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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程己登門求見。

  沈持是個極鈍感的人,直到此時,在這一刻,當上左相這件事,才在他腦海中具象化了,他才後知後覺地認清楚一個事實:他手中有潑天的權力,可以主宰他人的命運了。

  他看了史玉皎一眼:「見吧?」

  史玉皎點點頭:「我也覺得還是見見的好。」這種人手眼通天,最是得罪不得。

  說著話就走到了家門口,只見一位五十來歲,矮矮胖胖白面黃須的男子,猛一看他身上帶著書卷氣,面相儒雅,但一雙眼睛圓滑狡獪,透著人情練達,是個極善投機之人。看來他就是程己了。

  遠遠看見沈持夫婦走來,他滿臉堆笑迎上來:「在下程己,冒昧前來求見沈相爺,史將軍。」

  「沒想到近看沈相爺俊美如斯,與史將軍真一對璧人啊。」

  沈持淡笑著抬袖拱手還禮:「進屋敘話,程相公請。」

  到了堂屋,落座寒暄數句後,程己也不囉嗦,直接說明來意:「甘肅府會寧縣令馮遂一直仰慕大人,只恨無緣得見,托在下將家中珍藏的銅鏡獻給相爺把玩,」他從袖中掏出一面絲綢包著的銅鏡,小心翼翼地說道:「這銅鏡乃是漢代未央宮中武帝之母王太后所用,您瞧瞧,是不是比市面上的銅鏡照得遠,雖然小,卻能照出百步之外一絲一毫的東西……」

  沈持看都沒看,他兩手拈著茶碗的蓋子颳了刮,卻並沒有端起茶碗喝茶,笑道:「我的臉不過盤子大小,哪裡用得上照百步之外的鏡子。」

  程己乾笑了聲,收起銅鏡又說道:「馮縣令多年前還收集了一個歙硯,這硯台特性非凡,只需哈氣就能研墨,不需要額外再注水。」

  說完,他又捧出一硯台來,端到沈持面前。

  沈持也沒看一眼:「在下讀書時用墨最多,如今不過夜裡寫寫字,一個月都未必用得上一桶水,何苦用這稀罕之物,還日日擔憂遭了賊。」

  拒收。

  一縷冬日暖陽透過窗紙照進來,映在書案上,滿堂充盈著一派亮麗的色調。窗外覓食的鳥兒累了棲於枝頭,啾啾地叫了兩聲。

  程己的臉上依然掛著得體的笑意,他又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副字:「這是懷素的真跡,不知能否入沈相爺的眼?」

  懷素的真跡。

  這個沈持倒是要看看。

  捲軸打開是一幅狂草,其筆力雄健渾厚,筆墨間傾盡淋漓盡致的悲歡情感。應是真跡無疑。

  沈持過了過眼癮,說道:「我在書法上沒什麼造詣,與它無緣。」

  說完他端起茶碗,送客。

  程己肅然收起這幅懷素的真跡,硬著頭皮說道:「相爺,馮縣令二十三年前高中榜眼,他內懷至忠,實是一位賢才,奈何沒有門蔭出身,多年來一直得不到重用,還請相爺惜才,讓他有施展之處吧……」

  沈持心道:在當朝,世家出身的貴族子弟憑著門蔭而致高位已成為過去,儘管一些清要的職位仍有少數家族把持,但任職者基本上都是通過科舉晉身的,馮遂既是一甲榜眼出身,為何二十來年仍在偏僻的甘肅府當縣令,不被舉薦拔擢?

  程己似乎看出了沈持的疑惑,他說道:「馮縣令雖然滿腹詩書,卻是個性情木訥內斂之人,從不聲張自己的才華,起初他信酒香不怕巷子深,自己勤政實幹,總會出頭的,然而他在縣令的位子上蹉跎數年,一年一年地盼著,也未再升遷……」

  馮遂當年高中榜眼後離別繁華的京城,前往風沙瀰漫的西北偏遠之地,他並沒有抱怨,然而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年年得不到升遷,心都涼了。

  「馮縣令是在下的同年,」程己搖搖頭,卑微地說道:「在下時常為他的不得志掬一把同情淚,這才把多年的珍藏拿出來想獻給沈相爺為他謀求一條出路,既然沈相爺看不上,在下不敢糾纏,這就告辭。」

  送禮不好用,他開始打苦情牌。

  他說的倒也是實情。

  沈持:仕途升遷,不論是靠吏部慧眼識珠,還是身居高位者伯樂識馬,都是需要時間和機遇的,有時候就是命,不得不服這個玄學。

  「馮遂,」他說道:「我記下這個名字了,日後問過吏部,如果他真有才幹,朝廷自會用他。」

  雖是一句禮節性的話,但叫程己聽得感激涕零:「多謝沈相爺。」

  他告辭後,沈持轉眼忘了這件事。到了臘月二十八,各衙門封印開始休沐等著過年的那天,臘賜和俸祿一併發下來了,升到一品丞相最直接的好處就是俸祿多了,一躍為年俸有七十兩,臘賜增加到雞舌香五斤,豬肉三十斤,羊肉三十斤,絹兩匹……各種福利都比以前多的多,不要太好。

  爽翻了。

  朝廷甚至還允許相府豢養武藝高強的侍衛,以後走哪兒跟到他哪兒,用以護衛他的人身安全。

  好威風。

  但沈持暫時還不需要,無他,唯媳婦兒能打,家中的武力值夠用。

  得了臘賜後,他進宮謝恩。

  這是拜相後皇帝頭一次召見他,見了就道:「沈相?」

  沈持還不太習慣這個稱呼,怔了怔才道:「臣在。」

  「感覺這個左相當的如何?」皇帝問他。

  沈持:「……」

  這是要發表上任感言嗎?不過他一向鈍感,沒有什麼感想,被問到了不得不老實說兩句:「臣誠惶誠恐,生怕辜負聖上和天下百姓。」

  「那沈相以為,怎麼才能不負朕呢?」皇帝又問他。

  沈持:「民為邦本,本固邦寧①。行王道,以得民心為本。」

  皇帝看了他一眼,鬍鬚微翹:說人話,說點實際的。

  沈持:「臣凡事都聽陛下的。」

  他想過:他不可能一升任丞相就開始改革,推行這個那個,那是理想主義者幹的事,而他恰恰不是。

  他會老老實實,穩穩噹噹的。朝堂至少在他手中穩定幾年之後,再看著哪裡能動,稍微動一動,改一改,治一治。

  眼下他不會說服皇帝搞什麼抱負,和從前一樣,朝廷需要他救火便救火,要他背鍋就背鍋,他都能幹。

  皇帝蕭敏要的就是這句話,聽後登時龍顏大悅:「沈相甚得朕心。」

  「陛下盛寵,」沈持趕緊謝恩:「臣必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來報。」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

  沈持端正坐在下首。

  不一會兒,大太監丁吉捧來一盤珍珠,光澤瑩瑩。

  「聽說你堂妹要出嫁了吧?這是廣西府進貢的北海珍珠,」皇帝今天心情好,很大方:「賜沈愛卿一顆,算朕的賀禮。」

  皇帝為何要給沈知朵的婚禮送賀禮,細品裡面大有文章。沈持雖然官至左相,但沈家與京城中根深葉茂的顯赫世家相比,還差一大截子。誰會真正把他放在眼裡。

  皇帝這一舉動,是為他長臉,撐腰,另外,雖說沈知朵要嫁的是沐家旁支的沐禮,但沾了個「沐」字,好歹也是沐家人,西北邊疆還指望沐家沐琨那一支守著,也是賣沐老將軍面子。

  沈持連忙謝恩。

  皇帝又賜兩柄玉如意:「沈愛卿祖父母還健在吧?」這是給沈山夫婦的。

  沈持又謝恩。

  末了皇帝說道:「你和史愛卿成親多年,未見子女,實在不行,朕再賜你一房美妾。」

  「史將軍寬宏大量,想來不會吃醋吧?」

  沈持:「謝陛下美意,只是臣懼內,不敢生此念頭。」

  皇帝哈哈大笑:「沈愛卿看起來不像懼內的樣子。」

  沈持:「那是賤內在外人面前給臣面子。」

  皇帝又大笑數聲。

  沈持躬身告退,帶著滿滿的御賜從皇宮出來。

  ……

  京城的街肆上人頭攢動,孩童們跳著唱著「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的童謠,大人們亮著嗓門一邊採買東西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拉著家常,談論著柴米油鹽,婆媳兒女……雖然今年遭了災,但總算挺過來了,人人都盼著明年有個好的年景。

  左當歸在進奏院呆得無聊,帶著兩個婢女,又叫了史家兩個年紀相仿的女郎史玉華、史玉蓮作陪,去街上逛游,一出門看見什麼都覺得新鮮,路上走走停停,玩得臉蛋通紅,不亦樂乎。

  興致正高,三位女郎正是外向的歲數,都說笑個不停的時候,忽然街角處傳來清脆的「啪」的一聲,她們抬眸一看,竟是一個年輕的貴夫人不知所為何事發怒,當街甩了跟著她的婢女一個耳光,那婢女身量瘦小,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被打後嘴角淌著血,垂著頭,單薄的雙肩微微發抖。

  「是鴻臚寺卿李大人的兒媳婦賈氏,」史玉蓮跟史玉華嘀咕:「聽說她很難伺候的,李家娶她進門後,不知買了多少丫頭回去服侍她……」

  「抬起頭,」那邊,賈氏又尖著聲音罵婢女:「這麼一張狐媚的臉蛋子,掖著藏著做什麼?」

  說完,她用手指挑起婢女的下巴,左手掄起,又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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