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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樣,好全了嗎?」童懷問道。

  蒼年神色凝重,目光在滿白和童懷之間來回移動,最後搖搖頭說道:「虛,有點虛。」

  噗呲!

  童懷率先沒憋住,嘲笑出聲,而旁邊的烏庸更是毫不掩飾,放聲大笑起來。

  滿白氣得張牙舞爪,就要衝上前去撓蒼年。

  「你才虛,我好著呢!」

  童懷趕忙伸手把滿白拉住,充當和事佬勸說道:「好了好了,醒了就好好養傷,別亂蹦亂跳的。」

  滿白環視了一圈屋內,卻發現少了一個人,隨即問道:「戰渺人呢?我都回來了,她居然不來看我。」

  蒼年回答道:「估計又在書閣里。自從大戰回來後,她連她阿媽也不去看了,一個人成天待在書閣里。怎麼勸都不出來,問她什麼,她卻總是一臉高興的樣子,完全沒辦法讓她出來。」

  滿白眼神不善地看著童懷,那目光看得童懷心頭一跳,指責道:「你身為老大,都不關心關心下屬的嗎?」

  童懷仔細一想,確實是自己疏忽了。房冥的事情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以至於疏忽了處里的其他人。

  他只好苦笑搖頭,然後朝著書閣走去。

  戰渺果然在裡面,只見她默默地坐在地上,專心致志地雕刻著一塊小小的黑色墓碑。

  童懷本以為那又是她為自己家人所做的,可當他看清墓碑上「谷南」二字時,他的腳步再也無法向前邁進一步。

  不管是厲台還是谷南,這兩個人對於他來說,都是難以捉摸的。

  滿嘴謊話,明明李仁和戰渺都安然無恙,卻要說著那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讓所有人都誤以為他們真的殘忍地殺害了李仁和戰渺。

  說是壞人,卻又要捨命救人。童懷實在是不明白,明明之前對他喊打喊殺,厲台又為什麼要拜託仰慈讓他重活一回。明明最後都快要完成了他們謀劃許久的打開封印計劃,卻又為什麼選擇自我犧牲去救人。

  他們兩個是如此矛盾,沒有人能夠看得清楚他們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但童懷想,或許他們也並沒有錯呢?

  那麼,錯的到底是誰?

  他不願再深入思考這個找不到答案的問題,只是努力把自己心裡那異樣的感覺壓下去,緩緩走到戰渺身邊坐下。

  「你怎麼想起來要為他也雕刻一塊?」

  戰渺想必在他發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的到來,眼眸也沒抬一下,繼續手上的動作,平靜地說道:「我想著他應該會想要有一個人給他祝福。」

  童懷不理解戰渺的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選擇沉默。

  兩人就這樣並排坐著,一直坐到日暮西沉。雖然彼此無言,但氛圍卻很溫暖,互相陪伴著對方,即使一句對話也沒有。

  戰渺終於放下手中的刻刀,仔細地擦盡碎石塊,緩緩說道:「我本來也想給房冥也刻一塊的。」

  童懷瞬間瞳孔地震,目光深深地望著戰渺。

  戰渺接著又道:「只是我相信你說的,他會回來的。」

  童懷忽然一笑,原來不只有他一個人在堅定地等待著房冥歸來。

  他沒有糾結於剛剛戰渺對他的冒犯,而是滿心好奇地問道:「你不相信谷南也會回來嗎?」

  「他不想回來。」

  是不想,不是不回來,也不是不能回來。

  也是,谷南對仰慈的重要性,童懷曾經親眼目睹過。

  一個強大到連感情都能夠隨意丟棄的人,居然對著谷南的一切有了深深的情感。

  怎麼能說不在乎呢?

  只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糾葛,他無從得知。

  但他就是非常確定,仰慈有能力救谷南。

  「為什麼這麼說,如果他願意回來呢?」

  戰渺把剛剛為谷南刻好的墓碑小心翼翼地放在架子上,而後目不轉睛地看著童懷的眼睛,語氣堅定地說道:「我很確定,他不願意。」

  「童懷,還記得我走出死地時對你說的話嗎?」

  「別人求而不得的東西,我們輕而易舉的就能做到。」童懷根據記憶,一字一句地重複著那句話。

  戰渺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他們兩個註定了不能在一起。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能夠自由進出死地,而仰慈和谷南卻不能?」

  經過戰渺的提醒,童懷這才發現其中的關鍵所在。谷南一直以來的意願都只是想要回到死地,那為什麼戰渺可以去,而他自己卻去不了。

  「那是因為我們每個人其實都能自由進出死地的。除了三類人,那就是谷南、仰慈還有鬼面猿。其中的原因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覺得他們就像我和阿媽一樣,明明知道對方就在那裡,卻不能靠近,不能觸碰。」

  童懷說道:「所以你才選擇進入死地那麼危險的地方,就為了幫谷南摘一束花?」

  「不是,我和他做了交易。他可以讓我死後投胎到阿媽身邊,與阿媽繼續做親人。而條件就是為他摘一束花。」戰渺聳聳肩,接著說道:「這麼占便宜的交易,我為什麼不答應?」

  怪不得戰渺不再去看她阿媽了。

  童懷站了起來,說道:「各取所需,你怎麼選擇我都支持你。但是你別總是一個人待在這裡,至少出來和我們一起吃個飯,他們都很擔心你。」

  「知道了。」戰渺又說道:「你想房冥,可以去找仰慈,谷南死了,他應該能夠走出死地。他或許能夠幫你。」

  仰慈能幫他嗎?

  或許吧,畢竟他死過幾次都是仰慈幫的忙。

  童懷想,他應該去死地看看。

  當他走出書閣時,戰渺忽然喊住他說道:「童懷,不管你做什麼選擇,我也支持你。」

  ——

  再一次看到羲皇樹,童懷的內心不禁湧起一陣感慨,原來所謂的生機竟是這般模樣。

  眼前這片曾經荒蕪至極、毫無生機的沙石地,此刻竟然開滿了曼珠沙華。那艷麗的色彩,如同當初戰渺從死地帶出來的那株鳳凰花一般,紅得奪目。

  它們艷麗迷人,卻又帶著一種幽暗的森然之感。

  戰渺的猜測果然沒錯,仰慈果然從死地出來了。

  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羲皇樹下,和當初的谷南一模一樣。身上落滿了枯黃的樹葉,卻也不見他伸手撇去。宛如一尊雕像,毫無存在感,然而仔細瞧去,卻又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存在讓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淒涼的色彩。

  這滿眼的曼珠沙華,大概也是仰慈親手所種的吧。

  聽到腳步聲傳來,仰慈先是眉眼帶笑地望了過來,當發現來者並非自己苦苦等待的那個人時,那剛剛浮現的笑意瞬間又落寞了下去。

  如同那易逝的浪花,悲壯卻又如此短暫。

  「你也來等人嗎?」仰慈率先打破了這片寂靜。

  童懷緩緩走到他的身邊坐下,輕輕撫摸著觸手可及的花朵,眼神眺望著遠方,聲音低沉而緩慢地說道:「嗯,來等人。」

  「你會等到他的。」仰慈依舊靠著樹,一動不動,語氣顯得頗為平靜。

  他所指的「他」,不言而喻。

  「我也相信他。」

  輕柔的清風徐徐吹來,帶動著滿地的花朵發出沙沙的聲響,這聲音仿佛是來自深淵的呼喊,又像是愛人極致溫柔的撫摸。

  當風漸漸停歇,所有的幻想瞬間破碎。

  童懷又接著問道:「你有能力讓我活兩次,他們不行嗎?」

  仰慈終於捨得抬起眼眸看向他一眼,不過眼中已恢復了之前的冷漠。

  他緩緩地陳述著:「撒亭死意已決,我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一心求死之人。不過既然他一心想要簡簡單單做一個正常人,在他的最後一世,我便給了他一個成為普通人的人生。至於樊來,他已經如願以償地和塔卿走到了一起。」

  沉默持續了許久,童懷一直也沒有問出他內心最關心的那個人。

  就在他以為今天不會得到答案,起身準備離開之時,仰慈忽然說道:「你走了那麼多遍的路,不妨再多走幾次。」

  這話來得突兀,童懷卻能敏銳地感覺到,或許是房冥要回來了。他既不是五主之一,也不像仰慈這般有著非凡的能力,沒辦法感應到對方的存在,所能做的唯有執著地等待。

  仰慈的這番話,無異於在明確地告訴他,那個期待已久的結局即將來臨。

  童懷輕輕「嗯」了一聲,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那谷南呢?」

  「你以為我沒嘗試過嗎?」

  仰慈神色頹然地站起來,星星點點的生命光芒從他的身體中緩緩泄了出來。

  童懷瞪大了雙眼,滿臉寫著震驚與難以置信。

  生命共享失敗。

  仰慈的身形在泄出生命光芒的那一刻顯得更加虛弱,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將他吹倒。那些光芒游離著,仿佛在訴說的谷南對仰慈的拒絕。

  生命共享需要的可不僅僅是像仰慈一樣無盡的生命,更多是雙方之間刻骨銘心的感情和能夠交付生命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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