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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谷軍中的細作竟不止一個!

  這些細作中最高品階的有五百秩。五百秩官品便可遊走於藺稷身前,便意味著有刺殺他的可能。

  而藺稷不知忙於何事,一未立國封君,二來朝臣任職未定,竟當真空出了這座太尉府無人問津!

  ……

  乃天不滅齊也!

  何珣已近花甲,鬚髮染霜。這數日煎熬,銅鏡之中,明顯又添華發。然他用儘早膳,整衣肅容,將精神撐足。

  今日乃四月廿七,是他五十又六的生辰。

  既是上天不絕他,他便當留命繼續效忠大齊。

  門在這會被推開,他抬眸看見竟是自己的大兒子,何昱。

  何昱同他差不多的精神頭,穿戴沒有往日華貴雍容,卻也是規整潔淨。

  「五郎,你怎麼來了?這些日子,你在何處安生?」

  何昱手中捧著一壇酒,踏進屋來,在何珣面前坐下,將話緩緩道出。

  「好啊,竟與為父一般境況。如此說來,潛伏在東谷軍中的細作不少啊,倒不知是何人手筆?能有如此能耐!」何珣激動不已,說話間覺出兒子神色,並不似他滿懷希冀,反而眉間蕭索,愁緒萬千,「可是想你妻兒和阿母了?」

  按第一日將他送來這處的士兵所言,藺稷將何氏三族貶為庶民,男丁流放幽州,女郎譴回原籍。

  「所幸你膝下只有二女,尚無兒子,便不必心傷。打起精神,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早晚我們何氏一族,還能重振門楣。」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何昱重複父親的話,看著他伸來握在肩頭的手,重重點頭,「今日乃阿翁生辰,五郎特求了助我們之人,帶來薄酒一壇,祝阿翁福壽安康。」

  他斟來兩盞酒,一盞推向父親,一盞自己端起,再喚,「阿翁!」

  「好孩子!」何珣滿意又欣慰地看著兒子,持酒盞與他相碰,一飲而盡。

  何昱見他飲盡,遂擱下酒盞,面上含笑,眼中含淚。

  「喝,難得你我父子還有共飲之時。」何珣放下酒盞,「再給為父斟一盞!」

  何昱未動,不喝也不斟。

  「五郎?」何珣見他緩緩起身,又重新朝他跪下,「你……」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阿翁您老了,且讓五郎留下,五郎定不會辜負您,會重振何氏門楣。」

  「你——」何珣有些反應過來,看他又看面前空盞,「是藺稷許你的?」

  「自然不是。」隨著屋門再度被推開,又一個青年踏入屋中,「是我許的。」

  來人收了傘,露出一張帶著面具的臉,嘴角淡淡勾起,透過面具的眼神亦帶著恍惚的笑意。

  他將面具摘下,再撕去人|皮面具,然後掰動左肢同右手靠起,恭謹向何珣作揖,最後卸下假肢。

  「當年遷來洛陽,為父擋箭,失了左臂。如今這到底不是真的,禮數不周,太尉大人多擔待。」他將假肢扔在案上,眉眼帶笑,「久違了,太尉大人。」

  「你、這前後都是你安排的?」何珣見來人面目,便徹底明白了。

  哪有什麼潛入東谷軍的細作,哪有什麼東山再起,分明就是這個孽子一場貓捉老鼠的戲弄和報復。

  「很好,長本事了。懂得阻人有氣節地死,讓人受屈辱地活。成倍的羞辱!好的很!」

  承明看著那張強撐氣勢實則已經委頓的臉,搖首道,「晚生沒想的這般複雜,只是依稀記得大人命格。」

  他頓了頓,便瞧見何珣眉心陡跳,又見何昱一臉茫然,當是不知情的樣子,遂繼續道,「命貴無極,輔紫薇,迎太白;然善終不終,倫理不倫,終喪兒手。」

  承明目光掃過何昱,走向何珣,抬手擦去他已經從嘴角滲出的血,「大人果真應了這命格。」

  「你,你好好……」毒發作得很快,何珣噴出一口濃黑鮮血,大半濺在承明身上,一隻手牟足勁攀上他衣襟,又滑去他左肩,最後抓在他空蕩蕩的衣袖上,身子踉蹌一跌便徹底倒在了桌案上,再無聲息。

  他的手中還抓著小兒子的半截袖角,不知是悔恨那一箭因他而毀了他一條臂膀,還是遺憾沒有徹底要了他性命。

  他未曾闔上的眼睛裡最後的眸光落在驚慌不定的大兒子身上,亦不知是覺得命格荒謬,還是命運荒謬!

  承明拂袖起身,廣袖從他手中抽出,抬步往門外走去。

  「阿弟,九郎——」何昱反應過來,上去欲要拉他,被他隨行的侍衛橫刀攔住,「你應我的事,你會向藺相、不,是新主舉薦我的,是不是?我願意效忠他,願意的!」

  承明眺望雨勢漸小的天際,「這酒毒發太快了,合該讓何珣聽聽你這話。罷了,就是聽不到,他多半也猜到了。」

  承明轉過頭,「你看看你阿翁,他眼睛還沒閉上呢。」

  何昱根本不敢回頭去看。

  「知道嗎,我來時去了廷尉府,尋到了早年的卷宗。原來在必死的境況下,旁人還給我說過情,請您出面給我行贖刑。」

  承明說著,從袖中拿出那捲宗,給何昱看。

  【廷尉大人雖言舍弟之罪可大可小,然其罪上累陛下,下禍司空。今所幸司空無礙,若是不然,豈非讓陛下痛失臂膀,讓我大齊痛失擎天之柱,其心可誅。臣為何氏長子,未曾管教好幼弟,生出如此禍端,已然愧對君主祖宗。我父為此羞愧致病,流連在榻。我此前來,便是為表明心意,何昭之罪,何氏無顏贖之。】

  「這一遭,再加上鸛流湖遇刺未成,益州陷我於敵城,你共三回欲圖我性命。我是什麼聖人菩薩,還是甚無腦小兒,還要薦你為同僚,與你共事。」承明笑出聲來,「再者,你以子弒父,人倫喪失,吾主不敢用。你且還是去地下,繼續你們的父慈子孝吧。」

  承明最後的話語落下,抬手示意,未幾屋中便又多出一具屍體。

  屋外雨停了,陰霾散去,天空露出久違的光。

  青年走在日光下,並沒有報仇的快感,方覺心中空蕩,正命人牽馬預備往城郊陵園走一趟,看看母親。

  卻見得太極宮方向策馬行出一列禁衛軍,直奔三街六道的街道口,張貼求醫榜單。

  宮中一共就那麼幾個人,承明不放心地走過去舉目閱過。

  「殿下乃淋雨得了風寒而已,難道至今未醒,如何還要求醫了?」他攔下一個禁衛軍問過,「確定不是藺相身子不適嗎?」

  禁衛軍哪知具體詳情,開口也說不明白,承明扔下他,往宮門奔去。

  第83章 她的一場怪病。……

  大齊開國先祖崇尚陰陽五行, 因前朝為金德,便定本朝為火德(1)。是故當年制王旗時,乃紅底黃沿, 正中一團火焰圖案,周邊蟠龍圍繞。

  朔康十三年四月廿二, 在都城城樓豎立了數百年的旗幟,旗杆從中折斷, 旗面從城頭飄落。

  時值疾風驟雨,風卷旗腳, 雨打旗面,

  黃旗跌落在地,號稱永世燃燒的火焰熄滅。

  又一道驚雷划過,落於圍城的數萬將士眼中,乃旗落之後, 一襲素白身影,一張蒼白面容。

  從內城的宣陽門到外城, 還有數里路途,其實並不能看得十分清楚。只見得一個小小的白色輪廓,歷狂風吹拂而不倒, 經暴雨淋打而不散。

  曾有一個瞬間,他們都當是天雷劈斷王旗。

  可是閃電耀在天際,照徹整個黑夜, 亮如白晝。他們無比確定, 宣陽門城樓之上, 於雷電之前,是隋齊皇室的最後一位公主,手持長刀, 斬斷的黃旗。

  因為雷電之後,她依舊立在城頭,手握刀柄,刀面閃光。

  那刀的寒芒,竟亮過一道道蒼穹之上的閃電。她在將第一面至高的主旗斬斷後,又舉刀劈落城牆從東至西的帝王旗,宗室旗,軍旗,戰旗,十三州州郡旗……共二十四旗,旗旗落下城去,跌在王旗周身,沾泥染詬,再不能不配揚起,見天日。

  至此,再無人覺得恍惚是天雷斷旗,乃實實在在帝女斬旗。

  皇朝的公主,在本已腐朽的帝國背脊上,劈下了最後一刀,讓它徹底咽了氣。

  不管疆土分崩成多少塊,不論戰火燃燒了多少年,不計諸侯出現了多少位,不算百姓死去了多少人……即便是苟延殘喘,然只要蟠龍王旗在城頭飄一日,大齊皇朝便仍在。

  當年無論是宦官專權還是太師亂政,亦都只敢挾令天子;後來諸侯紛爭,也只敢各自為王,明面還要稱臣;再到今日城門外的東谷軍,亦是戰了近二十年,才走到這一步。

  但是,誰也沒有她乾脆利落,不羈癲狂。

  毀家滅室亡國。

  乃她為人子為人臣大逆不道之舉。

  城牆腳下年長的宗親、年輕的君主還在謾罵,看電閃雷鳴,盼有一道落於她身,宣告她之荒謬悖亂的行徑,於天不容。

  這樣的舉措,原在世人眼中,也是可鄙的。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獻城了。

  十三歲那年,她因貪生,便獻過一次城。<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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