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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嗎,”不知為何,她就是想說這句話,“徐尚書就不會像你這麼矯情。他想要朕,就會自己脫了衣裳在床上等著。”

  允元立刻就看見他的眼神驟然緊縮了一下。她刺激到他了,她很滿意。

  “朕今日沒有心情。”她道,“突厥國書的事,你和林學士一同參詳即可。退下吧。”

  杜微生不再固執,低頭收拾了水盆毛巾等物,便一聲不吭地退下,倒像是有了幾分脾氣似的。

  她看得好笑,又不明白為何好笑,自己仰面躺倒在床上,一時間發現這龍床竟有這樣的大,像一團裹住她周身的柔軟白雲,雲上只有她一個人,又清淨,又孤單。她閉上眼,回想杜微生方才那一絲一縷的表情,他說他偏要得寸進尺的時候,她險些害怕了。

  只好在他最終並沒有真的得寸進尺,所以她到底沒能明白他想要的是什麼。

  這一晚她獨自就寢,又夢見了五年多前的遙遠舊事。父皇崩逝之後,哥哥對她說,要賞她一些好東西。她開開心心地去了,在那座空曠的大房子裡,有四個陌生的男人在等著她。

  黃嬤嬤槁木一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對她的疑問與請求置若罔聞,逕自離開了。

  大門訇然地關上,隔絕了所有的光。

  傅掌秋是來接她的人,也見到了她那時的模樣。她從男人堆里掛著迷惘的笑臉起來,任傅掌秋把赤裸而虛弱的自己抱上了馬車,帶回了公主府。她在浴房裡呆了很久,傅掌秋最終忍不住闖了進去,便見到了她身上掙扎過後的傷。

  如今只剩下側腰那一點傷疤還在了。但當時是很醒目的,她甚至稀奇地看見傅掌秋流了淚。

  “朕昨夜,夢見你了。”翌日清晨,允元召見了傅掌秋,對她說。

  傅掌秋抬頭,看著她,卻什麼都沒有說。她從小就是允元身邊的玩伴,後來父母獲罪發配,只她一個得以在公主的庇護下長大成人。允元時常懷疑傅掌秋是個啞巴,她實在太不愛說話了;但她卻好像比沈焉如、楊知禮她們,更懂她一些。

  也許只是因為,她們曾經一起分享過五年前那個黑暗的噬人的秘密。

  “朕夢見那一日,你對著朕哭泣,勸朕下定決心。”允元把玩著手指尖套著的翡翠扳指,微笑地道,“若不是你的建言,朕不一定能撐過那段日子。”

  傅掌秋搖搖頭。她終究不知道自己的“建言”是對是錯,她讓允元堅強,讓允元偽裝,而如今的允元,就是一個荒淫無情的女人,因為這樣的形象里,沒有漏洞。

  允元過去是做給哥哥看、做給母親看,如今,她做給杜微生看、做給天下人看,也沒有什麼區別。

  “近來,杜微生有一些古怪。”允元撐著頭想了想形容,“拖泥帶水的。你再好生查一查他。”

  “杜學士的家中,已什麼都沒有了。”傅掌秋道,“再查,便只能查他的科考同年,與翰林院中的同僚。”

  “朕正好想用翰林院,查一查也是應該的。”允元道,“那個張鈞沖,年歲很高了,理當知道不少事情。”

  “是。”傅掌秋躬身奉命,垂手立在簾外,卻不立即離去。

  允元往簾外瞥了一眼,“還有何事?”

  “……工部尚書徐賞鶴,要不要查?”傅掌秋問。

  “日前你不是與我說過一次?”允元想了想,她的記性倒是很好,“刀筆吏的出身,輾轉六部,還調過考工署、將作監、太僕寺。也算是個全才了,這要查起來,不容易吧?”

  “他與杜學士,似乎不太對付。”傅掌秋斟酌著道。

  允元笑了,“那是自然。徐賞鶴這人,欲望全寫在臉上了,朕一眼就能看穿,不需多查。”

  她笑得很自信,那是見過了無數男人之後的自信。但傅掌秋卻覺得這種自信很危險。

  “徐尚書經歷複雜,陛下卻對他很放心;杜學士家中無人,陛下卻懷疑他麼?”

  允元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翡翠扳指的邊緣倏忽滑過了她的手指,“你今日怎麼這麼多話。”

  傅掌秋卻道:“陛下是不是不那麼喜歡杜學士了?”

  允元驀然抬起了眼。簾幕安靜垂落,傅掌秋的神色平靜無波。

  “前幾日,臣的線人來報,說杜學士在城南的書肆買了一本密宗的經書。”傅掌秋說著,拿出了一冊古卷,穿過簾幕呈上。

  允元接過來,翻了翻,立刻就“啪”地合上了,連語速都不自覺加快:“密宗的經書?什麼東西!”

  傅掌秋低聲,“臣以為,杜學士的欲望,也全都寫在臉上了。陛下為何看不穿呢?”

  “……”允元一時有些迷茫,低下頭,又悄悄地翻開那書卷的一角。發黃的紙頁上,一男一女相對而坐,身體連接在一起,雙眼卻閉得很緊,嘴唇微微地張開,像在叫喊什麼,又興奮、又羞恥的樣子。她想到自己和杜微生似乎也用過這樣的姿勢,但她不願深思自己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他……他之所以會買這種書,也許就和自己會翻開這種書一樣,是鬼使神差,無法索解的。

  “杜學士過去,也算專寵一時,如今陛下要冷落他,恐怕他確實會心生怨言,但他既有翰林院的高位,總不至於害人害己。”傅掌秋慢慢道,“陛下若實在放心不下,還可以給他指一門婚事,用宗室女子,將他鎖在陛下掌中。”

  *

  傅掌秋從太極宮出來,正遇上翰林院下值。

  那個傻乎乎的林玉台在大道上見到她,立刻就湊了上來:“傅侍郎,剛面聖過麼?”

  傅掌秋“嗯”了一聲,往旁邊遠開一些,林芳景卻又靠近一些:“怎麼樣,那本書有沒有用?陛下說了什麼沒有?”

  傅掌秋頓了頓,“……多謝林學士,陛下會考慮的。”

  林芳景哎了一聲,“我是沒見過像子朔那麼盡心盡力的人了,為了當好這個……這個,還去買書來研究呢。”他看她半晌,又笑眯眯地發問,“傅侍郎也看了那書嗎?”

  “林學士。”傅掌秋在原地站定,冷了話音,盯住他,“內外之分,還請自重。”

  林芳景停住,摸了摸鼻子,笑道:“行,行。你知道的,我只是關心杜子朔,他好歹是我們翰林院的頭牌——不是,我是說,是翰林院的招牌嘛!”

  傅掌秋道:“你若真關心杜子朔,便去跟他說,不要在陛下身上動些有的沒的歪心思,陛下不喜歡男寵帶腦子。”

  這話林芳景一時還沒聽懂,待傅掌秋都走遠了,他才回過味來:“可是——哎,陛下不是喜歡他,才讓他陪著的嗎?那他喜歡陛下,就不可以嗎?”

  十三 僭越

  明明都是不應該的。他不應該動情,她也不應該害羞。

  天氣當真是一層層地涼下來了,時近中秋,宮裡計議著辦一場燈會,不必太鋪張。這事情與誕節的事情一道,也都交給了沈焉如去辦。

  沈焉如最是這方面的能手,雖然時日短促,到底從太極宮到含元宮,從太液池到曲江池,一路都籌備得妥妥噹噹。四處掛滿了彩紙燈籠,燈下還以繡線垂掛著鈴鐺,風一吹便嘩啦啦叮鈴鈴地響。皇帝還下旨,讓宮內眾人不必太約束,隨興賞玩即可,含元宮內的幾個衙司,如翰林院和三省官員,想來的也盡可以來。

  如此,到中秋前夕,還放了三日的休假,長安城中,各個都歡天喜地的。

  允元也頗高興:翰林院的幾個學士,尤其張鈞沖和林芳景,很是堪用,擬的詔書都合她口味,那一道送往突厥的國書罵得她心情舒暢。柏梁台和學士院等幾處工事進展順利,南方的水害過去,秋收也不算難看……而最要緊的是,汝陽侯派人回了信,說他已經準備動身,約莫九月中旬趕到長安,一定不會誤了心愛妹妹的生辰。

  楊知禮曾問她,之前明明不許的,為何現在又許了,還用了漢成帝和定陶王的典故,好像要傳位給他一般?

  允元道,你看不懂麼,他派來個尹長歡,尹長歡的身後又牽出來一批朕的官員,他是在給朕示威來著。既然如此,朕又怎能不接招呢?

  這樣想著,她胸中便浮出一種志得意滿的心情。她那個哥哥,過去以為用幾個男人就可以擊垮她,而直到如今,他這個思路竟還是沒有變。

  但她,卻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種,守在床上的生物。

  她生來就要立在殿堂的正中央、立在天下人的目光之下,這一點,不會因為她和誰上了床就改變。

  *

  已是夜了,林芳景與杜微生各在自己房中點著一盞燈讀書,中間只隔了一扇半掩的門。<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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