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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聽董太醫提起過你,她贊你勤勉,醫術也好。」隋棠讓蘭心接了藥,「既然她都讓你在御前行走了。以後她若忙起,便由你過來。」

  「陛下覺得如何?」隋棠回首問藺稷。

  藺稷從蘭心手中接了藥,掩口咳了兩聲,「這等事,皇后決定邊好。」

  於是,皇后瞧過殿中醫者,沖她莞爾。

  女醫奉亦含笑謝恩。

  *

  轉眼九月過去,十月朔風起,十一月洛陽迎來初雪。

  隋棠一顆吊起的心,忐忑又歡喜。

  忐忑是恐藺稷發病,畢竟東宮處方鶴還要兩月方歸,衛尉職亦還是藺黍兼管;歡喜是已經十一月中旬,藺稷還不曾發病。當真是有好轉的跡象。

  她跪在佛前,求這個冬日快些過去。

  藺稷將她扶起,「你以前不信佛的。」

  「為你,我願意信。」

  然臘八節這日,隋棠砸掉了一樽佛像,掐斷了手中清香。

  因為藺稷到底還是復發舊疾,且病勢洶洶,比往昔都嚴重。

  董真領著一眾太醫令對比往昔病例卷宗,忙得腳不沾地。連林群都被重新請了回來。

  禁中封閉了消息,只說陛下需要靜養。

  原本封硃筆開年假都是在臘月廿三小年之後,今歲十八便開始了。

  因藺稷陷入昏迷時,人尚在昭陽殿,之後便未曾挪動。是故,十八之後,隋棠接沛兒入寢殿,派人從勤政殿取走璽印,添禁軍嚴守宮門。

  太子入殿。

  璽印傍身。

  禁軍加添。

  這是內史府,第二次得到宮中信息。

  「皇后此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蒙烺將紙條投入炭盆,笑問左右,「還記得頭一回信息說了甚嗎?」

  第87章 一副棋局,兩張投名狀。……

  郝氏三月被薦到太醫署董真處, 歷經半年,終於在九月里得了御前行走的機會。她醫術不錯,被蒙烺送入宮, 原也無需她做太重要的事。主要便是確定藺稷的病情。

  藺稷舊疾纏身的這些年,即便對外封口再嚴密, 但近身的人多少了解,當不似那麼樂觀。畢竟早在朔康十年他便有暈倒後晝夜昏迷不醒的病史。

  蒙烺自然也知道些, 偶爾還能從藺黍口中聽來些許。原本並未放在心上,直到前歲他從南地回鸛流湖復命, 彼時打仗之中諸將論政。藺稷便失了好幾回神, 後來面色虛白再撐不住,道是身子不適提前散會。蒙烺原本已經走了,然回想藺稷神情種種,便鬼使神差地藉口東西遺落尋去返回想一探究竟。彼時還遇上了從冀州過來的隋棠。

  營

  帳中, 蒙喬正在服侍藺稷。他看的很清楚,藺稷手中帕子上全是血, 嘴角更是血跡殘留。

  事後,他向坊間醫館描述藺稷病症,雖不是很確切, 但幾處大夫卻說得卻基本一致:舊疾定期發作,日漸兇險,乃沉疴痼疾, 若再現青年嘔血, 則年壽難永。這等病需要靜養, 不可過度操勞,最忌動氣費神,更別說行軍打仗了。

  這也是為何後來他去台城報信時故意延緩時辰的緣故。

  一來他確實不想救那天家公主, 不希望因為她而犧牲兵甲,丟失城池;二來便是想起了大夫的話,心想若是公主身死,以藺稷待她的情意,定會扯動他心緒,從而惡化他病情。藺稷一旦倒下,東谷軍首當由藺黍掌管。如此,他們蒙氏一族便是直接的臂膀,可獲得更多機會和權力。

  可惜,藺稷命好,隋家公主更是砍王旗而定社稷,兩人問鼎了這江山。

  蒙烺一行本該就此停下的。但於蒙烺心中藏著台城失救這麼一樁事,於其他族中子弟,乃還想再往上繼續爬去,思來想去便薦了郝氏入宮,作以後圖。

  郝氏在太醫署半年,原都是以學生的姿態隨在董真身邊學習,並沒有資格碰得藥物。然她所接到的命令也只需她做觀察一用。

  一查藺稷病案幾何,二查藺稷實際面色如何。

  幸不辱命。

  在她終於得了機會避過董真等太醫令,得以閱到病案卷宗後,又很快得了在御前行走的資格。如此望聞問切,結合卷宗,終於在九月底給外頭的主子遞出第一份情報。

  【陛下唯余壽數一二年矣,若尋一草藥可救。】

  內史府中,連著蒙烺在內,一共四府七人,自然都記得。

  「陛下不行了?」蒙煥看著兄長燒去的字條,「否則按照往年,發病便發病,皇后不至於把太子、璽印都摟到身邊。」

  諸人相互望過,醞釀了一年多的想法齊聚在腦海。

  「那我們……」蒙煥再度啟口,看向兄長,「或者我們再等等,不是說陛下也就這麼一兩年的功夫了嗎?待他崩逝的旨意傳出,我們於靈前擁立梁王,更穩妥些,若此刻去,怕是不妥。」

  「皇后現在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想來陛下就算還有氣也就數日的功夫了。若再被她尋理由拖上一拖,迎回方鶴回來,我們再動手便難了。」蒙焰當日隨同蒙烺前往台城,心中多有不安,早起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頭。

  「可是喬姐不在,我們是否要和她通下氣。畢竟她姐弟二人手中如今也有萬餘兵甲。若是都挪來,我們勝算便更大了。」蒙煊支持蒙煥的意思,不急於冒進,「還有一點是最關鍵的,我們要怎麼說服梁王殿下呢?」

  「阿喬不在甚好。她若在,說不定還會阻止我們,她自個成了王妃,掌著高位,多來已經不顧我們兄弟了。如今不在,她的職位由梁王兼管,便是整個太極宮便都在梁王殿下手中。只要他願意了,我們便是探囊取物。再者,我們這廂動手了,她為蒙氏女,便只能上船。這是其一。」蒙烺推過一個茶盞,又挪過一個,「其二,便是五郎所說的,如今方鶴不在京中。就一個承明守著東宮,就算那處人手全部聽命於他,也不過上千,還是批次輪值。我們只需對付一個承明足矣。所以時間寶貴,不疑拖延。」

  「那擇日不如撞日,我們——」蒙煥再度啟口。

  「不。」蒙烺道,「等七日。首先將城外化整為零的人手喚醒,其次之前交往的洛陽高門最後打點一次,最後我們等一等郝氏的信,若是能完全確定陛下駕崩便再好不過。七日的功夫,即便皇后讓人送信給在扶風郡的方鶴,他也趕不回來。」

  蒙烺頓了頓,低嗤道,「至於梁王,我就不信,黃袍加身他會不要。」

  諸人聞話,接點頭稱是。

  結果,未曾到七日,便等到了蒙烺想要的消息。

  十一月廿一,內史府收到郝氏的第三份信,四字爾:天子駕崩。

  當日,蒙烺抑制心緒,並無動作。只細心觀察,發現這日輪值的太醫無一人從宮中出來。

  十一月廿二,宮中有特使飛馬從閶闔門出。

  十一月廿三,內史府再次收到消息:特使離京明為替陛下取藥,實乃傳信方鶴。

  這日晚間,蒙烺在內史府宴請藺黍。

  藺黍來時,天上小雪初停,西邊天際天光尚存。

  他近來都宿在中央官署,兄長抱恙,母后亦在宮中,府中妻兒又不在,若非蒙烺執意相邀,他也懶得出來。

  實乃心中多有不安,隱約聞得兄長病重,太子都數日不出昭陽殿了。

  「有何事非要我過來?」自禁中消息傳出,他便一直甲冑在身,鮮少脫下,這日雖是他休沐,但離宮這麼一會,心中已然牽掛。

  蒙烺給他斟酒,持盞敬他。

  藺黍見他正色萬分,一盞酒仰脖而盡,待酒盞擱下,竟是眼紅乏淚,一時也不再飲酒,只道,「你這是怎麼了?可是遇上什麼難事了?」

  蒙烺起身跪下,向他奉上一物。

  「你這——」藺黍才要抬手扶他,視線卻掃過他手上絹帛字跡。

  【天子駕崩。】

  「放肆,你何處來的這等話語?」藺黍大驚失色,豁然站起,不禁四下掃過,壓聲道,「皇兄不過是病了,你到底何意?」

  「敢問殿下,近來是日日得見天顏嗎?」

  藺黍蹙眉。

  「再問殿下,若非日日見得,又有多久未見了?」

  藺黍沉默不語。

  「殿下再想,近來宮中可有異樣?您見不到君王,可見得儲君了?」

  藺稷依舊無聲。

  「不瞞殿下,消息是我當日薦的醫者送出來的。」

  「你好大的膽子,敢在皇兄處安插眼線?」藺黍終於開口。

  「虧得臣插了這麼一雙眼睛。」蒙烺話語聞來字字發自肺腑,「殿下細想……」

  「別說了,我即刻回去,一探究竟。」藺黍拂袖離開,步伐太急撞過席案一角,帶倒杯盞灑落一地。

  兄長有病不假,但他沒法接受他的死亡。

  「殿下,殿下糊塗!」蒙烺趕忙攔下他,「你怎能這般入宮,如此去問,只怕性命不保。」

  「你何意?」藺黍聞這話多有不豫。

  「殿下細想,如今昭陽殿中誰主事,誰護衛?不就是皇后主事嗎,禁軍除了您便是隨太子一道挪去的承明。論起承明——」蒙烺冷笑了一聲,「殿下不會不認得他吧。他乃何珣之子,對,如今被賜了天家姓氏,可是即便如此也改不了他的出身。他與皇后,乃嫡親的姑表兄妹。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病了這麼多年,如今駕崩也不是甚意外的事。他們為何要捂著藏著,您難道不是陛下至親嗎?他們這般做,可見其心可誅。」<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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