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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日連他都發現殿下的精神欠佳,似乎添了頭痛之症,叫了郎中卻看不出什麼來,想來必是操勞過度所致。

  「在院裡擺個桌子吧,這光也暖和。」林忱指揮起他來,「再折幾朵花插瓶,去去屋裡的霉味,等人回來了,免不了要在這裡宿一夜。」

  她安排得頭頭是道,上京護城河邊卻下了門,禁止出入。

  烏泱泱的人堵在門口不明所以,蕭冉坐在車內,心裡忽有了不詳之感。

  她輕車簡行,隨身不過帶了幾個包袱及青萍青瓜兩人,混在人群里一點也不起眼。

  青萍撩開車簾向外看了眼,憂心忡忡地說:「應當同我們沒關係吧,不過這又是盤查什麼呢,怎麼咱們之前沒收到半點風聲。」

  她們走得急,除卻文淵閣少數幾個女官,應當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們的蹤跡才是。

  「沒有消息,就不是什麼好消息。」蕭冉靠在車壁上,眸光一閃,外面果然起了些異動,打後邊傳來馬蹄與人群被推開的擾攘。

  青瓜道:「縱使收到了消息,難道他們還敢阻攔我們出城,同殿下撕破臉不成?」

  她話音剛落,背後堵著的馬車就被漸次驅離。

  塵土飛揚,一行身著便衣的軍士騎著馬硬生生推擠出一條路來。

  眼看著只剩下蕭冉所在的這輛馬車還停著,孤零零地立在路中間,青瓜也沒法自欺欺人下去。

  她扶轅而下,擺出文淵閣架子,卻見自帶刀軍士中走出一個人,令她面色大變。

  江月滿騎著馬,左手仍帶著那隻標誌性的銀絲手套。

  她下了馬,彬彬有禮道:「蕭常侍要出京,應當先同朝中各位同僚說一聲的,即便大人已經請辭,但如今局勢混亂,還需有人主持大局才是。」

  便是口中翻出花來,蕭冉也知道她是要翻臉不認人,於是調整好表情,下車來笑道:「在您面前,不敢當大人這兩個字。」

  她從上到下把江月滿打量一番,扯著笑道:「看來江大人是另尋高枝了,也好,當了多少年同僚,也該換個位置,做對手試試看了。」

  **

  做江月滿的對手,無疑是件費腦筋的事。

  蕭冉這兩年沒怎麼留意過她的動向,不知道她是何時何地搜羅來一堆陰司瑣事,來控制幾路各不相同的城防軍替她效命。

  這也是江月滿從前最擅長的事,想當年太后叫她充作前鋒為文淵閣向六部安插人手,她用的便是這種法子。

  她的手下養了幾個能兵巧匠,打探人秘辛的本領比錦衣衛還強。

  小到誰家的大人養了外室,大到誰同誰策劃煽動謀反,都能聽個一鱗半爪。

  因這熟識文淵閣內部之人的反目,京城的局勢發生了變化,城防兵嚴格把控出入之人口,眼看著是要戒嚴封城的樣子。

  百姓與官員都人心惶惶,一場□□剛剛過去,迫近的戰爭又要來臨,上京內一片死氣。

  蕭冉立在院中,看滿樹淺黃色的桂花在金陽下飄香。

  青萍從外面小跑進來,喘著氣搖了搖頭。

  她去指定的鋪子接雲城的消息,卻沒找到人,也不知是不是被人端了。

  「城邊去打聽了麼?」蕭冉問了句。

  青萍不說話。

  「也罷了,好在他們還不敢封公主府,我只是怕殿下憂心。」蕭冉一哂,準備進屋去,卻見青萍臉上的紅慢慢褪去,一張臉雪白。

  她餘光瞥見,心念突然一閃。

  不等她問,青萍先兜不住底,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斷斷續續地說:「我聽說…姑娘,外邊的人傳,殿下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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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驛舍徹夜未眠那夜,林忱的確咳了些血沫子,眼前黑了一會沒緩過勁來。

  舍中的人馬大動干戈,竹秀一根弦的腦子也不知有封鎖消息這回事,因此一傳十十傳百地傳到了上京。

  不過僅僅第二日,她便如常地巡視了校場,看上去精神煥發,身體好得不得了,因此雲城的兵馬也並沒有發生譁變。

  此夜,林忱臥在床上,腦中混沌不清地閃著許多畫面——是蕭冉伏在床邊哭泣,哭得那麼悽慘,同她一貫的吊兒郎當性兒不符,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假的,可林忱還是心焦,辨不明真假。

  好不容易從夢魘中睜眼,卻是一片漆黑冰涼。

  她摸黑點了燈,胸中一陣癢,忍不住咳了兩聲,餘下手中星星點點的血痕。

  竹秀聞聲進來,腦中一片空白,忍不住道:「常侍在上京一切安好,殿下也要保重身體呀!」

  那日晚上,聽見常侍被困京中的消息,誰都沒想到殿下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畢竟在聽見上京起事不成的時候,她還是那樣鎮定,豈料為了一個人,偏傷耗了肺腑。

  林忱搖搖頭,道:「我的身體,我向來自己知道。」

  早知道會不好的,十五歲那年就知道了。

  而今不過是應驗了三十而折的讖言罷了。

  「江月滿無緣無故地摻合進來,將阿冉留在京里,必是有後招等著,她想做什麼…」林忱提筆在桌邊,寫不出一個字來。

  第70章 下聘

  臨近九月, 上京城徹底戒嚴,出入往來之行人斷絕,每日只有運輸糧草的雜役進出。

  街市上攤販絕跡, 曾經繁華無比的京城一時陷入蕭條。

  朝庭中堆積如山的公文沒人批擬,連國子監的學生都罷了課整日蹲守在家裡, 唯恐被朝上的風波殃及。

  就是在這樣冷落的時刻,蕭府門前卻迎來了一群吹鑼打鼓抬箱子的人。

  大清早站在院門口樹下念書的蕭平願一頭霧水, 趕緊同門外的阿三一道小跑出去, 問:「來者何人, 這吹吹打打的是要做什麼?」

  領頭的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夾在一群赤膊抬箱的壯漢中很突出。

  他瞧蕭平願一臉孩子氣,不通人□□故,便只說道:「我是恭肅王府幕下執筆, 王府這些日子接連往貴府下拜帖, 請蕭相出門一敘。奈何數次都得不到答覆, 故而王爺派我親自登門, 煩請公子通報一聲。」

  蕭平願一皺眉頭,拉住阿三, 向那王府執筆說:「我家現下封門閉府,不見外客。再說我父親早已卸任宰相一職,賦閒在家多年, 不知王府有何事, 非要見他不可。」

  中年人見他如此不客氣,再想起蕭家那幾個女兒的名聲,心道定是蕭家目中無人, 輕慢王府。

  他暗暗哼了聲, 趾高氣昂起來:「小公子只管去就是了, 我們王爺雖只是個富貴閒人,但到底是皇家血脈,你既也說令堂早已是一介白身,又怎可有慢待王府之禮?」

  這下子,不止是蕭平願,連阿三都聽不下去了。

  京城風風雨雨人皆耳聞,若非如今朝中有人在扶持林淵登位,昔日這畏畏縮縮的王爺見了哪位權臣不是親厚奉承。

  別說是拒不見客,便是對他橫眉冷對,王府又何曾敢吭過一聲。

  蕭平願固執道:「如果我偏不讓你進,你又如何?」

  中年人氣得瞪圓了眼,用手指著這小崽子的鼻子正要開罵,身後卻傳來一道女聲。

  「退下。」

  他一聽到這聲,便似耗子見了貓,一下就閃了。

  蕭平願久居家中,見了這女官,還是聽阿三叫了一句「常侍大人」才明白,原來這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江清漪。

  傳聞她在朝為官時手段酷烈、鐵面無情,蕭平願也瑟縮了下。

  可她只是朝後勾了勾手,挨得最近抬箱子的人上前來,江清漪移開上邊的蓋子,金燦燦的閃耀華光晃了人的眼。

  這麼多箱子,裡邊竟儘是珠寶之物。

  「兩位不要誤會,是我來晚了,叫下人蠻橫無理衝撞了公子。」她聲音淡淡的,眼睛都沒往後瞟一下,可方才那叫囂的執筆卻一下子軟了腿,站都站不起來,「我們是來結親的,不是來尋仇的。」

  她略作示意,身後跟著她來的便衣立即將人拖了下去,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蕭平願還沒反應過來,只呆呆道:「結親?」

  阿三猛地拉了他一下,急得滿面都是汗。

  結親,還能結什麼親,當然是姻緣之親!王府前兩年剛死了馮家的女兒,孝還沒出呢,這就要來娶他們蕭家的女兒了。

  兩人都見識了姓江的可怕,知道攔她不住,只得開門放人。

  不過在蕭平願的堅持下,珠寶還是留在了外面。

  不多時,蕭家的下人便從家中的小道觀中請來了蕭正甫,因是姻親之事,又在後院尋來了許氏。

  蕭正甫久居道觀,身上似乎都沾染了淺淡的香灰,閉著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不知江大人親自替王府上門,是要求娶我哪一個女兒?」他笑了聲,「先說好,去了最小的那一個,剩下那些個現在都在文淵閣為官,想必除了她們姐姐的話,誰開口都不管用。」

  江月滿的眸子鷹似的勾過屋內的每一個人,開口道:「我還以為老先生會先申斥一番,畢竟求親一事如此唐突,實在不是誠心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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