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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清楚現在還不是時候。樓徽寧深吸一口氣,強自閉上了眼。

  ——她絕對不能坐以待斃,她要做些什麼。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樓徽寧入往常一樣隱忍不發,直到景和十九年,她終於得到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因為常年征戰,北邙與南胥兩國百姓飽受戰亂之苦,兩軍所到之地家家皆縞素,戶戶掛白綾,有如人間煉獄,人口四處流動,難民到處逃竄尋找安身之所,在這樣的情況下,突如其來的疫病就這樣通過人群擴散開來,不過兩月便已經蔓延至北邙京都。

  樓徽寧知道,她逃離這人間煉獄的時機到來了。

  為了能夠裝作自己也染上了天花,樓徽寧在初冬寒天的深夜潛入池塘,將自己全身都浸入冰冷的湖水中。她強忍著小腹傳來的陣陣劇痛,硬生生在池塘中泡了兩個時辰。

  直至天色即將破曉之際,樓徽寧才支撐著顫抖的雙腿從池塘中蹣跚走出,她拖著踉蹌的步子一步步走向自己那無人問津的小荒院。她找出事先準備好的紅燭和筆墨,將紅燭燃燒融化後融入紅色墨汁中,在對著鏡子在自己的臉上和手上腿上畫滿斑點狀的紅疹。

  為了不被人看出破綻,她甚至從榻邊的柜子底下取出了五天前的飯菜。她的飯菜本就是別的宮妃吃剩下的,如今更是早已發霉腐爛。為了能夠裝得更逼真,她強忍著噁心端起碗瘋狂往自己嘴裡塞,可是劇烈的臭味還是讓她產生生理性的噁心,還沒吃完便忍不住陣陣乾嘔。

  樓徽寧難受地眼淚都掉了下來,她抬手用袖子揩過眼角,深吸一口氣似乎下了必死的決心,毅然決然再次端起碗,將裡面餿掉的飯菜一掃而光。

  做完這一切的她早已被折騰得大汗淋漓,本就有些發暈的腦袋在此刻變得愈發昏沉,她抬起手背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只覺得驚人的燙。

  她終於滿意地咧開嘴笑了笑,可剛一張嘴,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感覺襲上心頭。樓徽寧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在嬤嬤聽見響動趕來的一瞬間吐了一地。

  面紅耳赤、渾身紅疹、嘔吐不止——這便是樓徽寧的管事嬤嬤推開門的瞬間所看見的情景。

  「她臉紅成那樣,指不定燒到多高!我一進去就看見她捂著自己的肚子瘋狂嘔吐,你們是沒有聞見那刺鼻的味道……真是噁心,晦氣死了!」

  另一個小宮女聞言有些緊張:「那怎麼辦?看她這症狀……不像是普通發熱,倒像是……像是……」

  「那怎麼了?別看她以前是個公主,皮糙肉厚著呢,這麼多年來大大小小的病從未用過藥,她不也都扛過來了?要我說她之前就是太矯情,放她在一邊好生涼快涼快,死不了的。就算——」

  那管事宮女朝著屋內斜了一眼,咧嘴一笑:「就算她死了,也是她自己命不好,怪不得旁人,只要別讓南胥皇帝知道就行了,就和之前那個一樣……不過,以南胥如今的國力,就算他們知道了,怕也不敢有什麼怨言。」

  屋內,躺在榻上被高熱和腹痛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樓徽寧蜷縮著身子陣陣發抖,二人的對話清清楚楚地傳入她耳中,樓徽寧死死攥緊了拳頭,咬住下唇的貝齒磨破了唇角的皮膚,嘴角往外滲出鮮血。

  屋外的小宮女遲疑片刻,支支吾吾道:「她死了倒不算什麼大事,只是……只是你看她這狀態,又是高燒發熱,又是滿身紅疹,又是嘔吐的,這症狀可是像極了近些日子流傳的疫病……」

  「你的意思是……這晦氣玩意兒染了天花?!」管事嬤嬤大吃一驚,她轉頭再次往屋內瞥了一眼,見到樓徽寧痛苦不堪的模樣,只覺那宮女說得實在在理。二人驚叫著後退幾步,管事嬤嬤惡狠狠地罵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將此事稟報王上!」

  那小宮女聞言唯唯諾諾地轉身下去了,管事嬤嬤罵罵咧咧地轉過身想要離開,她抬手扶正了自己的髮髻,卻突然覺察到原本插在發間的簪子不見了。

  她略一回想,猜想是自己先前推開樓徽寧房門時慌亂之間撞到門框脫落在屋內了。她在心裡暗自咒罵幾聲,壯著膽子悄悄朝著門口的方向靠近。屋內的呻|吟聲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是粗重而沉的喘息聲。

  管事嬤嬤一咬牙,用袖子裹著手指輕輕推開門,她探出半個身子進去尋,可左瞧瞧右看看,居然沒有簪子的影子。

  正當她低頭找尋之際,耳邊的喘息聲似乎變得更近了,有腳板踩在地上發出的細微摩擦聲。嬤嬤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恰好對上樓徽寧犀利凌冽的目光。

  樓徽寧扯了扯唇角,她抬起握著那支梅花簪的手,拇指按住簪子頭部的梅花花蕊,只聽清脆的「鐺」一聲,簪子尖部驟然彈出一隻尖銳纖細的銀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管事嬤嬤的右眼中。

  不等管事嬤嬤驚叫出聲,她再次抬手,一手死死捂住嬤嬤的嘴,一手迅猛地劃破面前之人的喉嚨。她出手狠辣而精準,手法雖有些無力,卻每一簪都直指要害。

  飛濺的血色如點點紅梅,落入她猩紅的眼眶。

  樓徽寧身形微微踉蹌,原本嫣紅的面色此刻在血色的暈染下更加鮮紅欲滴。

  趁著四下無人,樓徽寧拖著管事嬤嬤的屍身,就近將其扔進了荒院中的一口枯井中。

  解決完管事嬤嬤,樓徽寧淡漠抬手,揩過濺射到面頰上的鮮血。

  她踏著搖搖晃晃的步子,踩著管事嬤嬤的血走向屋內,她故意抬手在唇邊和下巴抹上些許鮮血,好似這血是她嘔出來的一樣。

  做完這一切的她脫力倒在地上,點點斑駁的血跡中,她蜷縮起身子痛苦地扭曲著。

  很快,樓徽寧所在的荒院便闖進了兩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下人。他們臉上蒙著厚厚的裹布,小心翼翼地將樓徽寧扔到一張草蓆上,打個卷一裹便抬著送出了北邙皇宮。

  第86章 金蟬脫殼以假亂真② 沈昭說:「你倒是……

  臘月寒冬的夜, 夜色濃重,如同蟄伏的深淵巨獸。京郊亂葬崗荒無人煙,四下漆黑一片, 伸手不見五指。

  待到那兩人的腳步聲走遠,樓徽寧這才強撐著將裹在自己身上的草蓆一把掀開。逃出北邙皇宮後的她一時間居然有些迷茫,漆黑無邊的暗夜, 接來下的她又該何去何從?

  她獨自一人的話,若是想徒步回去南胥, 恐怕是……難上加難。

  樓徽寧搖搖晃晃著削瘦的身子摸索著走出亂葬崗,北邙剛落過一場大雪,整個京郊的路都被冰雪封死了, 樓徽寧好幾次腳下打滑重重摔倒地上,疼得她爬不起來。

  腦袋愈發昏沉……她粗重地吐息著, 呼出的熱氣在冷空氣中冒著白霧。

  樓徽寧屏息凝神,反手抓起雪地上的一把白雪, 捏緊實了捂在自己的額頭上, 用最

  後的辦法為自己降溫。

  沒有辦法了, 事到如今……她已經有些慌不擇路了。

  求生的欲望在此刻顯得格外強烈,樓徽寧死死咬住下唇, 一次次在心中警醒自己:樓徽寧,你絕對不能就這樣死掉, 你的人生不能這般潦草收尾……

  另一隻手死死握住冰冷細長的梅花簪,尖銳的簪頭劃破她掌心的皮膚,她卻毫無知覺般不動彈。

  她仰頭躺在冰冷的雪地中,無數雪花飄落在她頭上身上,很快便覆蓋了薄薄的一層。頭頂的星辰無規則地旋轉,斗轉星移間, 似乎連意識和生命也隨其一起流逝了。

  大雪夜,萬籟俱寂。

  -

  樓徽寧命大,熬過了那次高熱。

  可惜她卻凍傷了自己的雙腿,每每落雪下雨之時,抑或是寒風吹拂過後,她的膝蓋骨便會傳來隱隱的刺痛感,好似有千萬根針細密地扎著她的皮膚,又好似有無數螞蟻啃噬著她的骨髓。

  她拖著慘敗的身軀,靠著對回到南胥的執念硬生生撐過了無數個漆黑的夜晚。

  景和二十年,戰火連天,因為戰亂而失去家園的難民越來越多,北邙都城的城門外被無數難民乞丐堵得水泄不通。樓徽寧因戰爭只得暫時放棄回去南胥的計劃,混入城門的難民之中,時而混到一口飯吃,時而有得一口水喝,就這樣艱難地吊著一條命等待著回到南胥的時機。

  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年。

  事情的轉折是在景和二十年的冬天。

  又一次在人潮擁擠中空手而歸的樓徽寧累得氣喘吁吁,她扯了扯麵上的麻布將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低著頭正尋思著該去哪裡覓食。

  飢餓感席捲著她的全身,胃裡空空如也,因為長時間不規律飲食和過度飢餓導致的陣陣絞痛疼得她快要直不起腰。樓徽寧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決定妥協。

  活著是最重要的……只有活著她才有機會回到南胥,至於那支鎏金梅花點翠簪……今後總有機會再贖回來。

  她這樣安慰著自己,顫顫巍巍地伸手去衣襟里摸索藏在懷中的簪子,可一陣找尋之後,樓徽寧卻霎時變了臉色。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轉過身面向著無人注意到角落再次扯開自己的外衣仔細摸索,掌心傳來一片柔軟溫暖的觸感——她的簪子不見蹤影。<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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