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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用氣聲說了什麼,謝知周沒聽清,靠近了些,卻被柔弱的少女一把推遠。謝知周默默與她拉開了距離,眼裡寫滿了心疼。

  「不要告訴別人。」她忽然出聲,這回不再是氣聲。聲音帶著幾分破碎的啞,幾乎在聽到自己聲音的瞬間,知馨的眼裡忽然蓄滿了淚水。

  她死死攥著身旁等人高的毛絨熊,秀氣的手指被擰的蒼白。那隻總是憨態可掬的毛絨熊因著光影的緣故,眼下垂出一片寂寥的陰影,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可怖。

  「好,」謝知周定定地看著她:「我保證。」

  「包括,」知馨的語氣有些艱難,帶著幾分哽咽道:「肖學長。」

  謝知周微蹙了眉,「好。」

  「不要追究,不要報警,」她掐著謝知周的手心,少女的指甲修剪的十分圓潤,掐起來並不尖利,而帶著幾分脆弱和無力。

  「你不想看見壞人被繩之以法嗎?」謝知周問,「如果……」他頓了頓:「如果是有什麼把柄在他的手上,你放心,沒有人會因此非議你,我和爸一定不會讓他得逞。」

  他擔憂的是,知馨之所以沉默,是因為對方拍了她的不雅照片作為威脅。

  謝知馨忽然偏過頭去,眼淚順著鼻樑與另一隻眼睛裡的淚水會合,划過秀氣的臉龐落在濡濕的枕巾上。「別問了,哥。」她的語氣帶著幾分哀求,讓謝知周心裡澀的發疼。

  「好,知馨說不報警咱們就不報警。」謝知周只覺後槽牙發酸。

  「最後一件事,」謝知馨偏過頭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一份不錯地看著他,「我不參加高考了,我要出國。」

  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這麼多年,謝知周頭一次沒有讀懂知馨的眼神。

  他忽然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沒來由有些心慌,甚至在某個剎那想堵住知馨的嘴,不讓她把下面的話說出來,然而他不會那麼做。

  謝知馨輕聲道:「哥哥,陪我一起。」

  轟隆的雷聲在耳邊炸響,紛雜的思緒擠入他的腦海,他沉默了半晌,看著知馨通紅的雙眼,目光遲疑了一瞬,而後沖她笑了笑:「好,我陪你一起。」

  「是因為哥哥的男朋友所以猶豫嗎?」

  謝知周猛然抬眼,看著神色平靜的謝知馨,她的臉上猶掛著淚痕,「季學長,是哥哥的男朋友,是嗎?」

  「是。」謝知周沒有否認。他沒有去問謝知馨為什麼會知道,也沒有問她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提起。

  知馨常常去學校找他玩,也和季澤恩一起吃過幾頓飯,加上段邦和肖子兮有時候開過了玩笑嘴上沒把門兒,知馨憑藉著只言詞組猜出來並不難,他也沒有刻意地隱瞞過她。

  只是大概是因為那回借過廣播劇的緣故,謝知周一直覺得妹妹會是自己的支持者。所以也沒有太多的避諱過。

  然而知馨卻說:「和他分手吧。」

  謝知周的心仿佛忽然豁開了一個口子,嘩嘩嘩地流著血。

  「如果爸爸媽媽知道了,會很傷心的。」她沒有再看謝知周,又把空洞的目光挪會了天花板:「還有你的同學們,老師們。」

  「肖學長說你們學校有個老師,因為同性戀的緣故被開除了,哥哥,你也想這樣嗎?你可以忍受被指指點點嗎?」

  陰影里的坐著的毛絨熊轟然倒下,靜靜地躺在知馨的身邊,它那雙玻璃珠製成的眼睛反射著睡眠燈的光,像極了他內心深處最大的陰影,那道驟然亮起的閃光燈。

  少女柔美的聲音不留情面地揭開他心底隱藏最深的恐懼,他的目光順著知馨的臉落到窗外,漆黑的夜色里,沒有月亮。

  「說話要算數。」知馨鬆開他的手,扯了扯被子,背過身去:「我睡了。」

  第59章 抉擇

  知馨在房間的小床上半睡半醒待了兩三天, 表面已經恢復了平靜。她走下樓, 去醫院做了檢查, 開始正常的吃飯,正常的玩樂, 除了臉上笑容的消失,幾乎和從前沒有區別。

  周馨在家裡陪著她, 請假的謝知周卻不得不回學校去準備最後一個月分外密集的期末考。

  這兩天他被冗雜的思緒折磨地格外疲倦,只回復了季澤恩的消息, 這會兒出了門,他才給段邦和肖子兮撥了回去。按照知馨的要求,他並沒有說實話,只是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在家多待了幾天。段邦問候過便掛了電話, 然而肖子兮卻魔怔一般追著他問知馨是不是出了事。

  不得不說,相愛的人之間, 或許有一種磁場。

  「知馨已經好幾天沒回我消息了。」肖子兮的語氣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崩潰。

  謝知周:「她沒事, 一直在家學習, 可能是忙吧,你知道, 她快高考了。」說完又沒什麼意義地安慰了一句:「別擔心,她忙完了會給你消息的。」

  肖子兮眼看問不出結果, 只好掛了電話。

  謝知周輕嘆了聲放下手機,繞路去醫院拿知馨的藥,一個在人群中總是顯得格外打眼的聲音落在他的視野里, 他居然恰好碰上了季澤恩和季母,在看見人的時候,他才恍然想起來,季澤恩似乎是同他說過今天會回來。

  這幾天顛倒黑白,都一直夾雜著揮之不去的苦悶,他都給忘了。想來S市的治療還不錯,季母的臉色看起來很好,面兒上掛著笑,就和那回婚禮上一樣。

  他腳步頓了頓,還是上前去打了招呼。

  黑色風衣里的少年嘴邊掛著淺淺的笑,卻蓋不過眼底淡淡的青黑。

  兩人分開的幾日,都是依靠手機聯繫,而隔著屏幕,其實很容易去隱藏真實的情緒。季澤恩這幾日都沒發現的異樣,卻在這一瞬間,在謝知周抬眼看他的時候,變得無所遁形。

  鎖在季澤恩內心喧鬧的不安,再次四處竄逃。

  S市專家對季母情況的樂觀態度,讓他在此時犯了一個錯誤。

  一個若是能再清醒一點,再冷靜一點,不被幾天的思念和此時的擔憂沖昏頭腦,便不會犯下的錯誤。

  「媽,」季澤恩說:「這是我朋友,謝知周。」

  方才還笑吟吟同謝知周打招呼的女人忽然擰緊了眉,一張精緻的臉沉下來,帶著幾分山雨欲來的氣息:「你朋友?」她緊緊攥著兒子的手,帶著充滿敵意的目光看向謝知周:「我說過,我不許你和男孩交朋友。」

  「媽我們只是朋友。」季澤恩的語速很快,向來不動於山的人此時目光帶著幾分急切。

  多年與母親的相處讓季澤恩在那一瞬間就意識到了母親的發病,他此時不能去拉謝知周,只能瘋狂地用眼神示意他離開。

  然而被思緒折磨地有些遲鈍的謝知周並沒有意識到,直到一個清脆的巴掌落在臉頰上。

  「是你勾引我兒子?」

  發病的季母力氣很大,加上謝知周腳步虛浮,他跌坐在地上,有些發蒙,方才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在此時顯得格外突兀。

  「快走!」季澤恩喊道,他緊緊箍住了打算再度伸手的季母。

  謝知周很快反應過來季澤恩的意思,猛地爬起來,一路狂奔,消失在了季澤恩的視野。

  直到到了學校門口,才減慢了腳步。他抱著胳膊,因為疾跑的風打在臉上有些涼,可被掌心擊打過的臉頰卻是一片灼熱,他曲著食指關節,死死地咬住。

  直到痛的狠了,他才鬆開,看了看手指上的淺坑,他的虎牙太鋒利,輕易就把手指咬破了皮。他抿上食指,溫熱的舌尖舐淨了淡淡一點血痕,不輕不重的血腥味瀰漫在舌尖。

  他摸出深黑的口罩帶上,只留下一雙眼睛。

  從來都是風流倜儻的男孩子,居然有一天,如此狼狽的落荒而逃。

  而這一切的緣由,是另一個男孩。

  謝知周自嘲地笑了笑。

  不出意外的話,此時在口罩之下,應該是一個鮮紅而清晰的巴掌印,鮮明地擺在他白淨的臉上。

  街旁一個正在擦拭玻璃的老闆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看過去,若是沒有記錯,這裡原先是Evan的店。

  「老闆?」他問:「這兒原先的那家呢?」

  「幾個學生跑到他店裡鬧事,說敗壞學校氛圍,他開不下去,把店轉給我了。」那老闆面色有些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你關心這家店幹什麼?我看你也是大學生吧,小孩子家家的,可別不學好。」

  「哦。」謝知周說:「是我朋友的店。」

  「你可千萬別和那種人交朋友,」那老闆一臉帶著鄙夷的關心,「你們可都是祖國的棟樑之才,別沾那種髒東西。要不是這家店便宜,我才不接手呢,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錢給店裡全面消毒嗎?就怕染上愛滋病。」

  「HIV經**傳播,沒那麼容易感染。」他悶悶的聲音從口罩中傳來。

  「那指不定還有什麼別的病呢。」

  謝知周沒出聲,那老闆還想滔滔不絕,他已經轉身離開了。他縮了縮脖子,又把口罩往上提了提,幾乎貼在了下眼瞼上。

  周遭的人流走過,他仿佛聽見不絕於耳的竊竊私語,還有過路人好奇、嘲諷和鄙視的目光。他總覺得好像聽見了有人在罵他同性戀,帶著幾分趾高氣昂的嘲弄。還有人在趕他離開學校,眼裡寫滿了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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