不成便宜了那個噁心的人類?

  真不甘心啊。

  殺了他吧,道格。

  不,讓尼德霍格來殺掉那個卑劣的瀆神者,讓我得到本該擁有的審判。有資格審判我的,只有黑王。

  他閉上眼睛,以這座崩塌的城市為墳墓。

  恍惚間又想起多年前的初見,新生的君主恭敬地站在王座之後,長身玉立,眉目冷淡,勝過大殿外的冰雪,既有凌駕於萬物之上的不屑,又有初入世間的好奇。

  他從風雪中走來,渾身純白,往日吸引他的王座一時不再迷人,那個站在王座後面仗著寵愛光明正大開小差,無聊地望著殿外風雪的少年,輕而易舉地奪取了他全部的視線。

  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視,少年睫毛一顫,轉過頭來,古奧的黃金瞳澄澈如水晶。

  一眼萬年。

  ——

  源稚女醒來的時候,他正坐在神社的廊道上,渾身的傷都不見了,腿上躺著一個熟悉的人。四周蟬聲漸起,鳥啼蟲吟,晚風微涼,晴空萬里。

  「抱歉,我來晚了。」早見沉聲道。

  源稚女輕撫著早見的長髮,彎下腰去親吻他眼角未消去的鱗片。

  「你最後來了就好。」

  廊道外的草坪向外延伸逐漸消散,神社像懸在半空中,成為戰鬥的絕佳觀景點。在路明非從繭中出來後,早見停止和赫爾佐格的纏鬥,回到了尼伯龍根。而早在到達紅井之時,他就將兩兄弟和繪梨衣送進了尼伯龍根讓朧月治療。

  巫女悄無聲息地來到他們身後。

  「大人,稚生大人醒了。」

  早見聞言直起身來坐好,舔了舔唇,以指為梳順了順自己的長髮。

  「繪梨衣呢?」

  「還在沉睡。」

  「嗯。」

  「稚生喝過我哥哥的血,恢復速度應該很快。你去看看他吧。」早見側頭看向稚女,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微笑的臉上難掩蒼白,「好好說話,可別又打起來把我的神社拆了。」

  源稚女定定地看著他,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起身跟著巫女離開。

  早見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稚女的衣角消失在廊道,早見卸下臉上的偽裝,狠狠皺著眉,弓著腰捂住腹部的傷口,倒吸一口冷氣,長嘶一聲,緩緩地倒下來躺在廊道上。他感受著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緩慢癒合的痛苦與癢意,蹙著眉虛弱地呼吸。

  身上的黑色和服早已被血色浸染,融在黑布中看不分明,卻將木板染紅。

  身後的木板發出輕微的響聲,早見微仰起頭朝後望去,血色的衣擺一閃而過。稚女坐下來把小心翼翼地把他攬進懷裡。

  早見抬頭看著他瘦削的下顎發愣,不明白這個一心想見哥哥的少年為何折返了回來。

  「怎麼不去呢?」

  「總歸見得著。先陪著你。」

  源稚女攬著他的手輕輕撫摸著早見的肩膀,似在安撫,卻在隱隱顫抖。哥哥受了那麼重的傷都能迅速恢復過來,為什麼阿治還在流血呢?

  早見從細微的顫抖中察覺到了稚女的緊張擔心,他就勢躺在稚女懷裡,放鬆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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