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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趕忙接過紙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我自己來。」

  陸昀錚盯著他水光漣漣,驚慌失措的雙眼,挑了挑眉:「又沒人催你,急什麼?見鬼了似的。」

  見你比見鬼可怕啊!

  閆硝暗自腹誹,他一邊擦水一邊偷瞄,眼神相撞時,又像過電一樣大驚小怪地撇開,手上就忘了控制力道,紙巾剮蹭到結痂的疤痕,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

  一陣手忙腳亂後,閆硝終於決定,先裝失憶,以不變應萬變。

  於是他故作鎮定地看著陸昀錚:「是要我跟著出去嗎,去哪啊?」

  「上樓換衣服,下來告訴你。」

  「噢。」

  閆硝十分聽話地轉過身,機械性地爬上樓梯,期間幾乎是同手同腳,還差點被地毯絆倒,磕磕絆絆總算爬上二樓,換好衣服下來時,陸昀錚剛結束跟關助理的對話。

  他故作認真臉,這輩子沒這麼真情實感地認可過自己的保姆身份,公事公辦的語氣道:「可以走了。」

  陸昀錚胳膊肘撐在扶手上,手背抵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指:「嘴唇,又破了。」

  「啊?」閆硝抬手一摸,發現他剛才無意識時把唇上的結痂咬掉了。

  新鮮的血口重新湧出血跡,他合唇一吮,血珠被舌頭卷進口腔,瞬間溢滿了腥甜的血腥味。

  「這次可不是我咬的。」陸昀錚嘴角微動,語氣竟然有些幸災樂禍。

  老天爺你在說什麼啊!

  這麼多人看著呢!

  過路的傭人眼觀鼻鼻觀心,腳下加快了匆匆的步伐,其實嘴角八卦的笑容就快憋不住了。

  正在一旁給001添食水的容姨笑了笑,雖然沒說話,但那笑容帶著些「還是你們小年輕會玩」的意思。

  而站在陸昀錚身後的關助理,由於對這種事司空見慣,臉上已經沒了一點驚訝,成了全場最淡定的人。

  「走吧走吧,我先推你出去。」閆硝悶著頭往前沖,他把整張臉埋進圍巾里,只露出一雙泛紅的耳尖。

  陸昀錚把他的扭捏、遲疑和迴避全都看在眼裡,當做了願望得償後的羞澀,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滿足一個人,也可以從中獲得樂趣。

  他上下牙一碰,發出一個氣聲,小聲揶揄道:「還不讓人說了。」

  第30章

  車輛順著岔路拐進一家省立醫院, 門口碩大的紅色燈牌簡直再熟悉不過,這半年來閆硝三天兩頭往這跑,已經快把這裡當成家了。

  閆硝來的路上想七想八, 幾次瞥了瞥身邊忙著開電話會議的人,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但前座坐著司機和關助理,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推著陸昀錚從特殊通道進入外科診樓, 身著白大褂的人在前面接應,閆硝低頭問陸昀錚:「你是不舒服嗎, 怎麼要來醫院?」

  但他轉念一想, 陸昀錚向來有家庭醫生團隊隨時候著,沒理由會來這種公立醫院排隊。

  陸昀錚放在腿上的手指散漫地敲了兩下, 言簡意賅:「來拆腿上的支架。」

  原來如此, 閆硝點了點頭。

  一行人進了電梯,屏幕上正在播放狗血短劇小GG,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顯得特別熱鬧。

  「我們不過是商業聯姻罷了,白紙黑字寫在協議里, 期間雙方感情自由, 女人,你追到這來是……」

  「呵,別自作多情, 我可不是來找你的……」

  一段神秘張揚的BGM響起後,女主帶著他的情人狠狠打了男主的臉,劇情朝著奇葩沙雕的方向一路狂奔。

  啪啪啪的誇張背景音效中,電梯裡的人眼觀鼻鼻觀心,生怕自己笑出聲,閆硝垂著頭盯著自己的鞋面, 莫名想起那天林知絡的話。

  陸昀錚和他的婚約對象也是這種感情自由的開放合作式關係……

  閆硝正胡思亂想著,手背被人碰了碰,一回頭,陸昀錚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不明所以地俯下身,聽見陸昀錚聲音不大不小地問:「不是從來對我的情況了如指掌,怎麼會不知道我今天要拆支架?」

  閆硝頓了頓,迅速翻出手機點開日曆,果然在日期備註上看到一行標註,是之前家庭醫生告訴他的複診日期,他這兩天事情多又腦子亂,居然給忘掉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錯,下次我肯定不會忘了。」

  「還想有下次?」陸昀錚坐直了身子偏頭盯著他,帶點笑意道,「咒我呢?」

  兩人頭挨著頭,距離本是極近,陸昀錚一回頭,嘴唇幾乎擦著閆硝的臉頰過去,後者的呼吸都停了一下,登時後撤兩步偏頭看過去,那人又好像什麼都沒做,讓他抓不到把柄。

  「沒,沒有啊。」閆硝張嘴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陸昀錚支著腦袋,好整以暇地欣賞著他一驚一乍的樣子,極有興致地抬手捏了捏他發燙的耳垂:「臉怎麼又紅了,耳垂也這麼紅,不會真發燒了吧。」

  他一邊說,指尖一邊輕輕地碾:「不然待會,讓醫生也給你看看?」

  耳垂上的觸感令閆硝全身的血液被調動,都湧向了被陸昀錚捏住的那一小塊皮膚,熱得像是能滴下血來,他莫名從對方的語氣里聽出一點,曖昧的揶揄。

  「我,好得很,不用!」他倔強地小聲道。

  陸昀錚不提還好,他一提閆硝更是渾身不自在,瞬間覺得他跟陸昀錚成了全場焦點,仿佛在場的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雖然他們明明也沒做。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

  「陸總啊,待會咱們……」領路的醫生適時開口。

  閆硝卻像被夾了尾巴的老鼠,蹭一下直起身子,速度快得差點把腰閃著,耳垂脫離了指尖的戲弄,仿佛擠壓的觸感還留在上面。

  他薄唇抿緊強自鎮定,盯著電梯門的眼神仿佛即將赴死一般堅定。

  心中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哎,這位先生,你這臉上……」

  醫生瞥見他從頭紅到脖子,職業病頓時犯了,急切道:「看著像過敏了啊,這可不是小事!陸總,待會需不需要給這位先生加個過敏篩查?」

  咔嚓,靜謐的空氣里似乎傳來心碎的聲音。

  陸昀錚看著面壁的閆硝,那恨不得把腦袋塞進牆面里的模樣,低低地笑了幾聲,擺了擺手:「不必,他就是,有點熱。」

  「哦哦,我們醫院的暖氣是挺足的哈。」醫生似懂非懂地笑著應了聲。

  閆硝的耳朵尖一路紅到診室里,醫生給陸昀錚檢查腿上支架的時候,他就站在陸昀錚身後慢慢平復心情。

  思來想去,他發現陸昀錚似乎比從前多了一項惡趣味,就是逗他玩,非要讓他陷入尷尬窘迫的境地才肯罷休,再遠遠看著他隔岸觀火。

  這人是不是閒出毛病來了?

  頭髮花白的老醫師帶著老花鏡,仔細看了看,道:「小伙子,你不是在我們這上的支架吧,我們院可沒有這種進口貨。」

  他頓了頓,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陸昀錚,說道:「拆倒是也能拆,就是慢點,我得琢磨著來。」

  閆硝不再走神,往前走了兩步,看向陸昀錚的小腿,那細細的金屬支架仿佛跟皮肉長在一起了一般,看著怪嚇人的。

  不止如此,他心裡還冒出個疑問,陸昀錚為什麼要開車幾十公里來這麼遠的醫院裡拆支架?看上去這家醫院也並不專業。

  他忍不住問:「老先生,這東西要怎麼拆啊,很麻煩嗎?」

  「也沒那麼多講究,一般都是直接用手拆,手法快准狠就行。」老醫師用手比劃了兩下,意思是直接往外拽。

  這生猛程度把閆硝嚇了一跳:「直接拆……那得多疼啊,不會把肉拽出來嗎?」

  「哎呦要拆支架的還沒發話呢,小伙子你怎麼比他還害怕,要打麻藥嗎?」老醫師看著閆硝笑了兩聲,問道。

  「不用。」陸昀錚道。

  「得嘞,忍著點啊,一點都不疼是不可能。」

  老醫師手腳很利索,已經開始準備消毒工具。

  閆硝神色惴惴,趴在陸昀錚耳邊悄聲道:「你別不好意思,打麻藥又不丟人。」

  陸昀錚看著他擱在自己肩頭的手,捏得死緊,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就覺得好笑,好像在這人眼裡,他是什麼苦都吃不了的溫室之花,呵護得有點過頭了。

  不由心情大好,嘴角翹了翹:「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倒是你,比較容易不好意思吧。」

  「我怎麼就……」閆硝下意識反駁。

  話還沒說完,他就咋摸過味來,怎麼這話題就過不去了呢!

  「小伙子,你幫他按一下腿,別讓他亂動,或者陪他說說話,轉移一下注意力。」老醫師叮囑道。

  「好的。」

  閆硝在陸昀錚身側拉了張凳子坐下來,幫他扶住蜷曲的膝蓋,老醫師研究好之後,便帶著醫用手套開始操作。

  他坐得近,可以清楚地看到金屬細棍從皮肉里慢慢抽離,帶著點點血跡,整根拔.出後,在皮膚上留下一個圓形的空洞,頓時感覺渾身發毛,十分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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