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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嬰孩最嬌氣了,立不住不是常有之事?」史婆子振振有詞,見媳婦眼露凶光,忙低眉順眼裝鵪鶉。

  聽罷,莫婤眉頭緊鎖,打響設嗣昌局分局名聲,開接生館,果然迫在眉睫啊!

  「娃排出的糞中若有這樣的蟲,應就是藥起效了,你等需細細留意至糞中再無此蟲……」

  暫時按下憂心,同他們細細交代後,莫婤見女官們已登記好此家戶籍,便告辭去往下一條街。

  此後,她尤其留意門上掛穀草的人戶。依晉汾兩地風俗,生女掛無根穀草,生子掛有根穀草束。

  書香門第產子後,還會將帶根的穀草束分作十把,用泥塑形紮成窗戶,再於窗格正中釘上瓷碗、木杓各一個,竹筷一雙,掛於門上,取「十年寒窗,步入仕途」之意。

  「咚咚咚——」

  莫婤一行人又扣響了一扇半掩的柴扉,小廝正領著他們入院,她就瞧見灶台旁一約莫五六歲大的男童,正對著藥爐子撒尿。

  停下步子,她低聲問道:「這是在干甚?」

  「哎呦,失敬失敬!」小廝忙擋住女官們的視線,滿臉愧色道,「大人們來得突然,更未曾想這般多女子……給這藥添引子呢,童子尿大人們聽說過罷?」

  又是一家不經消毒殺菌肆意妄為的,她已覺麻木了,三兩下制止講明原由後,在這家人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又拈出一堆線蟲。

  這家人除了在嬰孩的臍上塞了羊糞,連婦人臍上也填滿了,美其名曰——舒緩產後腹痛。

  「官人你別不信,方生完時痛得我死去活來,這才過了三五日,竟愈發不疼了。」

  此話一出,女官們皆沉默了。

  嗣昌局的女官們就算不是穩娘出身,也看過莫婤撰寫的助產書,更在毓麟居見習、學習過數月,皆知此不過是到了宮縮痛平息的時日了。

  「愁人啊!」

  夜半,她同長孫無忌一道沐浴後,懶洋洋地窩進他懷中,邊想法子,邊以他腹為紙理絡思緒。

  見她鬱悶,他忙柔聲安慰道:「是你將長安生養之事治理得頗善,方覺不適,此前京師不知何為消毒無菌時,不也這幅做派?更別說此等偏遠之地了。」

  心頭的陰雲散了些,她摸著他精瘦的腰身,上頭附著的肌肉線條流暢,緊實得有些咯手。

  食指在上頭點點圈圈,忽覺指尖有些水汽,紋理分明的腹肌上竟蒙了層細汗。

  須臾間,天旋地轉,她被壓在他的身下。

  「夫人可否滿意?」他喑啞著嗓子道,「有未想到對策?可須為夫身體力幫忙?」

  原還偷偷笑得狡黠的莫婤,忽而雙頰緋紅凝露,檀口微張嬌嗔道:「自是想到了。」

  「那方才,夫人就是裝著頑?」他輕柔地問道,就見被識破的人兒青絲拂拂,斂下羞眸,桃腮熟透了。

  「不不不,方方想到的!」她連連否認,努力藏住潮意。

  「小騙子。」他輕笑兩聲,未同她計較,掐著初夏熟透的桃尖,緩緩低頭,齧住夏日紅艷誘人的櫻桃。

  翌日,莫婤又同女官們忙碌了整日,臨近傍晚方回了嗣昌局在城中的辦事處——嗣昌局分署。

  穩娘們早已等在署內,見著她忙將城中商鋪分布圖翻了出來,上頭標明了她們覺著不錯的鋪子。

  因晉、汾多風沙,她率先考慮城中心的鋪子,選了間臨近汾河穿過城中的支流、靠近嗣昌局分署、車馬皆通的便捷之地。

  正同穩娘們敲定細節,嗣昌局分署外的大鼓,竟被鳴響。

  眾人驟然起身跑了出去,領頭的莫婤剛踏出署門,就被百姓們團團圍住。

  「大人救命!」

  「大人救救我家孩兒罷!」

  「大人行行好!」

  原是昨日莫婤給藥的那些人戶,皆於今晨開始出恭,因她特意囑咐,大伙兒翻找了大半個白日的糞桶。嬰孩們俱排出了長蟲和蟲卵,用藥的婦人們更嚴重些,多是幾寸長的蟲絲。

  最讓百姓們恐懼是,黃昏後一婦人竟排出十尺長蟲。

  這消息瞬時長出了羽翼,傳遍大街小巷,百姓們皆坐不住了,四處打聽女官大人們的辦公之所。

  「爾等俱安!」

  莫婤高聲喊道,原本喧鬧的人群驀地安靜下來,大伙兒皆哀求地望著她。

  第137章

  四月的汾州,黃沙漫天。

  風糊得百姓們眼眶通紅,卻仍固執的目不轉睛地看著莫婤。

  她環顧四周,擲地有聲地道:「家中方產子敷過羊糞的,明日攜子於我署領藥,其餘人容我等備藥三日,定幫大伙兒排蟲!」

  聽罷,百姓們面面相覷,他們方歸順唐軍,此前長期遭亂軍欺壓,雖再生不起反抗之心,卻也難對其燃起信心。

  事關生死,他們方走出院門,望上天垂憐派來救苦救難的菩薩,可惜仍只得個虛無縹緲的承諾。

  署門前守衛森嚴,各個威猛士兵手持鋒利長槍,目光如炬地戒備著,他們眼中的光漸漸熄滅,垂頭喪氣地緩緩離去。

  「明日,你們定要來啊!」

  盧曉妝見眾人不信,忙高聲懇切道。有孩童和婦人回頭望著她苦笑,卻被婆母、夫君拽走,未留下隻字片語。

  翌日,天已青光亮,署中果然只零星來了十幾戶人家,猶猶豫豫給出五枚銅鈿後,徘徊許久方用了藥,還走得悄無聲息似在做賊。

  女官們備藥忙了整宿,還專門留出今日的空閒,如今卻只能撐著腦袋、打著哈欠,百無聊賴。

  「有人嗎?」

  忽而,一道童稚聲響起,女官們皆望過去。

  一約莫六七歲的小郎君,小心翼翼地背著一嬰孩。他衣衫洗得發白但乾乾淨淨,背上捆著的襁褓卻是灰撲撲的,還能瞧見油漬。

  「能給我阿妹一幅藥嗎?她不哭不鬧很乖的。」

  小郎君抿著唇、紅著眼道,搜摸了半天,終從內包中取出兩枚藏得嚴實的銅板,咬咬牙又解下脖子上的長命鎖道,

  「這些夠嗎?若不夠,我同你們跑腿還上!」

  眾女官瞬時覺心頭髮酸,望向上首的莫婤。

  莫婤起身行至小郎君身旁,只收了他手心的兩個銅板,柔聲道:「這些就夠了。」

  幫著小郎君解下背女嬰的結,王清歌方揭開襁褓,驟然發出聲驚呼:「啊——」

  女嬰肚臍處的羊糞已被強行扣下,除未清理乾淨的羊糞外,還有指甲挖破的血痕和線蟲殘留的斷段。線蟲未被完全取出,就算殘留一絲,也仍會存活生長。

  「畜生!枉為親人!」王清歌少見地帶著哭腔道。

  莫婤眉頭緊鎖,摸了摸女嬰的額間、腋下,滾燙無比,又拍了拍其腳心,只能聞絲絲貓叫般的輕哭。

  「快!病危了!」

  把脈片刻後,她高聲疾呼,抱著嬰孩快步入內,懂醫術的女官們迅速跟上前來,或配藥、或碾藥、或燃爐……有條不紊,配合默契。

  盧曉妝拉著小郎君去冰窖取冰、去藥房買藥、去井口取水……小郎君頗為聽話懂事,將她交代的事辦得穩妥又周到。

  待兩人備好屋內要用的物件後,他方顫抖著攥緊她的衣角問:「我妹妹,是病重了嗎?」

  躊躇半晌,盧曉妝還是誠實頷首,眼淚瞬時從小郎君眼角落下,又被他猛地擦掉:「我不能哭!妹妹一定沒事的!娘還等著我們呢!」

  「還要冰!」

  屋內又傳來道指揮聲,小郎君驟然起身,飛速跑到冰窖,提著桶冰又沖了回來。

  待眾女官忙到日上中天時,終是將女童救了回來,同她飲下驅蟲藥後,方將其還給了小郎君。

  「我能帶著妹妹在這裡住兩日嗎?」

  小郎君猶豫許久,掛著淚的臉羞紅,慚愧地問道。女官大人們救了他妹妹,他卻還厚顏無恥地讓她們收留兩日。

  輕撫上小郎君的頭,莫婤蹲下身問道:「不回家,父母會擔心的。」

  他眼露掙扎隨即道:「我不回去,他們只是擔心;我若回去,妹妹就沒命了!」

  小郎君名喚阿貴,家住兩條街外的九巷,昨日他是同爹娘一道來的嗣昌局求藥的,回家後正興高采烈地逗弄著朝他甜笑的妹妹,就聞爹娘在外間吵得不可開交,他輕輕將房門推開條縫聽著。

  「誰知她是不是騙子!」

  「不是問了史大娘?我們得早些去,萬一沒藥了!」

  「不去,這些賊人定是想將我們的錢哄了去。」

  「你喪良心,這可是你閨女。」

  「果真是賠錢貨,你以為錢是大風颳來的?」

  最終祖父同鄰里商量後一道拍板,不去嗣昌局當冤大頭,祖母同父親硬扣出了妹妹肚臍中的羊糞,還找了個拈豬毛的木夾扯線蟲。

  娘親拼命阻止,卻被打倒在地;他上前阻攔,卻被祖母緊緊抱去一旁。

  瞧著朝他笑的妹妹漸漸從嚎啕大哭到嚶嚶低泣,晨時更沒了聲響,他翻出藏在鼠洞的銅錢,趁著祖母、父親上工、祖母出屋買菜時,背著妹妹跑出來求藥。<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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