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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知周頭一次見到這麼嫻熟乾脆的操作,愣愣地看著季澤恩。

  後者操作完這一切,不帶什麼表情地擦了擦手套上的污漬,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極輕易的事。圍觀的謝知周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看著監測儀上的線條波動,長出一口氣來。然而這口氣還沒暢快,就聽季澤恩問:「看清楚了?」

  謝知周下意識地點點頭。

  「下次你來。」季澤恩淡淡道。

  一口血噎在了謝知周胸口。

  拜季澤恩高超的實驗技術所賜,他們很快就拿到了最終結果,經由老師審查之後,他們便可以提前離開了。

  季澤恩收拾完桌子,脫下白大褂,就見剛剛聽說要自己動手,忙借著洗手術器械為由跑得老遠的謝知周,這會兒正蹲在實驗室門口的籠子前。

  他也沒催,靜靜地立在一邊,看著眼前的男孩。

  謝知周回過神來,開口卻問道:「這隻豚鼠怎麼在這兒?」

  實驗室的走廊上擺著一排空掉的籠子,只剩下這一隻豚鼠孤零零地蹲在角落,顯得格外自閉。

  巡查老師對他們小組的實驗操作頗為滿意,連帶著對謝知周的態度都好了不少,這會兒剛好轉悠過來,聽到了便回答道:「這是上午的同學實驗剩下的,你們做得快,幫著把它處死了等會兒一併送去動物房吧。」

  謝知周眼神一頓。

  醫生其實是個很矛盾的職業,穿梭在生死之間,犧牲很多實驗動物之後,那雙沾滿鮮血的手,方才能學會救人。

  謝知周一直記得,在大一上學期的第一堂動物實驗課上,半個班的女生都紅了眼眶,還有些一邊流著淚,一邊抖著手去處死麻醉中的實驗動物。

  直到有一天,他們的手法足夠嫻熟,他們的心足夠堅硬,他們再也不會對著敞開的胸腹痛哭失聲,才能冷靜下來,不出一分差錯的在病人身上落刀,從而去救想救的人。

  信仰之路遍生荊棘,將人心磨練的堅如頑石,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冷血。

  謝知周有些踟躕著開口:「老師,這個能不能讓我帶回去養啊?」

  第44章 思考

  每年死於實驗獻身的動物實在太多了, 這隻豚鼠幸運, 沒有被上午的同學挑中, 卻還是難逃一死,他有些於心不忍。

  巡查老師有些意外, 不過略想了想,給學生們用的實驗動物多半是直接買來的, 沒有進行過基因實驗,並不存在什麼生物安全的問題, 她便交代了一句:「可以,不過記得去寵物店做個檢查。籠子你不能帶走。」

  「好嘞!」謝知周揮散了心頭思緒,沖季澤恩打了個響指,把那隻窩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豚鼠抱出來,那豚鼠格外膽小似的, 不比暴躁的兔子,此時縮在他掌心一動不動, 顯得格外溫順。

  「我們把它養在寢室好不好?」謝知周問季澤恩:「兒子和棒棒他們都很喜歡小動物。」

  季澤恩看著此時一臉喜色的謝知周, 略點點頭。

  兩人抱著豚鼠往學校附近的寵物店去。那獸醫給小豚鼠做了簡單的身體檢查, 把它帶到內間去打防疫針。

  謝知周和季澤恩在外間等著,周圍有兩個男生帶著一隻高大的金毛, 在一旁閒聊。寵物店不大,一點兒聲音都顯得格外清晰。

  「聽說了嗎, 鄒秦真的辭職了?」一個有些好奇的男聲。

  謝知周聞言略蹙了眉,不由得想起那封凌晨三點的電子郵件,他抬眼看了看季澤恩, 卻見他眼裡並沒有太多的驚訝。

  「什麼辭職。」對面的男孩兒輕蔑地笑了笑:「鄒秦回國不久,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他的實驗室剛剛建設的差不多,怎麼可能這時候自願離開。說成辭職是給他面子。鬧出這麼大的醜聞,好些學生都出來抗議了,校領導能留他?」

  「為什麼?」那男孩似乎有些消息閉塞:「什麼醜聞?」

  那牽著狗的男孩嘴一撇,拋出三個字:「同性戀。」

  「那傳言是真的嗎?」對面的男孩有些瞠目結舌:「我聽說只是給一家酒吧做了證人。」

  「嗨,什麼酒吧。」那男孩一臉不屑:「那就是個同性戀約炮的地兒。」

  謝知周聽著兩人議論紛紛,面色愈發難看。正巧醫生拿著豚鼠出來,他把豚鼠裝進提前買好的籠子裡,快步走出的寵物店。

  季澤恩忙追出來,安靜地跟在他身邊。

  「你知道對不對?」謝知周忽然問,這些天他一直被季澤恩催著看書,閒暇了就練吉他和他排練,幾乎沒有怎麼出門,因此絲毫沒有留意到這些流言蜚語。現在想來,他早該覺得季澤恩的態度不對。

  「嗯。」季澤恩沒有否認。

  謝知周喃喃道:「為什麼要瞞著我?」

  「既然你沒有辦法改變些什麼,我不希望你因此難過。」

  謝知周悲哀地發現,季澤恩一針見血。

  他沒有能力,他只不過是一個學生。就算他家有錢,就算他的父親生意遍及國內外,可不論是在飛速流竄的流言面前,還是在傳統的學校管理層面前,金錢和他,都顯得太渺小,太無力了。

  季澤恩的手搭上他的肩,不輕不重地按了按,遠遠看來,仿佛一對普通的好朋友,可謝知周明白,那是來自愛人的安慰和鼓勵。

  前二十年的人生讓他忽視了世界的惡意,而方父、季母、辭職的鄒秦,還有這些七嘴八舌的同學們,都在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他,這個世界並非他所想像的那樣包容。

  曾經固步自封、偏安一隅太久,以至於他對這樣的世界充滿了不習慣。

  「同性戀真的很惡劣嗎?」謝知周忽然開口。

  季澤恩聞言一愣,這個問題他也曾經問過自己,醫學課本給了他答案,而謝知周給了他認可自己的勇氣。

  「不惡劣。」季澤恩淡淡開口,那話里不容置疑的堅定,卻意外地安撫住了謝知周慌亂的心。

  「可是只有隱藏,才能保護自己是嗎?」謝知周喃喃開口。

  季澤恩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能蒼白而無力地拍了拍謝知周,然後告訴他:「我陪著你。」

  那雙鴉羽般的眼睫垂落,蓋住了下眼瞼,一雙眸色深沉的眼裡,裝滿了另一個人。

  謝知周忽然就明白了季澤恩接受他的心意之前,那些痛苦的糾結,那句千夫所指,和隱秘的相愛。無常的命運,讓這個早慧的少年過早地認識到了這個世界對同性戀的惡意,認識到了這是他努力也很難逾越的溝壑。

  他曾試圖推開自己的愛人來保全彼此,卻最終還是墜入了愛情的深淵。

  季澤恩看著他,眼裡情緒濃重。他接過謝知周手裡的籠子,「心裡難受的話,給鄒老師打個電話吧。」

  兩人一同往宿舍走,三月的春色正好,暖融融的光亮打在他們身上。可那些隱秘幽微的感情,卻只能躲在黑暗之中。

  謝知周掏出手機給鄒秦去了個電話,意料之外地,這次他竟然接了電話。

  「喂,您好,請問您是?」是鄒秦一貫從容的語氣,此刻聽不出任何的不悅。

  「鄒老師好,我是謝知周。」他說完這句,竟然有些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開口。

  而鄒秦似乎早就明白了他的意圖似的,溫和地告訴他,自己已經從學校辭職,然而究竟是自己離職,還是被辭退,他並沒有多做解釋。謝知周沒有追問,只聽他說現在在另外一家研究所工作,總算是安了安心。

  就在他們寒暄完打算掛斷的時候,或許是察覺了什麼,鄒秦忽然叫住他道:「知周。」

  「怎麼了,鄒老師?」謝知周沒來由有些緊張。

  「沒什麼。」鄒秦笑了笑,此時兩人不再是以師生的身份相對,他的態度倒是多了幾分隨和。

  「你不用為我感到遺憾。」他笑著說:「或許有一天你也會明白,當你因為某件事,或者某個人,擁有了勇氣去坦然面對一切非議的時候,相信我,你會感到滿足而非痛苦。反倒是在那之前的時光,更像是一場痛苦的考驗。」

  謝知周握著手機的手指骨節泛白,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季澤恩一眼,那人站在冰雪消融的春光里,一雙沉靜的眼睛注視著他,一瞬間的心顫,讓他幾乎是逃一般地避開了這道目光。

  「我知道了,謝謝您。」他對話筒中說,而後對面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季澤恩看著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疑惑。

  「沒事。」謝知周笑了笑,又恢復了平日一貫的神色:「鄒老師說他一切都好,我們不用擔心。」而鄒秦最後同他說的話,他卻隻字未提。

  季澤恩略蹙了眉,而謝知周已經拿過他手裡的豚鼠籠子,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推開了寢室門:「Surprise!」

  他收了神色,聽著寢室里發出一聲聲驚嘆,抬腿走過去。

  第45章 小傢伙

  「厲害了老謝!」段邦和肖子兮這會兒都在。

  肖子兮指著那隻豚鼠:「這該不會是實驗室里救回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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