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江褚寒心底霎時就無聲奔湧起來,好像兩句話能把他這些時日下的決心忽然淹沒,等到洪流褪盡,滿地泥沙淤積,全是橫陳著他灼灼發燙的真心。

  江褚寒這發怔的樣子落在江侯爺眼裡,他走過去搭了下他的肩,「怎麼看呆了……」

  這一頁的字跡也不能給老父親見著了,江褚寒只好又翻過來一藏,誰知這邊還有行字等著他,江褚寒這下讀出來了:「他說他沒事,讓我別擔心。」

  那一頁的小字倒是規矩的六個字,「我沒事,別擔心。」

  滿地的泥沙滾動,又亂七八糟地在他心頭晃悠不止。

  「爹。」江褚寒把那張紙好生折起來,他像下定決心,「我要去見他。」

  江侯爺上下打量了下江世子這認真的樣子,卻是扭著他的肩膀捏了一下,「你去什麼去,你惹的亂子,打仗打成這樣了,宮裡沒人送糧草,這事得你來解決。」

  「我這不是,不是借到許多了嗎?」江褚寒被捏得肩膀疼了,他躲了一下,「想著侯爺臉面大,怎的這周圍的州府大人都是這麼一副嘴臉。」

  江褚寒從前線退下來,侯爺也沒讓他歇著,從那一日開始,靠近南境的州府全讓他跑了個遍,籌措糧草的事就落在他江褚寒的頭上了。

  那些個州府大人跟母雞似的一毛不拔,都指著京城裡的旨意才肯動,軍中人人都不愛幹這個不受待見的差事。

  不過這活兒雖然令人頭疼,可軍中沒人比江褚寒更合適這個差事了,江褚寒當混子的時候脾氣大得很,那些個知州手底下的人論官大壓不過他,論流氓也耍不過他,如今連架也是打不過的……

  江褚寒有時候還能出口氣緩解一下心事。

  「侯爺放心——我說話算話,早先說好的數我絕對讓這些大人吐出來。」江褚寒撤開步子,有些說干就乾的意思,「今日閻王點卯,我看哪位大人敢跟我犟。」

  第129章 :要挾

  春色染盡江南,一場春雨灑得遍地桃紅柳綠,可惜戰亂卷過流離失所的世道,鄉野的山花也能躲不過戰火的侵擾。

  江褚寒從南方最後一個州縣趕回軍營,算是湊足了近日行軍要用的軍糧,回營的時候鴉青跟著數了數,「這次回來,下回世子有什麼打算?」

  「這南邊幾個老狐狸被我得罪了全,之後還真不好去問糧草了,但這些數,也夠我們撐一陣子。」江褚寒記了個大概的數,他思忖著道:「宮裡那位還沒從病里清醒嗎?這都什麼時候了,早先礙著私仇計較計較得了,全天下都看著,他還能短著前線的糧草嗎?」

  「糧草世子暫且還能籌措……」鴉青思慮地說:「軍械可怎麼辦?再往下打……」

  「戰事當前,他還沒這麼糊塗,想來也就這幾日要有新的詔令送過來,如若宮裡還沒有什麼動向……」江褚寒面無表情地說:「那就是該說點什麼胡話逼一逼咱們陛下了。」

  鴉青沒敢往下接,江褚寒進了軍營,讓手下的人先去安置了糧草,他去給江侯爺復命。

  近來的仗打得焦灼,燕國的兵力這些年勢弱,只是因為朝中勢力分散,幾派氏族誰也不願聯合起來,這一回聽聞是太子殿下親自勸說,才尋釁挑起了這一回的戰亂。

  若是只用應付燕國,大梁還能抽調兵力出來應對,如今是左右夾擊了……江褚寒這些時日總覺得眼皮跳個不停,燕國如今打成這樣,像是根本沒把底牌交出來,至於西秦……

  「告訴侯爺我回來了。」江褚寒站在鎮寧侯的營帳前,讓那守門的將士去通稟一聲,不想那將士行了禮,直接掀開了營帳。

  那將士道:「侯爺等候世子多時了。」

  江褚寒下意識皺了皺眉,「是……」

  是發生了什麼?江褚寒直接進了門。

  視線瞥到營帳裡面,江褚寒忽然腳步頓了頓,這裡頭除了鎮寧侯江辭,居然還有旁人。

  一個手持拂塵的太監坐在營帳里正飲著茶,看到江褚寒進來,那太監立刻就站起來了,似乎是熟絡地朝他行了禮:「恭候世子多時了。」

  宮裡的太監那麼多,江褚寒不一定都認得全,但這人他還真認得,當初洪信手底下有好些心肝,啟禮之外,最疼的就是這個了。

  「這不是啟福公公?」江褚寒自然地邁開步子,「公公年前不是擢升了御前要緊的位子,怎的有空來這是非之地。」

  「自然來送糧草和軍械的。」啟福弓腰站著,「戰時各方都緊要得很,宮裡拿主意久了些,何況陛下前些時日有些身子不好,到今日才來的確是苦了諸位了,世子還……路途勞頓。」

  這些廢話江褚寒都不愛聽,他腦子也就進了「糧草軍械」四個字,前世的時候余丞秋還站在朝中和侯府作對,江褚寒才親自去運送糧草,這回用不著他來送,他早做了糧草延誤的準備,禦敵在前,無論宮裡怎麼不情願,送來東西也不過早晚。

  江褚寒沒同他寒暄,而是兩步上前去拜了鎮寧侯,「父親。」

  江辭示意他過去,「福公公過來帶了宮裡的旨意,褚寒從前名不正言不順,如今也是個小將軍了。」

  「將軍?」江褚寒斂了斂眉,他目光掃到桌上擺置的聖旨,沒露出什麼異樣的神情,「這聖旨我都沒有聽到,怎的就頒下來了,陛下可是不想讓旁人知道?」

  啟福臉色一慌,「世子誤會了,旨意乃是奴才入軍營的時候宣的,世子這幾日離營,才讓侯爺代為……」

  福公公一概知曉江世子的性情,怕他發作,眼神求助地望向侯爺,江辭咳了一聲,緩著聲道:「陛下知道你在前線立了功,這才要賞你,說的前塵舊事有些誤會,現如今還有差事要交代你做。」

  「咱們陛下啊……」江世子意味深長似地沉吟了片刻,「陛下想讓我做什麼?」

  啟福提著拂塵道:「世子也知道如今的戰況,燕國與西秦一道起兵,大梁突遭變故,陛下心裡也是憂慮甚重,南邊有鎮寧侯坐鎮,如今與燕國還算是敗少贏多,近來西秦卻是……」

  「西秦怎麼了?」江褚寒追問得太及時,他自己沉了下氣,「曲州有長公主御守多年,又有……你到底什麼意思。」

  江世子不動聲色地藏了下擔憂,但他前幾日才知道衛銜雪跟著去了曲州,前線有多危險他自己知道,近幾日總是心神不寧。

  「曲州敗了。」江辭臉色沉了沉,「這消息昨日才傳來,想來已經是前幾日的事,大公主受傷,已經帶人退到了西河。」

  「那……」江褚寒壓下風起雲湧的心緒,咬著牙問:「那衛銜雪呢?」

  「衛公子,哎,奴才過來正是為了他的事。」啟福這才敢開口說:「曲州遭難之前,陛下就已經發了幾道上諭要召公子回京,可公子次次都駁了旨意,如今……如今奴才也不知道西邊的情況。」

  啟福揣著他乾爹的拂塵,湊過去憂慮道:「此次西秦來勢洶洶,前幾年似是在山裡開出了新的礦石,造出的炮車比從前要厲害了許多,奴才還聽了一嘴說是他們養了什麼怪物……」

  江褚寒把人打斷,「那陛下到底是有什麼吩咐?」

  「陛下……」啟福道:「陛下才從病重好些,就已經派了人去前線支援,北邊的人馬啟程已經是兩日前的事了,還想問問侯爺這邊……」

  「我去。」江褚寒晃了眼聖旨,馬上道:「福公公等我回來,又帶了陛下封我的旨意,想必意思就是讓我帶兵前去支援了。」

  啟福鬆了口氣,「世子能去自然是好……」

  「慢著。」江辭點醒似地道:「褚寒領兵的經驗不足,陛下怎的放心讓他前去?」

  「這不是前線兵力不足,除了侯爺坐鎮軍中,其他幾位將軍如今都在禦敵,抽調人手出來恐有不足。」啟福這話笑著說的,可觀營帳里的氣氛,跟著嘆了口氣,「其實……是陛下想要帶衛公子回京——奴才跟在陛下身邊,倒是也知道了些…不當說的,如今燕國開戰拿著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但公子身份如何,世子應當……」

  啟福察言觀色咳了一聲,「待四殿下回京,陛下就準備將他的身份昭告天下了。」

  燕國此次開戰為著師出有名,拿的是衛銜雪的藉口,可衛銜雪身份一旦昭告天下,這由頭不復存在,全天下的眼睛看著,燕國在道義前還得再輸上一把,何況撕破臉的時候,揭開身份也用不著顧念什麼燕國陛下的臉面了。

  不過陛下這到底是真心想認下衛銜雪,還只是想在天下人面前搏點顏面呢?

  褚章這一門兒子生得不好,沒有一個可以省心的,三兒子大逆不道,二兒子黨同伐異,四兒子也能不遵旨意放虎歸山,這幾個裡面挑挑,倒還真只有一個衛銜雪能讓他用舊情勻一勻,何況如今燕國的藉口在前,衛銜雪還不能死在大梁。

  可陛下怎麼覺得江褚寒還會願意幫著帶回衛銜雪呢?

  他可是叫著衛銜雪下毒,這種事情放在常人身上都已經深仇大恨了,怎的他還想賭一把情深不壽,江褚寒還能繼續對著仇人心心不念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