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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大老爺沒來,是你的用物來了。」桑耳見喬婉眠痴痴望著,以為她失望,補充,「還有你大伯母的添妝。」

  喬婉眠還出神盯著那道背影。

  為補償蕭越一個驚喜,她這幾日都沒敢見他,只透過桑耳傳話商議事。

  比如放生重丹。

  喬婉眠始終忘不了行軍途中的絢爛夕陽下自由唳鳴翱翔的重丹,一點都不像她平日摟在懷裡那隻肥胖呆鵝。

  喬婉眠看看四周薄薄一層積雪。

  是地方了罷……

  她戴好手套藏起傷口,才去見蕭越。

  躲了他這些日子,他一定很委屈。

  蕭越看到喬婉眠等在車下,只是一怔,旋即策馬上前,輕輕將她抱到懷中,柔聲問道:「你想好了?在此處放生?」

  喬婉眠對這一人一鳥的愧疚俞烈,鼻頭一酸,枕上蕭越胸膛,「就在這裡罷。讓它擁有整片天空。」

  蕭越輕咬她的耳朵,聲音含糊,「好。」

  重丹看看自己未綁信筒的腿和始終不發指令的兩個人,茫然歪著頭,抓著蕭越小臂,「咕?」

  「去呀,放你翱翔。」見它怎麼都不振翅,喬婉眠含淚看它,「齊人已敗,該還你自由了!」

  她見它遲遲沒有反應,急得晃蕭越胳膊,但它只是抓得更緊,表情也更茫然。

  蕭越拍拍她,「我來。」

  翻身下馬,將重丹放到路邊。

  他回到馬上,對喬婉眠道:「別看,別回頭,它會懂的。」

  喬婉眠偷偷垂頭,看著重丹影子。

  直到再啟程,它都沒有像她猜測中般雀躍著飛向廣袤天際,只是一動不動。

  喬婉眠在蕭越懷裡稀里嘩啦,忽聽背後一聲哀鳴,一道黑影在他們頭頂盤旋幾圈,向東去了。

  喬婉眠在它身後拼命揮手,在蕭越懷裡留戀一會而後,愧疚道:「我有事忙,你能送我回車嗎?」

  第94章

  夫綱不振

  過了歸直山,氣候迥異,再無掀可翻車馬的呼嘯北風,只余無聲浸骨的濕涼潮氣。

  明日抵達開陽,喬婉眠「博採眾長」的荷包已大好,只差幾針收尾。

  她正全神貫注,忽聽耳後「咚」一聲巨響,琉璃窗瞬間「嘩啦」崩裂,一塊白色巨石直砸喬婉眠後腦!

  驚叫中,那一瞬間被無限拉長。

  琉璃產生第一道裂紋的瞬間,桑耳一手扯來狐裘護住喬婉眠頭頸,另一手奪過她手中繡繃,以肘帶動腕力爆發,將那白色巨石拍出車外。

  「嘎——!」一聲慘叫,「白石」被拍出車外,重重砸地。

  嘎?

  桑耳神色平靜地對車中人搖了搖頭,向外探身看,「重丹?大人,是重丹!」

  剛下馬車的喬婉眠一震,急忙拐過身。

  重丹蹲在碎渣中,頸側到背部與腹部都有明顯血跡。

  它挨了撞又挨了揍,正縮著脖子小聲哀鳴。

  似乎不理解為什麼千辛萬苦趕回來還遭主人嫌棄。

  喬婉眠鼻頭一酸,要上前抱它。

  卻被一隻大手在路過時按住頭,「它身上恐有琉璃碴子,我來。」

  心有餘悸的少女瞬間安心。

  蕭越一步踏過狼藉,用一角斗篷墊著,輕柔將重丹托起。

  去時隼腿還空蕩蕩,回來便系了截裹著明黃色綢緞的竹筒。

  蕭越拆下來遞給喬婉眠,「大人請看。」

  「大人」兩字咬字極微妙,旁人聽著都是尋常的尊重,獨她聽出其中曖昧的臣服,漲紅了臉。

  她打開竹筒,餘光瞥見所有人紛紛向她跪下,喬婉眠莫名窘迫,潦草讀完塞回去,急匆匆扶起喬應舟,「都起身罷。」

  她走到蕭越身邊,低聲道:「聖上信里說,重丹在太子府孵化,如今既認新主,就是將你我認作了父母,」喬婉眠兩頰又悄然浮上一層粉紅,「『放生』與它而言,就是拋棄。」

  「陛下還說,要我們小心,重丹似乎分辨不出琉璃窗。」

  晚了。二人無奈一笑。

  「勞駕,借過!」

  啟束拎著藥箱急匆匆擠過來,看一眼兩人表情,瞬間冷臉,扭頭就走。

  喬婉眠忙拉住他,「求求你啦,救鷹一命。」

  蕭越眼角撇一眼喬婉眠鬆開他的雙手,又淡淡看向啟束被喬婉眠緊緊攥著的袖角。

  「呃……」啟束渾身發寒,「也不是不可以。」忙從蕭越懷裡抱走重丹,一溜煙跑了。

  「聖上還說什麼?是不是對你我婚事還有指示?」蕭越捉住喬婉

  眠的手。

  對方卻猛地將手抽回,又掩飾地捂在自己唇上,演技浮誇:「你怎麼猜到的!聖上說,婚禮事務他與皇后娘娘全權負責,什麼都交給宮裡,你我只需及時趕回去就可以了。」

  「……」蕭越無奈地看了看她的手,見幾處扎在指頭手掌上的針孔結著胭脂痣,心疼又滿足,配合道:「陛下隆恩。」

  喬婉眠不疑有他,滿心琢磨自己差幾針收工的荷包,仰著小臉道:「將軍,我們可以用一會你的馬車麼?」聲音甜得發膩。

  蕭越壓著笑意平聲道:「現下眠眠才是『大人』,自然聽你的。」又是那樣微妙的讀音。

  喬婉眠對於誇讚抬舉,一向很受用,招呼著桑耳她們「噔噔噔」跑上馬車,耳語幾句後難掩得意地對蕭越道:「那你一個時辰後來找我…本大人。」

  -

  時辰剛到,蕭越就喊停車隊。

  幾個女郎笑嘻嘻從馬車鑽出來,看到跟在車後的他時,都一下鵪鶉似的老實行禮。

  蕭越大步流星登車,小心翼翼敲門,「眠眠?」

  門猛地被拉開,溢出一股甜膩糕點味,喬婉眠興奮的眉眼與唇邊一塊糖餅碎屑一同撞入他眸中。

  蕭越彎身入車,反腳關門,單手攬腰,將茫然的喬婉眠壓在鋪著虎皮的側位上,在她腿側單膝跪下,舌尖勾下少女唇角點心,在齒間輕輕碾磨,品味。

  喬婉眠躺倒的瞬間,與蕭越的種種越界湧入頭腦,更覺身上伏趴著的男子氣息火山般灼人,便扭過臉用拳將他推開,躲著他的唇正經道:「別鬧我就給你禮物。」

  蕭越親親喬婉眠頰側,配合地從她身上起來,將人抱在懷裡坐好,聲如夏日沁泉:「什麼禮?」

  喬婉眠摸索一陣,從胸口掏出剛被捂熱的小荷包,突然不好意思,攥著荷包別彆扭扭結結巴巴地道:「這個…我、我,路上有點顛簸,回去重新…」

  話還沒說完,手中驀地一空,墨色荷包在她眼前划過一道弧度,被蕭越舉到眼前。

  喬婉眠後悔又期待,從蕭越身上下去,坐到一旁打量蕭越的反應。

  蕭越始終嘴角含笑,怔怔看著眼前荷包的一針一線,應該是感動壞了。

  喬婉眠心懸的石頭落了地,腰杆筆直地抬著下巴驕矜問他:「怎麼樣?」

  蕭越珍而重之地將荷包放入貼身衣襟內,由衷讚嘆:「眠眠,你的銀箸也繡好了?可否拿來與我瞧瞧?」

  喬婉眠瞳孔瞪大,頭就像被山頂和尚敲響的那一口大鐘,「嗡——」一聲,神魂震顫不休。

  「你說——什麼?」她艱難問。

  蕭越已經明白自己不該多嘴,謹慎回答:「我曾聽聞,送銀箸代表夫妻恩愛不移、相攜同老才勉強附會的,如今看來,倒也不像。」

  喬婉眠眨著紅彤彤的眼睛,認真問:「那你說,繡的什麼?」

  蕭越裝作不經意地一瞥,表面胸有成竹地試探道:「簡單,大——」他看喬婉眠臉色不對,將「雁」字咽入喉嚨,「——寶劍?」

  少女漲紅臉,猛地起身,頭上釵環步搖磕碰。

  蕭越從沒想到過,女子身上飾物的輕撞聲,有一日會如此牽動他的心神,令他緊張。

  他小心翼翼道:「——槍?」

  喬婉眠神色稍緩,方才一瞬憋紅的臉也逐漸恢復正常,隻眼神里還有藏不住的小彆扭與挫敗。

  「眠眠,是我不好,」蕭越正色道,「我佩荷包香囊時年歲尚幼,母親走後更是沒有一件正經飾物,莫要因為我的無知傷了心。」他又溫柔撫過荷包,「我只知荷包可繡花鳥魚蟲,杯瓶用物,卻沒想到眠眠別出心裁,特為我繡下兵械。」

  喬婉眠心口一擰。

  她沒親眷教導,所以不懂針線;

  蕭越又何嘗不是?

  方嬤嬤說過,他自母親去後,一直不肯穿新衣,直到皇帝皇后發現抽條的少年常年穿著那雙幾腳小鞋,才逼他換上御賜之物。

  但所賜玉珏香囊一類,始終不曾一動,都躺在倉庫里。

  喬婉眠頭腦一熱,承諾道:「今後,你的香囊鞋子我都包了!」

  蕭越眼皮垂下良久,將喬婉眠牽到膝上,低聲道:「你這樣說,我很歡喜。」他輕輕摩挲喬婉眠指上幾個新生的血痣,「但你應有廣闊天地,我也不願做纏住眠眠的線。」

  「不必看旁的女子如何做,你只需自在活著。」他又道,「這一件已足夠我餘生慰藉。幫我繫上,可好?」<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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