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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身輕晃,很快走上來兩個人,前面的是個小廝,至多不過十來歲模樣,生得眉清目秀,極其機靈,伸手給船家掏錢,另一位男子高大清梧,駐足在艙外,並未走近。

  風吹起艙簾,露出一角翻飛,清芷餘光瞧見他的緋色衣袍下墜著朵朵精緻海棠,只肖一眼也知非富即貴。

  即然沒進來,肯定顧慮男女有別,知書達理,倒也讓人放心。

  本來她們在船艙內,那兩人與船夫在外,井水不犯河水,誰知剛行駛沒多久,正如船夫所言,轟隆隆一陣,天上便飄起雨。

  從濛濛細雨到滂沱而下,不過眨眼功夫,翻江倒海,吹得船跌跌落落,讓人心裡直發緊。

  幸虧船夫有經驗,扯著嗓子喊:「客官莫怕,這樣的天氣我見多了,很快便能靠岸。」

  一邊還朝新上來的男子道:「公子還是進艙吧,雖說不至於出事,但這樣的天氣,雨水打到身上都濕透了,定會生病。」

  小廝也在勸,又撐傘來遮上,雨太大,呼啦啦全往人身上澆,那傘不過做個樣子,一會兒便被吹得七歪八扭,連著他也差點落入河中。

  禁不住哎呦喊叫。

  清芷起了憐憫之心,朝映寒使眼色,對方會意,掀開艙簾,清脆聲音穿過風雨,「風雨太大,公子還請到裡面躲一躲。」

  雨打上水面,轟隆作響,一片嘈雜聲中恍惚聽到回應,兩個丫鬟順勢將艙簾拉開,進來個身形修長的男子,剛站定,後面小廝便用乾淨手巾替他拍打身上的雨水。

  男子也掏出手巾擦臉,撩袍子坐下,施禮道:「多謝小娘子,打擾了。」

  聲音極好聽,又溫柔,清芷點頭,並不看他。

  倒是一邊的影鶯瞧清楚面容,好一張俊俏的臉,猛地心裡怦怦跳,不正是晏家六爺,霎時瞠目結舌。

  晏雲深笑著看了下小丫頭,吩咐小廝拿出吃食,好讓大家暖和暖和,也算做他的謝意。

  打開包袱,取出食盒,裡面放著各式菜品,桂花糖山芋、蜜汁藕,鴨子肉包燒賣、鵝油酥、軟香糕,一盤盤香噴噴,甜膩膩,在潮濕又散發腥氣的船艙中擺開,聞著便垂涎欲滴。

  影鶯將花糕遞到清芷手中,趁機俯耳,「小姐,對面的是晏家六爺。」

  清芷的手抖了抖,簡直難以置信,晏家之前讓五爺送,她拒絕了,如今又派六爺,還裝作不小心遇到,處心積慮,難道對她還有什麼不放心,非要跟著,若說擔心路上有事,誰能信,自從提出和離,冷冷冰冰的態度還不夠明顯。

  她是心裡藏不住之人,隨即沉下臉,把軟香糕撂到丫鬟手中,「我不餓,你多吃點吧。」

  影鶯自然不敢吃,訕訕笑著。

  晏雲深秉持看破不說破的原則,兀自夾塊糖山芋放嘴裡,心情不錯,雖然外面風雨飄搖,卻能躲入小小的船艙中,擁有偏安一隅的溫暖。

  艙內無人說話,那風雨聲便山呼海嘯地涌了進來,清芷堵氣,半閉起眼,佯裝休息,船晃來晃去,兩個小丫鬟便也困了,懨懨歪著,小廝打起哈氣,已在半睡半醒之間,只有晏雲深清醒,依然悠閒自得。

  暗幽幽光打在臉上,顯出層淡青殼色,人皆如罩著層冰,可對面女子的眉目卻被襯得十分生動,眼窩深,睫毛長,白生生臉上一張櫻桃口,像畫上之人。

  活脫脫幻化出句唐詩來,美人如月隔雲端。

  他原本就覺得她不太真實,那日在湖邊瞧見,便像是嵌在如畫風景里的一個影,花一落,水一動,必要消散了的。

  還是罩著紅蓋頭跳火盆的時候生龍活虎,倒不像同個人了,他也不知為何生出這份閒心來琢磨她,大概平日公務太多,見的人又各懷心思,處處需小心周旋,如今難得困在狹小,外面山呼海嘯,內心卻安寧恬淡。

  視線掃過她烏漆高聳的發間,一圈串珠牡丹紋金圍髻上別無他物,只有枚玉鳳簪。

  他撿的那枚簪子,看著愈發眼熟。

  忽地想起那年剛從翠蘿寒出來,路過門口的梧桐樹,從上面掉下個小女孩,不偏不倚正砸在自己身上,她烏髮藏著的玉鳳金簪鋒利,借衝力劃破腕部肌膚,鮮血淋漓,到現在還落有疤痕。

  誰能料到卻是她啊。

  安祭酒家的小女兒,果然頑皮。

  第5章 無處不飛花 「互通款曲,一梳定情。」……

  桃葉渡並不長,已能遠遠瞧見對岸花紅柳綠,船夫快掙到錢,心裡歡快,「太陽出來了,真是貴人出門多風雨,總也會雨過天晴啊。」

  影鶯迷糊中發現小姐髮髻被風吹亂,趕緊拿出楊木梳,清芷卻揮揮手,自己將頭髮弄好,不想興師動眾,畢竟對面還坐著人。

  晏雲深隨手挑開艙簾,目光放遠,從瀲灩水色上延伸,直到山間一片蒼鬱的木叢中,笑道:「綠蘚青苔,蒼崖翠壁,黃楊木長在此處,確實孤單了些。」

  他講得意味深長,勾起清芷的好奇心,早聽說晏家公子皆有學問,尤其五爺與六爺更是登峰造極,晏雲深十六歲便中了進士,聖上欽點的探花郎,如今又高升戶部侍郎,忍不住也朝外瞅了眼。

  「不過我倒覺得黃楊木不冤,最起碼有人欣賞,不至於託孤心而誰識。」

  清芷更不明白,挑眼望去,正對上一雙幽深灼灼的眸子,連忙又收回來。

  她想繼續聽,人家卻不願講,等船靠岸,兩人分開時才作揖,「多謝小娘子讓我上船,後會有期。」

  清芷擔心對方到京都就職,豈不是一路,故意放冷聲線,「我與公子以後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此乃桃葉渡口,送人去,迎人來,小娘子總還要回來的。」

  簡直瘋話,她懶得理,轉身看到影鶯將木梳放入袖口,忽地頓了頓,原來是說黃楊木製梳,被閨閣喜愛,六一居士早寫過①。

  晏家六爺倒是有趣,可惜太愛賣弄學問,故作高深,她看他的官也做不大成。

  晏雲深曉得對方心思,刻意等人家走遠,方才叫小廝去尋轎,還未離開,聽船夫在渡口喊:「公子,公子!」

  他問有何事,見對方手上卷著張紙,已被雨水打濕半邊,「公子請看,好像是封信,我也不認得字,若沒用就扔了,萬一要緊,還需找到失主才是。」

  晏雲深伸手接過,打開瞅了眼,笑說多謝,從懷裡掏出銀子,「一點心意,收下吧。」

  船夫樂得嘴裂開花,直說爺再回桃葉渡,千萬坐自己的船,保證分文不收。

  晏雲深應聲,一邊用手巾擦紙上的雨水,雖是被水濕透,字跡仍清晰可見。

  「吾兒務以大局為重,留在晏家,以觀後效,切勿回京,慈父安睿儒。」

  原來安家並不同意和離,這位小姐真膽大,擅作主張,晏雲深將信疊好,不覺勾起唇角。

  能從那麼高的樹上跳下來,也知性情了。

  可惜有主意是好事,莽撞卻不該,到時後悔,斷然無退路可循。

  膽大之徒清芷與丫鬟們繼續跋山涉水,十日後回到京都,累得人困馬乏,終於踏上自家地界,心情晴朗,尤其是影鶯與映寒年紀小,先掏錢買糖糕,餵飽肚子再往家走。

  影鶯吃得腮幫子鼓鼓,好奇道:「怪了,雖說咱們離開得急,趕不上去晏家接,現在也該有人來迎的嘛。」

  映寒打著哈欠解釋,「時辰太晚,興許人等不到,走了也不一定,璐兒那廝又該扒皮了,平素里最會偷懶。」

  只有清芷心裡清楚,自己假傳聖旨,先斬後奏,安家上下還不曉得吶,也是她仗著受寵,才敢姿意妄為,大不了跪幾日祠堂,被爹爹訓斥幾天,總也能過去。

  趁著天未黑,急匆匆走,不便從正門去,只從側門入,誰知剛過巷口,遠遠瞧見成排手持利器的兵士,全副武裝,肅然而立,夕陽西下,紅霞落到銀制鎧甲上,仿若鮮血。

  影鶯心性急,不知發生何事,一股腦往前沖,被映寒扯住,兩人回頭看清芷,心裡都沒底。

  無緣無故門外圍士兵,預感不對,先躲到巷口的梧桐樹下,左右有人行道過,她給映寒使眼色,對方會意,幾步攔住一個帶小娃的大娘,先取下一滴油金簪子,放到孩子手中才開口:「大娘住在附近嗎?」

  對方本來臉色並不好,直到看見金燦燦的首飾,笑意才綻放眉間,掏帕子擦汗,「我住在隔壁,小娘子有事?」

  映寒點頭,「我與小姐來這此地投親,一路上耽擱久了,今天才到,卻不知這家為何門口圍著官兵吶。」

  聽到官兵兩個字,大娘立刻緊張起來,一把將她拉到邊上,悄聲回:「哎喲喲,小娘子別這麼大聲,原來你們是這家親戚啊!「伸手指向灰白的高牆,越發壓下聲,「怪你們來得不巧,安家出事了!就在前幾天,突然衝進去好多官兵,說什麼錦衣衛的人,直接就抄家,殺的殺,賣的賣,你可別傻乎乎往上湊。」

  映寒一顆心直往下墜,臉色蒼白,「大娘別胡說啊,安老爺一生清廉為官,前幾年才升的國子監祭酒,怎會出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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