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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梯上的人走下兩三步,我終於可以看到其面容了。

  她正是那個老婦人。

  04

  水穗正在自己房間裡給母親寫信,一陣謙遜的敲門聲傳來。她持著筆做出回應,青江擺著一副少見的憂鬱表情開門進來。

  “馬上就可以吃飯了。”他說道。

  “嗯,謝謝你來通知我。”水穗關掉檯燈,從桌前站起。

  “這是給誰的信?”青江注意到桌上的信紙,問道。

  “給媽媽的,她應該在擔心我了。”

  “寫信報告事件的情況嗎?”

  “不能說是報告。只是寫了些媽媽也許會想知道的事,保持在不讓她擔心的限度以內。”

  水穗和青江一起出房間之時,正巧遇上佳織正要乘坐電梯,永島站在她身邊。佳織的臉上浮現著嬌羞的笑容,他們兩似乎還沒注意到水穗二人。

  水穗跟著青江停下腳步,直到佳織二人走進電梯裡,青江才緩緩邁出步伐。

  “就像麻疹一樣。”他的語氣毫無情感。

  “水穗你也經歷過吧?任誰都會經歷一段憧憬那種成熟男人的時代。”

  水穗些許意外地看向青江的側顏。她感覺他正在從心底感到嫉妒。

  二人到食堂時,勝之與和花子已經來了,他兩坐在靜香對面的席位上。比水穗二人稍前到達食堂的佳織和永島坐在靜香的身旁,水穗和青江在他們兩對面入座。

  水穗與和花子幫忙鈴枝端上料理,晚餐開始了。

  今天,餐桌上的氣氛久違地熱烈。尤其是勝之話最多,他孜孜不倦地向靜香講述著歌舞伎與舞台劇的事,靜香也感興趣似地隨聲附和著。

  很明顯,眾人都對事件避口不談,並找尋著開心的話題,搏大家一笑。未婚的水穗,自然就成為和花子等人話題的標靶。差不多該找對象了,喜歡什麼類型的男人,不要在澳大利亞結婚——對這些話,水穗儘量做出對方期待的回答。對方期待的只是能炒熱現場氣氛的回答罷了。

  在眾人中,只有水穗身邊的青江開口數不多。他無言地喝著湯,嚼著沙拉,往嘴邊遞著一塊又一塊牛排。而他手中的刀叉會時不時不自然地停止。看來他一直在思考著什麼,當思考發生變化時,他的手就會不自覺地停止動作。

  “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你呢。”

  聽到水穗向自己搭話,青江先是一副大夢方醒的表情,接著面浮苦笑。

  “腦子裡的事情太多了,沒閒工夫聊天了。”

  “你在想什麼?”

  “各種事情吧。”

  說完,青江喝光杯子裡的紅酒。

  “還在忙於你的偵探事業?”

  坐在對面的佳織說道,她眼神嚴厲地盯著青江。

  “前段時間,你有說過要讓我和水穗姐大吃一驚吧?那件事怎麼樣了?”

  “放心吧,我一定會兌現這個承諾的。”

  青江直視著她,微笑道。

  “那件事是什麼?”永島也加入他們的話題。

  “是和事件有關係的事?”

  “只是謎題的事而已啦。”

  青江臉上笑容不變,說道。

  “但是,我的推理若不出差錯,也有可能會牽涉到本次的事件。到時候一定會讓水穗她們大吃一驚的。”

  “我不懂你話的意思。”

  “他本身就是個讓人搞不懂的人。”佳織說道。

  “你是在我借給你的謎題書里得到了什麼提示對吧?有什麼想法的話,不妨直接說出來?”

  “現在說還為時過早。還需要一系列的調查和證據。警察的搜查也是如此,不在場證明,指紋,目擊者——就算是再不起眼的細節,再最後也會起到關鍵的作用。”

  永島也許是沒有心情應付這莫名其妙的對話,輕輕搖了搖頭,不再做出詢問。佳織也對青江報以無視態度,這個話題就此結束。

  飯後甜點時間,客廳的電話響了,鈴枝去接電話。餐桌上,眾人正在談論永島的新店鋪。

  鈴枝很快就回來了,她在勝之耳邊低語幾句。勝之反問,鈴枝點頭回答。他的表情越發嚴厲起來。

  水穗回過神時,周圍眾人都注目著勝之。他臉上的笑容已不復存在。

  “嗯,我知道了。”

  勝之咬著下唇,站起身離開食堂。眾人停止享用面前的甜瓜,令人窒息的沉默吞沒整個食堂。

  眾人略微可以聽到勝之的聲音,卻聽不清他說的內容。但隨著一陣陣的說話聲傳來,眾人臉上的不安也越發濃重。

  大約過了五分鐘,勝之回到食堂。他的額頭略顯赤紅,面部表情僵硬。

  “誰打來的電話?”靜香問道。

  “部下打來的。”

  勝之坐下後回答道。

  “我讓這個部下負責與警察的聯繫工作。他剛得到消息,警察好像查清是誰寫下留言了。”

  “是誰?”和花子問道。

  勝之咽了口唾沫:“好像是三田理惠子。”他回答道。

  不知過了幾秒的沉默,勝之第一個開口。

  “要確認的點還很多,還不能斷定就是她寫的。但是留言出自她房間裡的印表機是絕對不會錯了。她的印表機可以從墨帶里看出打過什麼字,警方在她書桌的抽屜中發現一條墨帶,上面印有松崎所說的留言內容。”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靜香環顧眾人徵求意見。

  “那個女人為什麼要給良則先生留下這種留言?”

  “這目前還不清楚。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松崎在留言的事上並沒有說謊。”

  勝之的表情嚴肅,語氣卻透露出輕鬆之感。寫下留言的不是宅邸里的人,似乎讓他安心不少。

  “也就是說,三田小姐知道松崎先生的受賄行為?”

  和花子詢問自己的丈夫道。

  “這種可能性確實不小。三田過去就是在賴子社長手下辦事的。”

  “若是三田小姐知道的話,宗彥先生也知道咯?”

  永島謹慎地插嘴道。在座有幾個人點頭表示贊同。

  “其實,警察似乎也是這樣想的。”

  勝之的語氣略沉重。

  “而且,警方懷疑社長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三田給松崎留言的事。換句話說,他們懷疑正是社長自己計劃讓松崎看到留言後潛入地下室。”

  “為什麼宗彥要做這種事?”

  靜香的詢問裡帶著責備。勝之也自責地低下眼臉。

  “雖說還沒什麼證據,但在警察那邊,支持陷阱說的人似乎占大成。”

  “陷阱說?”

  “也就是松崎是被陷害的。社長雖注意到了他的受賄行為,但還沒有掌握決定性的證據不是嗎?所以他想給松崎送去這種留言,試探一下他的反應。若是他真的潛入地下室,就相當於承認了自己的受賄行為。說句不中聽的,社長一直把松崎看做眼中釘。所以他想利用這次機會,把松崎掃出公司。”

  “這麼說,三田小姐夜訪宅邸也是計劃中的行為咯?”和花子問道。

  “應該就是這樣。也許她是來確認計劃進行的是否順利的。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地下室里等著她的,卻是社長的屍體。”

  說到這裡,勝之乾咳兩聲,似乎是對自己陳腐的表現手法有些掛不住臉。

  他沉穩地繼續。

  “眼前的一切對她的打擊過於巨大,她拔出屍體身上的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警察似乎就是這樣考慮的。”

  “自殺?就那個女人?”

  和花子難以置信地尖聲喊道。

  “這不可能!”

  佳織也表示異議。她的發言比起任何人都引人注目。

  “那個女人不可能是真心愛爸爸的。”

  “但是就目前的狀況看來,這種說法是最有力的了。”

  勝之出言安撫她。

  “而且,我個人也希望真相就是這樣。若是松崎沒有說謊,或是三田的死並不是自殺的話。我們還得繼續過上這種陰鬱的日子。”

  他的意思是,不得不懷疑自己人的日子。

  “而且還有動機的問題。”

  青江品嘗著最後一口甜瓜,說道。只有他由始至終都沒有停下手中的調羹。

  “殺害三田小姐的動機。她的死對誰都沒好處吧?”

  “我恨她。”

  佳織直視著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恨到想要她死。媽媽的死,都是那個女人造成的!”

  說完,她對自己的失言感到羞恥,低下了頭。

  青江不禁嘆息,眯著雙眼淺笑。

  “真是敗給你了。平時我只要一說兇手出自宅邸,你都會眼神可怕地批評我不是嗎?”

  “我只是……我只是認為松崎叔叔還有所隱瞞而已!”

  “好啦,議論到此為止。沒有證據說什麼都毫無意義。”

  勝之出言打斷他們的爭論。

  “總之,我們現在只能等警察那邊的消息了,這才是最確實的。”

  “勝之說的對。我們再爭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靜香從椅子上站起說道。她的聲音讓人感覺到一種不自然的彈性,很明顯是在強迫自己發出精神的聲音。

  “和花子,勝之,待會能來我房間一趟嗎?我有些事想和你們說。”

  “我明白了。”勝之回答道。

  以靜香的離席為契機,眾人都站起身。永島推著佳織的輪椅前往客廳。

  這時,青江突然開口。

  “松崎先生並沒有說謊。”

  這句台詞,讓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停止,也許是因為他的聲音比平時更沉重響亮。

  “青江,你適可而止吧。”

  水穗嘴上責備著,心中驚奇,眼前的青江給她一種不同於往常的感覺。

  “總得有人承擔這種纏人的角色。”

  青江看著水穗微笑道,他的笑容顯得做作。

  “松崎先生並沒有說謊。”他重複道。

  “只是,存在這樣的可能性。松崎先生在無意識中說了假話。”

  眾人原地不動持續了片刻。靜香最先做出舉動,她好像故意無視青江似地,重重地伸了個懶腰。

  “和花子!”她呼叫女兒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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