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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湛時禮輕吐出最後一個字音,時間出現半拍凝滯,下一秒,巨大爆炸聲驚天動地傳來。

  徐燊的虹膜倒映出對面大廈頂樓轟然炸開的火球,藍色氫焰以狂暴之姿席捲而出,鈦合金的渦輪碎片在高溫中熔化成銀色流星雨,紛灑落下。

  眼前一幕太過震撼,徐燊的腦中一片空白,直至湛時禮的聲音又響起。

  電話里那個人的嗓音變得愈溫沉:「Seren,看煙花了。」

  徐燊後頸汗毛豎起,溫熱吐息穿透無線電波,擦過他耳際:「親愛的,七夕快樂。」

  遠處已經有消防車的緊急鳴笛聲劃破黑夜。

  第71章 賭徒

  卓盛大廈發生爆炸,新聞迅速成為全城熱點。

  消防處、警務處多部門介入調查,各種關於卓盛的能源科技項目存在重大安全隱患的傳言甚囂塵上。

  同一時間,獵狐亞洲接連發布幾份做空報告,直指卓盛能源項目涉嫌數據造假、存在核心技術缺陷和安全隱患、資金流水牽涉跨國洗錢網絡等等。

  卓盛股價一夜間暴跌。

  傍晚時分,下雨的天街上有些堵,車路過卓盛大廈,堵在半路。

  徐燊抬頭看了眼窗外,大廈頂部三層正在整修,昔日睥睨四方的嶙峋巨物穹頂裂開猙獰巨口,仿若被貫穿了傲慢的脊骨吞噬了氣勢,在蒙蒙雨霧裡顯出殘敗之相。

  前座的秘書注意到他的視線方向,順口跟他八卦:「卓盛大廈發生爆炸,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獵狐的沽空狙擊來勢洶洶,一副不搞死他們不罷休的架勢,這一個星期他們股價腰斬,市值蒸發了百分之六十多。何銘正被消防、警方輪番傳喚,證監會和港交所也在調查他們,他現在焦頭爛額也不知道經不經得住查。

  「不過那個高永誠之前不是還跟何銘正稱兄道弟的,現在說出手就出手,倒是不客氣……」

  「生意場上本來就沒有永遠的朋友。」

  徐燊淡道,然後又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沒有永遠的朋友自然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為了利益,誰都可以互相合作。

  窗外的雨勢漸大,街上的車流越堵越長,徐燊靠座椅里倒也不急,他晚上有個飯局,這會兒時間還早,他難得有心情欣賞雨景。

  湛時禮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撐著傘自卓盛大樓走出來,然後看到了他的車,徑直走來。

  徐燊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神思放空,這一刻什麼都沒去想,視野里只有那個人逐漸走近的身影。

  湛時禮停步在車邊,彎腰敲了敲車窗。

  車窗玻璃降下,湛時禮的氣息帶了潮濕的水汽灌進來,涌動在鼻尖。

  徐燊的喉嚨滾了一下:「你怎麼在這?」

  「這話不是該我問你?」湛時禮說,盯著徐燊的眼睛,「你堵這裡多久了?前方發生事故看起來一時半會地走不動,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

  微妙靜默兩秒,徐燊問:「你邀請我嗎?」

  湛時禮眼裡浮動著笑意:「嗯,我邀請你。」

  他幫徐燊拉開車門,雨傘傾斜過來,徐燊交代了秘書先回公司拿東西晚點來接自己,下車走進傘下。

  湛時禮伸手攬過他,側頭過來時鼻尖幾乎蹭到他鬢髮:「走吧。」

  徐燊跟他共撐一傘,一起朝前走去。

  轉過街尾,下一條街上有間咖啡館。

  湛時禮剛要推門,忽然有閃著大燈的車衝過來,在他們身邊違章急停下,車輪濺起地上積水。

  徐燊皺眉,只見馬守良氣沖沖地自駕駛座下來,大步走向他們,一拳送上湛時禮的臉:「媽的王八蛋,你算計我!」

  湛時禮反應極快地側身擋開,抬手扣住他手臂用力一推。

  馬守良罵罵咧咧,沒揍到人,還差點被湛時禮掀翻在地。他氣沖沖地撲上去還想動手,湛時禮拉著徐燊後退了一步避開。

  恰巧有巡邏的警察路過,吹著警哨上前來制止。

  -

  咖啡館的二樓沒有別的客人,在雨天裡顯得格外寧靜。

  桌上咖啡杯里的熱氣裊裊而升,徐燊掀起眼,看著對面正漫不經心擦拭身上雨珠的湛時禮,忽然出聲:「左邊臉上。」

  湛時禮看他一眼,紙巾擦過自己臉頰。

  「剛看馬守良那個氣急敗壞的樣,」徐燊問,「你把他名下的卓盛股份騙到手了?聽說他也被查了吧?」

  湛時禮簡單解釋:「他在澳門被人引誘賭博輸了很多錢,手裡的卓盛股份也質押了出去,對方提出要他以公司名義接一筆投資款,債務就一筆勾銷。他在卓盛也是項目負責人,以為只是幫公司接一筆投資而已,不會有什麼事,就答應做了。」

  徐燊聽懂了:「這筆投資款有問題吧?他被人利用洗黑錢?」

  湛時禮點頭:「現在商業罪案調查科正在查他,至於他手裡的卓盛股份,我之前借了二十億幫他解質押,期限半個月,借款合同附件里有一條是借款逾期未還,質押股權自動轉至出借人名下,他當時沒看到,或者看到了也沒在意。」

  本來是不會有問題的,馬守良只要拿回質押出去的股份,怎麼也能湊夠連本帶利還湛時禮的錢。偏偏不湊巧,卓盛現在被獵狐窮追猛打,股價大跌,引發市場恐慌性拋售,他沒法套現,錢還不上,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手裡股權易主。

  「二十億拿到馬守良手裡八個點的卓盛股份,」徐燊輕諷,「看似划算,但卓盛現在這個境況,萬一之後被迫停牌摘牌退市,你也不怕這二十億打水漂?而且這麼多股份轉讓必須申報,何銘正那裡你打算怎麼解釋?」

  湛時禮只說:「打水漂不至於。」至於何銘正的看法已經不在他考慮之中。

  徐燊當然知道他不是真的要搞死卓盛,一定留了後手,但也好奇:「時機這麼湊巧,這邊卓盛剛發生爆炸,獵狐的做空報告就出來了,不會是你跟高永誠在打配合吧?Nic,你作為卓盛股東,跟做空機構勾結啊?犯法的。」

  徐燊的語氣很像是看戲,湛時禮面不改色說:「我沒跟他達成過任何協議,連口頭承諾都沒有。」

  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但各有各的盤算,隨時可能反目的脆弱同盟,他根本不怕查。

  徐燊果然猜對了,低罵道:「你真是膽子大,高永誠這種人你也敢跟他謀皮,也不怕把自己玩進去?我之前撞見過他跟馬守良套近乎,馬守良被引誘去幫人洗黑錢,也是他做的吧?」

  「記得你那個大哥是怎麼死的嗎?」湛時禮忽然問。

  徐燊的目光一動,瞬間明白了。

  湛時禮說:「他死之前幫人洗黑錢,一起參與的舅老爺鐘智華後來也死在了懲教所,當時你爸讓我幫抹掉一些可能牽連肇啟的證據,我有仔細查過,發現他們之前都跟高永誠走得很近。

  「高永誠似乎跟警方一直在查的跨國洗錢組織有染,或許是他們在這邊的白手套,你大哥和舅舅也是被他利用了。但是他做事很小心,沒留下任何證據,連警方都沒有懷疑到他身上,就連給馬守良下套,也只是送了個情婦給他,其他事情都是馬守良的這個情婦攛掇的,後來她人也失蹤了。」

  徐燊聞言微蹙起眉:「這麼危險的人物,你還敢接近他?」

  「燊少爺上次說,更危險的事情你見得多了,」湛時禮握著手中的咖啡杯,手指輕輕摩挲杯柄邊緣,「我也一樣。」

  徐燊注視他從容自若的眼睛,再次確信,他們是一類人,想要做的事情,哪怕是孤身走鋼絲也會去做。

  他問:「高永誠做這些,是為了利用馬守良洗黑錢,順勢拉卓盛下水藉機沽空卓盛大賺一筆?不過他原本的目標是不是肇啟?」

  「嗯,」湛時禮承認,「但你大哥死得早,你爸當初反應也迅速,沒給他留下機會。而且肇啟之前哪怕跟卓盛打收購戰,境況也遠比卓盛現在好,所以他當時沒有直接對肇啟下手,現在也更換了更可行的目標。」

  「託了你們的福,何銘正終於低頭了,」徐燊似笑非笑道,「他已經聯繫我,想要我們這邊回購卓盛所持有的肇啟股份。」

  湛時禮料到如此:「很正常,他就算再不甘心,總要給卓盛董事局一個交代,卓盛也需要儘快填補其他項目上的資金空缺,穩住投資者信心。」

  「那你呢?」徐燊不是很理解,「為什麼一定要炸卓盛公司大樓,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湛時禮卻問他:「Seren,那晚的煙花好看嗎?」

  徐燊到現在還能回憶起那夜親眼看到卓盛大廈爆炸時的悚然感,分明是駭人聽聞的事情,湛時禮卻當做了邀請他看的一場盛大煙花,並且在那之後跟他說了「七夕快樂」。

  港城人不過七夕,反而因為這個日子臨近鬼節而有所避諱,湛時禮卻特地挑了這一天,人心鬼蜮,他確確實實就是個瘋子。

  徐燊輕眯起眼:「你別說只是為了你所謂的『放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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