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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慈趕緊告退。

  從宮裡出來回到家之後,一屁股跌坐在太師椅上,額上驟然汗津津的,干坐半晌才端起茶盞灌下一口茶,這時候管家曹四在外頭通報了聲:「相爺,周家給咱們送分紅銀子來了,您要過目一遍嗎?」

  周家為什麼給曹家送分紅銀子呢,說來話長,這兩家在京城有一樁共同操持的生意——放京債。

  京債,看名字就知道跟後世的借貸是同款,沒錯,它是古人放高利貸的一種,但它挑人,是專門放給那些在考中進士之後沒有銀子支持赴任之前在京的開銷銀子的新科進士的,說簡單一點兒就是還未踏上仕途的准新官,他們先借一筆銀子維持生活,然後等他們獲取官後,戶部會發放一筆銀子,他們再拿這筆銀子去償還京債。

  借京債大概是從唐朝開始的,《舊唐書》有一句不大起眼的話——「所冀初官到任,不帶息債,衣食稍足,可責清廉。①」

  說的是新科進士到地方上上任,如果他沒有借過京債,沒有利息要還,靠朝廷的俸祿就能富足,他多半會清廉,不會想方設法搜刮老百姓。

  反過來說,如果一位新官背負著京債上任,到任之後為了還債,首先要想辦法魚肉百姓——撈錢,不會一心做個好官。

  因而,京債弊大於利,雖能讓寒門士子能體面過活,但更多的是讓新官鑽進錢眼裡,從而沒了愛民之心,是以唐之後的歷代明君都三令五申禁止放京債,但是卻沒有那一個皇帝的治下能夠拒絕京債,屢禁不止,這是公開的秘密了。

  是以本朝一旦新科進士選了官職,戶部立即會發放一筆銀子,就是為了儘可能杜絕他們借京債。

  但總免不了有些新科進士缺錢,等不到戶部的銀子,只能靠借京債過活,因此從未絕跡,只要不出事,京兆府、戶部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大過問。

  ……

  周家是在二十來年前就開始放京債的,後來周淑妃進宮得寵,他們攀附上曹家之後,兩家聯手一起做,京城士子進京考試,私下裡暗暗借京債,周家那些年往外放了很多,若是有用的,便不要利息,要是後來覺得沒有用的,還清楚了便不再說其他。

  但就在幾年前,曹慈忽然命曹家人金盆洗手,退出不幹了。

  但周家為了籠絡住曹家,每年依舊送些分紅過來。

  曹慈沉聲道:「送進來。」

  曹四把銀子拿了進來:「相爺請看。」

  曹慈漫不經心隨手拿起銀錠託了兩下,說道:「你去把周六河放京債的事情捅出去,讓戶部去查。

  曹四:「……」曹家先前不是也參與了嗎。

  曹慈把帳冊丟到火盆之中:「從前的也都燒了吧,記住,曹家,跟這件事沒有一丁點兒關係。」

  曹四愣了片刻說道:「是,相爺。」

  翌日,便撒出了口風。

  而後,戶部果然上當了,員外郎朱堯頭一個讓人暗中去查,果然,查出許多起這樣的事情。

  放京債,借京債這個事情其實沒多大事,但是,周家通過放京債這兒籠絡人,這就是嫌命長了。

  朱堯找到證據、證人之後去找沈持:「周家放京債這事兒,咱們管不管?」

  沈持是知道有京債這麼回事的,但他不知道京城裡放京債的是周家,心道周家的膽子比他想像的大多了,皺眉說道:「秦尚書知道嗎?」

  朱堯:「下官還沒有跟他說。」

  「還請朱大人跟秦尚書說一聲,」沈持說道:「聽聽他怎麼說。」

  朱堯將這件事報給了戶部尚書秦沖和,秦老狐狸一琢磨:周家剛失事,這事兒隨之被抖露出來,看樣子是有人要落井下石,借戶部的手再給周家一悶棍,說道:「讓本官好好想想。」

  過了一日後,他問朱堯:「沈相知道嗎?」

  朱堯點點頭:「下官告知他了,沈相說讓知會秦大人您一聲。」

  秦沖和點點頭:「你擬一份詳細的奏摺來,本官先上奏給曹相爺。」曹慈和周家是親家,不知曹家是否涉及其中,他得先試探試探。京城各家之間的事情盤跟蹤錯,複雜啊。

  「是,」朱堯說道:「秦大人。」

  兩日後,關於周家放京債的奏摺遞到了曹慈的手裡,他打開一看腦子嗡的一聲:他不是把這件事甩出去了嗎?怎麼又回到了他手裡,一看是秦沖和的印章,氣得摔在地上:「秦老匹夫,不會給沈相嗎?」

  他越來越覺仕途力不從心了,樁樁件件事情都變得很被動,他臉色變得頹然。

  一旁的管家曹四瞧著他的臉色問:「相爺,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咱們怎麼辦?」

  曹慈默然片刻說道:「唉,送到本相手裡的奏摺,只能上奏給聖上了。」

  這件事還得由他來揭出來,交惡周家。

  忽然。

  「砰砰——」有人急促地敲門,曹慈給曹四使了個眼色讓他出去看看,過了會兒,人進來了,是周家的。

  一開口說的就是放京債的事,他們聽到風聲了,但是曹慈很不耐煩:「這事兒啊你們還是去找淑妃娘娘的好。」

  周家人氣憤道:「曹相,別忘了……」當年曹家也是有份的。

  曹慈冷笑道:「周老爺,千萬不要血口噴人,否則,只會更難收拾爛攤子。」

  周家人被他嘲諷得啞然:「……」曹家早在幾年前就退出放京債了,還真是空口無憑。

  只能悻悻離去。

  他一走,曹慈立即去書房寫了一封奏摺,遣人連夜送進宮去。皇帝看到後拿手臂夾著奏摺,直接去了周淑妃住的慶春殿,聲音平淡如常地說道:「你看看這個。」

  自打雍王失意後,周淑妃每天過得戰戰兢兢的,聽他這麼說更是嚇得面如土色,抖著手打開一看便癱軟在地:「……萬歲爺,這……這……妾……」

  囁喏著說了半天,甫一抬頭,皇帝不知什麼時候早走了。

  皇帝從慶春殿出來後,用御筆在曹慈的奏摺上寫了行字「替朕去一趟周家。」,命人送給他。

  曹慈看到硃批,搖搖頭:「唉……」終究是躲不過去,還好,奉旨辦事也算是過得去,當晚,他去了一趟周家。

  至於他對周家人說了什麼,旁人無從得知,但是他走之後,還未到天明時分就傳出了周六河暴斃的消息。

  周六河死的很倉促,死得很突然。白日裡死訊傳到宮裡的一瞬,皇帝舒展開眉頭,徐聲說道:「去給雍王殿下送床涼蓆,這天兒眼見著有些熱了。」

  大太監丁吉愣了愣:「……是,陛下。」

  第240章

  彼時, 京城各世家也都知道了周六河的死訊:「死……周大人死了?」先前與他不對付的人一抿唇,心中別提有多痛快了,而平日裡來往密切的則心中惶恐, 著人四處打探消息,生怕牽連到自家, 更多的是與之毫不相干的人家,他們三五好友聚眾小酌, 興致勃勃地談論著,說的最多的還是「到底是誰弄死了周六河」, 有人說道:「我聽說是曹相爺, 」他說完擠了擠眼睛:「曹相爺這是揮淚斬親家啊……」

  「我怎麼聽說是戶部乾的, 說是周大人私放京債,被戶部彈劾了……」

  一人壓低了聲調說道:「我表兄的小舅子的表姨父的侄子在京兆衙門當差, 他說呀, 是周淑妃和雍王母子倆失寵了……周大人從前乾的那些舊帳被翻了出來,聖上大怒, 公事公辦叫他死的……」

  「唉, 不管怎麼說, 曹相爺這人是真狠……」有人反駁他:「當大官的哪有不狠的。」

  「話不是這麼說,我瞧著沈相爺就不賴。」

  一陣短暫的靜默後又有人開腔:「說起沈相爺,全天底下能有幾個那樣的人物,無論樣貌, 才學, 人品那都是一等一的……」

  「是啊, 是啊,這種事情必為沈相爺不屑於為之啊。」曹慈這事兒辦的很「減分」,招來一片嘲諷, 不得不告假在家中暫避一避風頭。

  因而朝中百官和沈持打交道的愈發多起來,至此,他仕途的前半場,可謂是政績名聲粲然可觀,一路高升,根基初成,不知不覺間開啟了恢弘的後半場。

  不過,更忙了,往往從清晨五更離開家去上朝,一直到黃昏時分才得以歸家,匆匆吃口飯又要到書房處理、復盤手頭的事情,深夜時分才得以就寢。

  眼下到了五月初,史玉皎妊娠的月份越來越大了,算著得有七個多月,每晚起夜頻繁,迷糊著如廁,沈持怕她磕絆,哪怕有婢女值夜他也不放心,非要一趟趟自己親自跟著,這麼一來,夜裡睡得少,也不安穩,未到六月,他人又胖了一圈——大概是傳說中的過勞肥來了,一日在上書房,皇帝蕭敏不經意打量他一眼,皺了皺眉頭又笑了:「沈愛卿發福了啊。」

  然而他的面目看上去卻有些憔悴,不似先前那般目光眉彩奕奕動人。

  沈持臉皮很厚地說道:「說來慚愧,臣近來想學心寬,沒想到卻只是體胖了起來。」

  皇帝聽了哈哈大笑:「對了,朕聽十皇子說史將軍月份大了,擔憂累著她,向朕請求讓她講《孫子兵法》,不再動槍使棒,你看怎樣?」<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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