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想殺了這城裡每一個人。

  但江褚寒只是騎馬往前走了一步,他身後吹起了出兵的號角。

  拓爾將軍站在城牆上,滿目的大軍如同的螞蟻,他身後的將士已經去推重炮了,但面對大軍,拓爾知道自己已經失掉了先機。

  衛銜雪在曲州乖乖待了四日,他不知道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男子會毀掉他手底下的軍士,他以為他只是想給梁國爭取五天的時間。

  事到如今,他還真只能考慮一下這個人說的話了。

  塔爾往後招了招手,後面的將士砍斷繩子,衛銜雪立刻從上面摔了下來,他掛得雖然不高,但摔落下來還是重重磕到了城牆上的石板,滿地的鮮血在他身上滾了一身,顯得狼狽不堪。

  衛銜雪疼得人清醒了片刻,但他一點力氣也沒有,尤其腿上如同灌了鉛,全身的冰涼讓他幾乎一直都在哆嗦,後面的人把他提起來,支著胳膊架到了城牆面前。

  衛銜雪目光定定地望著江褚寒——這一次好像看得比上一回要清楚。

  如今已經是歷經千帆,早就與從前的心緒不一樣了。

  上一回的希冀和仇怨,如今都在心裡了無蹤跡地化開,好像只留了心甘情願的歡喜,讓他才知道,原來堆積到一處的喜歡,可以化作死生不懼的無畏。

  江褚寒如今再射他一箭的話,衛銜雪居然望著遠處的江褚寒笑了一下,他看到江褚寒提過了擱在馬邊的弓箭。

  拓爾一隻手差不多就把衛銜雪拎起來了,他把站不住的他按在城牆邊上,「你等的就是下面那個男人?」

  衛銜雪沒吭聲,他手上的繩子還捆著,兩隻手闔在一起搭在了城牆上面。

  拓爾不滿意地按住了衛銜雪的肩膀,他的一隻手上纏了鐵甲,延長的部分是幾根勾起的鋼針,他的手往下一按,鋼針刺破皮膚,湧出的血洇上衣服,衛銜雪在他面前躬下身不停顫抖。

  跟著拓爾拿出了一個擱在懷裡的小盒子,他拿出裡面的東西就往衛銜雪的傷口裡面按了進去。

  衛銜雪立刻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他傷口的地方涌動,仿佛是什麼蟲子噬咬他的血肉,透過他那一層皮肉,好像往更深的地方鑽了進去。

  衛銜雪靈魂都好像顫動了一刻。

  他還沒來得及抬頭,跟著一隻羽箭就從樓下往他面前射了過來——那箭像是奔著衛銜雪去的,幾乎只有毫釐的差別就射中了衛銜雪的胸口,只是他彎下身子,面前又是城牆,那隻箭竟然直直穿透了城牆,射進了磚石裡面。

  衛銜雪抬頭一瞬,竟然是江褚寒射的箭。

  江褚寒射完這一隻,他勒住馬繩往前走了一步,跟著又從後面掏出一隻箭來。

  「他……他想殺我。」衛銜雪突然忘卻疼痛似地呆愣住了。

  拓爾原本還沒察覺到那支箭是沖衛銜雪射的,等到面前這人身子一僵,他才反應過來,「你在騙我?

  「你說他喜歡你,會受我威脅……」拓爾抓著衛銜雪忽然惱怒起來,「你真的是在騙我。」

  衛銜雪好像沒有聽到,他害怕地往後,甚至往拓爾身上靠了一下,依然呆呆地說:「他想殺我……」

  拓爾恨恨地把人按上牆,「你沒有在聽我說話。」

  「唰——」的一聲一根羽箭被後面西秦的將士用箭追上,那衝著衛銜雪頭頂方向的羽箭往一旁偏著射了過去。

  衛銜雪伏在牆上,顫抖的身體像是忍了忍,他低沉的聲音咬過一句,「他要殺我,我也要殺了他……」

  塔爾被這一句撞上來,好像碰著點什麼意外之喜似的,他忽然低聲冷笑道:「既然是這樣,你的確可以親自去殺他。」

  「記著你心裡的話,等你死了……」塔爾的聲音像是魔鬼的低鳴,他在衛銜雪的耳邊說:「殺了他——」

  衛銜雪瞳孔一震,緊接著他身子忽然一空,後腦勺被狠狠地抓了一把,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就幾乎騰空,拓爾臂力很大,他一把提起衛銜雪的單薄的身子,拎起就往城牆外面扔了出去。

  拓爾凶神惡煞地抬高聲說:「迎敵!」

  衛銜雪已經是從城樓上摔了下去,呼嘯的風雨從他身邊擦過,仿佛無形地要托他一把,可他像是折翼的鳥,只在半空里最高的地方停了片刻,馬上像墜入深淵一般,無聲地落了下去。

  然而拓爾在往下看時,居然看見了衛銜雪仰起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衛銜雪一身的血襯得他如同破碎的白鳥,可他一瞬間臉上的害怕與憂慮全都不見似的,方才的驚慌與仇恨不過是他虛假的面具,他脫開外面的皮囊,內里對他的笑里,還藏著得逞的狡猾。

  「狐狸!」拓爾罵了一句,耳邊已經聽到了馬蹄聲。

  江褚寒的馬幾乎是飛奔過來的,他半道站起來一踩馬背,整個人都像是飛了過去,他用寬闊結實的肩膀伸出去,一把攬過了墜入深淵的神鳥。

  衛銜雪撞進了江褚寒的胸膛。

  第131章 :梅花

  四面的羽箭已經蓄勢待發了,江褚寒往回兩步很快就抱著人騎上馬去,他身後的將士已經一道對著城樓支起羽箭,等他上馬,齊發的萬箭朝中百年城樓一道射了過去。

  拓爾咬牙看著那騎馬的背影,他揮手點燃了一擊火炮,「轟隆」的戰火瞬間朝著兩軍之間蔓延過去,火星蹭著江褚寒的衣角堪堪落在了身後。

  江褚寒一手勒住馬繩,一隻手緊緊地攥住了懷裡的衛銜雪。

  才不過兩月不見,衛銜雪的身子單薄了也瘦弱了,他身上冰涼的觸感像是從地獄濁水裡逃出來的,渾身如何也摸不出一絲的熱意,反而瀰漫全身的血腥味往人鼻息里奔涌而來,讓已經在軍營滾過一遍的江褚寒聞一次就心如刀絞。

  「阿雪……」江褚寒聲音幾乎哽咽,「我回來了。」

  衛銜雪伏在江褚寒的懷裡,這一折騰,他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衛銜雪幾乎說不出話,他用手指死死地攥住江褚寒的衣服,靠著江褚寒的托舉,才將腦袋枕在江褚寒的肩膀上。

  「好疼……」衛銜雪氣若遊絲。

  江褚寒託了衛銜雪一把,身邊戰火蔓延如同千鈞一髮,江褚寒跑到陣前才止步了些許,他瞥見衛銜雪腿上依然湧出的傷口,狠著心將馬上擱著的一塊帕子強行往衛銜雪受傷的血肉里塞了進去。

  衛銜雪疼得像案板上的魚一樣竄了一下,被江褚寒死死按著,但衛銜雪接著就一口咬上了江褚寒的後脖頸。

  衛銜雪全身的力氣好像就這點了,腿上與肩膀的疼鑽心刺骨,全身冷得如臨冰窖,衛銜雪迷亂的思緒里好像和什麼掙扎著,他連手上的繩子什麼時候解開的都不知道,就咬著江褚寒的血肉半分也不鬆開。

  他咬破了江褚寒的血肉,深陷進去的獠牙從前也這樣對過他,可江褚寒感覺到後頸的疼痛時只微微皺了眉,仿佛把這疼痛當了慰藉。

  衛銜雪只覺得嘴裡的血腥和自己喉間的腥甜混在了一起,他眼前漸漸發黑起來。

  好冷……

  他不知道為什麼春日裡還這麼冷,衛銜雪渾身都哆嗦在了一起,口鼻間原本還能聞到的江褚寒的味道,此刻也一併被血腥的味道蓋過去了。

  這冷得……好像衛銜雪前世離開大梁的那場雪。

  不知過了多久,冰冷的觸感之外,衛銜雪原本暗淡下來的視線好像忽然明亮一下,他睜眼一看,遠處山色若隱若現,正有一個依稀的人影,朝著遠方奔了過去。

  那是誰?衛銜雪想著,緊接著耳邊有人高喊了一聲:「阿雪——」

  是江褚寒的聲音。

  衛銜雪聽見他的聲音就回了頭,可他回首的時候視線一滯,這……

  面前的人皺著眉目,思慮地望著遠方,衛銜雪敏銳地感覺到,他方才好像不是在喊自己。

  他……他是誰?

  江褚寒的每一個模樣衛銜雪都記得清楚,從前的,現在的,還有他冷言冷語的樣子,他噓寒問暖的樣子,衛銜雪會偷偷把他的模樣藏在心裡,偶爾翻出來想一想,便可以囊括他幾乎一半的喜怒哀樂。

  他分得清,面前這個人是前世的江褚寒。

  此處不在京城,想必是那時候他離開京城前去押送糧草,也是衛銜雪方才離開京城不久的時候。

  衛銜雪感覺自己的視線和感官緩緩貼在了江褚寒身上,這裡好像不是夢——這裡是江褚寒從前的記憶。

  似乎是衛銜雪猜想江褚寒不記得丟掉了的那段記憶——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殺了衛銜雪。

  衛銜雪跟著江褚寒出神地回過頭,可緊接著猝不及防,一隻暗箭倏然從遠處射來,正正對著江褚寒的胸口沉聲射-了進去。

  疼痛瞬間如同大雪席捲過來,衛銜雪跟著江褚寒一道從馬上滾落,整個人都緩緩陷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江褚寒受傷昏迷,他身邊跟著的人將他送到了南方的軍營——那時候燕國與大梁開戰,大梁節節敗退,江侯爺在前線受了傷。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