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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佳年笑一聲:「學弟還是老樣子呢,做事總給人留點餘地。」

  虞連也笑:「原地踏步罷了。」

  張佳年於是隨手給他拿了支煙:「怎麼咬手指的習慣也沒改,換個別的。」

  虞連搖手拒絕了,張佳年說:「這個反而不習慣?」

  虞連猶豫說:「也不是,就是……有味兒,算了。」

  「家裡有人介意這個?」

  虞連不好意思,低頭笑笑,沒答。張佳年把煙收了回來,咬進嘴裡。

  他深吸一口,吐出一個煙圈,餘光瞥了眼虞連。學弟如往日般體貼懂事,起身去給他拿菸灰缸,身影又離得遠了些。

  場上短暫沉默。虞連看一眼菸灰缸里積的菸蒂,找起些話:「抽那麼凶,不怕嫂子說嗎?」

  張佳年:「我三年前離婚了。」

  「噢……」

  虞連訝異地眨了眨眼。

  張佳年看了看他的反應,隨手彈滅一截菸灰:「我以為你會接我的話呢,以前安慰人一套一套的。」

  「這還真不好說,說不到位勾起你的傷心事怎麼辦,」虞連拿起公道杯,順手給他重新倒上一杯,「只能祝福學長下一段感情能夠遇上正合心意,白頭到老的人吧。」

  張佳年端起喝過,站起身說:「時間不早了,走吧,我送送你。」

  虞連也起身:「不遠送了,改天聯繫。」

  張佳年伸出手,虞連愣了一下,也伸手過去和他握了握。

  「提前預祝我們一切順利。」

  「這麼早?也對,你什麼時候都很有信心。」虞連彎起眼睛,「承你吉言了,我們加油。」

  第76章 故事序章

  春寒料峭,虞連鑽進地鐵站里,嘴裡呵出一口白氣。地鐵扶梯邊上的GG牌里喜迎春節的海報還沒有撤下,復工快半個月了,一些人和事還停留在節前。

  人留不住快樂的時光,卻總在後續很長一段時間裡依依不捨地惦記。

  他在地鐵剛進站的時候接到的陸淮川的電話。虞連低頭刷著手機,本地新聞頁面的最頂突然彈出一條紅色熱搜,全勝下任繼承人被爆懷孕,知情人稱男主系平民上位。

  陸淮川的電話打入進來,虞連怔了一下,滑到接聽鍵。

  「餵。」

  對方沉默了十秒左右的時間,車門恰好關閉,地鐵準備前行,虞連以為信號不大好,重複問了一聲:「餵?」

  陸淮川簡短地說:「我們見一面吧。」

  虞連想起剛才和張律的對話,沒有太猶豫:「好。」

  電話掛了。因為列車啟動導致耳邊產生短暫的嗡鳴,虞連有些暈眩,握著手機想剛才的通話是不是一場錯覺,陸淮川失聯快兩個半月了。

  在確認他沒被程曜打死後,虞連也是鬆了口氣的,畢竟這也算他近日來的一塊心病。

  陸淮川約見在金萊酒店,虞連對這個地方是有點牴觸的,但想了想,還是赴約了。

  他趕到時,夕陽正待謝幕,天空是鴿子血一樣的紅,殘陽的餘暉為摩天大樓鍍上一層柔暖的金色。光芒變化,金線流動,這一幕像城市的序章,又像前的迴光返照。

  虞連目光上抬,停留在前方一處辦公樓上。

  那時他剛從酒店十幾層的包廂里跑出來,被四周鋼筋鐵骨的高樓圍繞,壓抑得難以喘息,他爬上這層辦公樓的頂樓,雙手扶在欄杆上,透氣。

  這棟樓進出隨意,來往的人員很雜,做什麼行業的都有,十來平米的一間房就是工作室,上下只有一部電梯,電梯內部貼滿各種GG,按摩媒介美甲通下水道,新的牛皮癬覆蓋上舊的,眼球在短時間內接受到五花八門的信息。

  虞連就這樣稀里糊塗上了樓頂,儘管他初衷只是想借個地方喘上一口氣。

  頂樓也被利用得很徹底,有人搞了一件屋頂咖啡,快打烊時迎來今天第一客戶,老闆很殷勤地迎接上來,聽見虞連說不買之後,翻個白眼又悻悻縮回去了。

  虞連跨過這間玻璃房,來到樓頂最邊上的位置,四周空曠,無人打擾。但還是壓抑。夕陽斜照,周邊更高的樓層陰影打下來,投在他身上。

  他只是從一個房間跑到另一個大一點的房間,周邊還是四四方方,烏雲蓋頂。

  虞連煩躁地去兜里摸煙,他本身不好這個,吸菸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東西是會上發的,搞直銷的會。

  擦個邊而已,本質是賣三無產品,發展下線,就是干那玩意兒的。虞連剛來平港沒多久,帶著簡歷去招聘廣場逛了一圈,被人以風口創業項目的名義騙了會費,忽悠進了酒店裡,金字塔營銷模式的ppt剛播放出來,一群人忽然拍著桌板大聲念上了「想成功,先發瘋,不顧一切向前沖」的宣傳口號。

  虞連被震得耳朵疼,差點以為自己逃不出去。

  他從那包煙里掏出一支點上,他不習慣煙,但還是慢慢品出一些不對味。

  他又仔細看了看盒子,連會議上換來的煙都是假的。

  虞連咬著牙齒,把煙踩落在地上,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覺得窩囊極了。他轉頭去咖啡店要求買酒。

  咖啡店就一個店長,看他跟看傻子似的,虞連拍了兩百塊在桌上,換到了兩瓶二鍋頭,和一杯冰美式。

  冰美式是無論如何都要買的,要不老闆不換,他說建議兌著喝,解鎖新風味。

  強行賣出的那杯咖啡是他營業的堅持。

  今日的唯一客戶沒有聽從他的意見,半瓶二鍋頭都讓虞連夠嗆。他喝到一半的時候,已經沒力氣撐住欄杆,他兩腿發軟,滑倒在地上。

  陸淮川是這個時候從背後搭上虞連的,他來的時候一點聲都沒有,像個幽靈。

  虞連嚇了一跳。

  陸淮川突然探出個頭來:「兄弟,這麼晚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呢?。」

  虞連扭過頭,沒搭理他,陸淮川沒氣餒,他說:「起風了,你進來點,我請你喝杯咖啡。」

  虞連低下眼,看了看地上那杯沒插管的冰美式,再看他。

  陸淮川摸了摸鼻子:「這家店我朋友開的,咖啡真做挺好的,我不騙你,我請你喝這杯,你下次再來。」

  虞連說:「再好喝我也不會再來了。」

  陸淮川看一眼他頹唐的神色,為難地搓了搓手,索性蹲下身壓低聲音說道:「喝一杯吧,以後再來買,賣出一杯我有提成。」

  虞連沉默一下:「……這個東西還有提成?」

  陸淮川笑眯眯的:「是啊,撇開成本,他四我六。」

  「成本多少?」

  「單杯售價的80%。」

  虞連抬起眼認真看了看他,看來世界上的蠢蛋不止自己一個。

  陸淮川聳了聳肩:「哎,沒辦法啊,我剛失業,賺一點是一點嘛,積少成多,我昨天就攢了六塊八毛錢。」

  虞連突然笑了,他說:「是哦,積少成多。」

  陸淮川看著他酡紅的一張臉蛋有了不同神采,表情突然有些怔愣。

  「你看你啊,年紀輕輕,長得也一表人才的,幹嘛那麼想不開,我欠了一屁股債,昨天收入那麼丁點兒,不也一樣過。」

  他伸手想要扶起他,虞連站不起來,搖了搖頭,索性賴地上不走。

  他醉得不輕,但很懂事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謝謝,不麻煩你了,我再坐一坐,等清醒了自己會走。」

  陸淮川看了看他,跑走了,隔了不一會兒又飛快跑回來。

  「喂,哥們兒。」

  他叫他一聲,遞了杯水到虞連跟前:「喝這個清醒得快點。」

  「往頭上澆也行。」

  虞連不願意,也不接過他的水,狐疑說:「水不會下毒了吧,迷魂藥什麼的,你其實是人販子吧。」

  陸淮川誇張地哇了一聲:「你怎麼好心沒好報。」

  可虞連喝醉了酒就這個德性,什麼真話都往外倒。

  「算了,我不跟你這個醉鬼計較,」陸淮川嘴裡嘀咕一聲,看在你長得好看。

  陸淮川又念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他接著說:「給你買水花了五塊錢,現在我六塊八毛的積蓄又減了一大半,我要什麼時候才能掙回來呀,不行,你高低得去買一杯還我的提成才能走。」

  虞連聽了,拿過他手裡那支水,認真打量起來,片刻說:「你這水,買得很貴,超市里賣2塊一瓶,批發更便宜,1塊6毛。」

  陸淮川故意:「那咋辦,你跟我一塊進去,找那個無良老闆算帳。」

  虞連想了想,也行。

  他從地上踉蹌地想站起身,沒成功,陸淮川索性說:「我背你吧。」

  「前面有幾層階梯,你會絆到的。」

  他沒等虞連同意,蹲下身把他的胳膊搭到肩上,慢慢向上收緊了力量。

  「走咯?」

  虞連伏在他背上,一顛一顛的,理智漸漸有些回籠。

  「……謝謝。」他輕聲說,「小哥,你心地好,我會感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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