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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了想問:「可是凋零的花實在不好看,穗歲若是喜歡,我讓你兄長再摘些過來插上便好,她看到了肯定心裡歡喜。」

  黎岄怔然,其實他做好了母神也來勸他不要執迷不悟的準備。這些日子以來一模一樣的質疑和勸慰的話他聽了太多,如果今日是其他人來儲宮門口求見,他甚至都不會從穗歲身邊離開,去和那些人多說上兩句話。

  沒想到她竟然與他一樣,相信穗歲沒有死。

  黎岄不自覺地露出笑容:「我要來了兄長的種子,在後院種上了,以後她隨時看得到。母神來得正好,幫我看看宮中還需要給她添置些什麼東西。」

  聽到了黎岄對她疏離的稱呼,雨溪逢不免有些失落,卻知道這事一時也急不來,便順著黎岄的話向屋內四處看去。

  她不知道黎岄宮內原本是什麼模樣,只是這樣匆匆一掃,覺得還是有些冷冷清清的,沒什麼生活氣息。

  「每個人的愛好習慣不一樣,這是你們的宮殿,母親說了也不算數。」

  黎岄卻斂了眸色。

  可他其實並不知道穗歲喜歡什麼東西,恢復了作為仙使的記憶以後,黎岄想起來穗歲那些日子以及後來與他又去人界一起度過的一段時間裡,經常會給他做青色的袍子,可她自己其實很少穿青色,所以黎岄也拿捏不準是穗歲喜歡這樣顏色的衣服,還是單純如她所說,覺得他這樣穿好看。

  好看……黎岄還記得穗歲從前不時投過來的偷瞄眼神,如果真要說起她喜歡什麼東西的話,對自己的樣貌身材應當算是有幾分興趣。

  還有他這頭銀色的長髮。

  黎岄從來沒有什麼時候這麼感謝過父神和母神給了他還算出色的外表。

  雨溪逢見黎岄又陷入了沉默,心中有些焦慮,卻不想在臉上流露出來。

  她忽然看見床頭疊放著一件雪色的衣服,便走了過去:「這是穗歲給你做的?我能打開看看嗎?」

  黎岄猶豫了一下,才點頭同意。

  雨溪逢讚嘆道:「真是好巧的一雙手,浮茶就不太擅長這個,心思全都在研究吃食上面。」

  「穗歲做糕點也很厲害,大嫂誇獎過她。」黎岄補充道。

  雨溪逢看黎岄眼睛一直跟著她手上的動作黏在那衣服上,便匆匆看了兩眼,就小心地將衣服疊好放了回去,又問:「阿岄不想穿上嗎?」

  「先不穿了。」

  於是雨溪逢便意識到一件事,黎岄並不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篤定穗歲一定能醒來。

  因此房間裡的花也好,穗歲做好的衣服也罷,他根本不捨得去動。

  那都是她最後留下來的東西,一旦動了,便再也沒有了。

  雨溪逢沉默了一會兒,才付之一嘆:「能不能和母神說說,既然你知道了穗歲做的一切,為什麼還要這樣待她?」

  她的目光落在穗歲露在被子外面的脖頸上。

  黎岄把手伸到被子下面理了理,似乎在確定穗歲手邊冰冷的鏈條擺放平穩,不會帶給她任何不適。

  面對雨溪逢溫和的質問,黎岄有些疚愧,但還是如實回答:「我……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想的,怕她不喜歡這裡,醒來後還會想逃。」

  「那鎖著她便有用嗎?」雨溪逢試著不著痕跡地提醒道,「這不是長久的辦法。」

  黎岄的雙手忽然緊握起來。他當然知道穗歲不喜歡被這樣屈辱地鎖著,可這只是權宜之計。

  只要她還願意在他身邊,他自然不可能永遠用這種方式困住她。

  他會給她天下最好的東西來慢慢彌補她遭受過的苦楚。

  「喜歡一個人,就要先學著尊重她。」雨溪逢看著黎岄的神色,委婉地說。

  黎岄搖了搖頭:「你們不明白,只有把她先留在我身邊,我才有機會去做別的。」

  「……」

  黎岄:「母神若無其它事,就先回去吧。聽聞穗歲之前有些怕您,等她以後習慣了,再請您多與她聊聊天。」

  雨溪逢忽然有些後悔方才說的話。

  她幽幽看了眼穗歲不見血色的面容,說:「好,你傷勢未愈,也要注意休息。」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她向來擔心你的身體,肯定不願意看到你現在這樣。」

  --

  闞南荀在梀江口找到姜林暉的時候,他正對著恢復清澈的河海交匯處愣神。

  後領被一把提起的時候,姜林暉立刻開嘲:「別給我擺你掌刑的威嚴,現在神官下界都是得許可了的。」

  「誰管你這個。」闞南荀哼了一聲,卻從語氣中能聽出並沒有真的生氣。

  姜林暉有些意外:「你最好真的給我帶點好消息來,不然我……」

  「明梧去尋了扶桑,可能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說著,闞南荀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精緻的木盒子。

  姜林暉接過的時候隱隱猜到那會是用來做什麼的,可是闞南荀不言明,他連問的勇氣都沒有。

  拇指止不住地在那盒子上來回磨搓著,無論是從顏色還是質感,都像是從扶桑樹幹上取下來的一塊製成的。

  「明梧去求了扶桑,他竟然說等了你許久,都沒把你盼去,只好委託我們帶過來了。」

  姜林暉欣喜若狂:「要我做什麼?」

  「用神農之術把穗歲的魂魄引進來,然後帶給扶桑。」

  「為什麼不早說!」姜林暉將那木盒小心地藏到懷裡,生怕動作果決一些便會影響了它的效用一般,「和殿下說過了嗎?」

  闞南荀遲疑了一下,才說:「扶桑的意思是……先別告訴殿下。」

  「……?」

  「三魂集全後,神影大人的身軀便會消散,因此……」

  姜林暉便聽懂了,扶桑怕黎岄不同意。

  「殿下一心要等穗歲回來,他不會這麼不知輕重的。」

  闞南荀卻搖頭:「可是扶桑並不是完全有把握能讓神影大人回來。」

  姜林暉沸騰的血液忽然凍結成冰:「什麼意思?」

  「畢竟此事沒有先例,哪怕是天道也不能確保打造出一個完全一樣的人來,只能嘗試著去賭……可萬一成了,神影大人從此就是一個真正的神族,再也不會和殿下分開了。」

  「如果不成……」

  闞南荀沉聲道:「那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是得瞞著殿下,他經不住任何打擊了。」姜林暉說,「他連穗歲如今的情況都接受不了,倘若給了他這樣大的希望,最終卻沒有一個好結果,我真怕他跟著穗歲去了。」

  「你忘了他是誰了?」

  「……」

  「他是真正不死不滅的天道。」闞南荀說,「這才是最讓殿下難以接受的事情。」

  禾山與仙使都能為了穗歲死去,可是黎岄不行。

  他連陪她離開的資格都沒有。

  --

  姜林暉來到儲宮的時候,有些意外並沒有見到黎岄。

  這是最好下手的時機。他心虛地繞著儲宮走了一圈,確定黎岄不在以後才走進黎岄的寢宮內。

  從梀江回神界後,姜林暉捧著那木盒又去了一回暘谷,與扶桑細細核對了他究竟應該怎麼做,才敢前來將準備的一切付諸現實。

  畢竟事關穗歲究竟還有沒有回來可能的大事,他一點差錯都不可以犯。

  姜林暉還從來沒這般擔憂過自己的神農之術。

  將穗歲的前兩縷魂魄從軀體裡取出安放到木盒之中的時候,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就在姜林暉抽空擦了擦額間的汗,打算取出她最後一份魂識時,儲宮的結界被從外打開。

  黎岄回來了。

  姜林暉連忙將木盒收起來,心道再給黎岄一些緩衝的日子也沒關係,扶桑原本就說過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的。

  當看清黎岄走進寢宮時的模樣,姜林暉瞳孔緊縮,連忙上去扶住他。

  「你做什麼去了?」

  除了黎岄他自己,三界之中還有誰能有本事把他弄成這個模樣!

  姜林暉仔細查看了一下黎岄身上大大小小的幾十處傷痕,輕聲念道:「瑤鯨骨鞭……你這又是何苦……」

  餘下的話語他再說不出口,凝起一道青色的術法便要為黎岄治療傷口。

  「不用。」黎岄動作有些緩慢地把手從姜林暉術法的範圍移開,「就這樣吧,我心裡好受些。」

  「你怎麼一天比一天更瘋了,這是瑤鯨骨鞭,就算你有不死之軀,也是沒法安然無恙從這鞭子下走出來的!」

  黎岄忍不住好笑地看著憤然的姜林暉:「你是越來越放肆了,都敢教育起我來了。」

  「現在誰還管得了你!要不是為了……」他忽然說不出話了。

  「我當初還不許任何人去天獄看她,」黎岄低下了頭,「她那時一個人熬著,得多疼啊。」

  姜林暉感覺懷中的木盒有些發燙,半晌才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現在挨多少鞭子都不能替穗歲把當時的痛給抵消了,況且也不是你打的……當然我說這話不是讓你去抽大殿下的意思。」<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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