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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我們倆就一起邊走邊哭,邊哭邊走。

  街上人群紛紛回顧,議論不止。

  我和小桃從縣城大街拐進獅子巷。

  從獅子巷走向南州橋。

  天色漸晚,街上的花燈開始點燃。

  淚眼朦朧間,走到了豆花鋪子,我竟然產生了幻覺,看到裴二叔站在鋪子門口,穿了件墨色鑲銀邊的流雲紋勁裝,腰身緊實,身如玉樹。

  然後他朝我們抬眸看了一眼,愣住。

  「那不是我二哥嗎?他怎麼回來了?」小桃邊哭邊問我。

  「不,不知道啊,他怎麼回來了?」我邊哭邊回答。

  接著我反應過來,放聲大哭,哇哇哇的朝他跑去。

  衝勁太大,直接一頭撞到了他懷裡,激動的語無倫次:「二叔,二叔可來了,你怎麼現在才來,嗚嗚嗚。」

  裴二郎穩住我的身子,先是用手握住我的肩頭,皺眉打量,然後用拇指抹了下我淚如泉湧的眼睛,聲音竟有幾分疼惜:「怎麼了,先別哭,眼睛都哭腫了。」

  待到我抽泣著告訴他事情原委,並拉著他轉身去趙大叔家,身後傳來小桃更加嘹亮的哭聲——

  「哇哇哇,原來阿香姐姐得不到的人是我哥啊……」

  ……

  從趙大叔家出來,我已經情緒十分穩定。

  不知裴二郎在屋子裡跟阿香說了什麼,出來的時候,他臉色便不太好看。

  回鋪子的路上我問他:「二叔,你怎麼了,阿香沒事吧?」

  他抿了下唇,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沒事。」

  「沒事就好,她這是心病,淤堵不通,大夫說還需心藥來醫……」

  「寫信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就是為這事?」裴二郎突然打斷我的話。

  「是啊,我都快急死了。」

  「是嗎?」

  他突然停下腳步,眸子黑沉沉的看著我,冷笑一聲:「我不一樣,我快蠢死了。」

  我愣了下,不知他什麼意思,也覺得匪夷所思,他這樣的大將軍,怎會說出這樣奇怪的話?

  「你,你怎麼會蠢,你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員,你要是蠢,聖上也不會要你。」

  「嘶……」

  裴二郎輕嘶了一聲,似乎隱忍著什麼情緒,對上我不明所以又忐忑不安的眼睛。

  「二叔,我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忽又笑了——

  「沒有,這是你新裁的衣裳?」

  「嗯嗯,一百兩銀子才買了三匹布,太貴了。」

  畢竟是花他銀子買的,我頗是不好意思。

  他倒是不在意,聲音低沉含笑:「不貴,物超所值,很好看。」

  「是吧,我也覺得好看,可我還是肉疼的不行,臨了又跟那掌柜還價,多拿了他一匹上好的素絹布,他還不樂意……」

  我挺高興,想跟他仔細講講占便宜的過程,一抬頭,看到他漆黑的眼睛,眼底蘊含著細碎的光,突然心裡有點慌。

  他方才說什麼來著,很好看。

  「二,二叔,天不早了,咱們趕緊回鋪子看看太母吧。」

  「不急,我方才看過她了,精神很好,手勁也很大。」

  「……她又用拐杖打你了?」

  「嗯。」

  「……」

  完了,我好像比之前更慌了。

  一路走回鋪子,獅子巷至州橋,青石板路向前伸展,兩側花燈高懸,一派通明。

  州橋附近更是熱鬧。

  花燈琳琅,笙鼓鼎沸,還有秦樓的妓子在河上畫舫里彈琵琶。

  裴二郎回來的很巧,今日有花燈會。

  到了鋪子門口,也沒有回去,他說多年未逛過燈會了,讓我帶他去橋西走一走。

  我道要回去照看下太母,他說有小桃在,不用擔心。

  然後就這麼靜靜的看著我,挺拔的鼻樑與劍眉,像是險峻的峰。

  這人向來是不容抗拒的,我於是訕笑兩聲,走在前面為他引路。

  街邊還買了一盞兔子燈。

  人流鼎沸,我在前,他在後。

  手中的兔子燈燃著一團光芒。

  大概是我穿了件極耀眼的衣裳,一路很多人看我,連同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實在令我心慌,然後一個不小心崴了一腳。

  裴二郎適時的伸出手扶住了我,人流之中我們倆擠到了橋邊,他關切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

  「疼嗎,我背你。」

  「啊?不用,二叔扶我一下即可。」

  燈會沒逛完,那只有力的大手,就這麼扶著我,一瘸一拐的回了豆花鋪子。

  好巧不巧的,看到了等在門口的秀才。

  陳秀才隔著老遠看我瘸了腿,緊張的走來,慌道:「玉娘,你怎麼了?」

  「沒事,崴到了腳而已。」

  他伸出了手,似是想從裴二郎手中把我接過來。

  這舉止有些僭越,果不其然,裴二郎面色沉了下來,看著秀才,眸子冷冷。

  我心裡一緊,立刻道:「秀才,這是我家二叔,今日剛從京中回來。」

  秀才自然是知道他的,只是沒有正式打過照面而已,他是個溫文有禮的人,屈身朝裴二郎行了個揖禮——

  「裴將軍。」

  裴二郎沒說話,依舊靜靜地看著他,一點面子也沒給。

  我有些尷尬,又道:「二叔,秀才公原是咱們小桃的教書先生,如今考過了鄉試,三月里他就要入京趕考了。」

  他終於有了反應,神情依舊淡漠,「春闈應在二月,為何三月里才去京中?」

  秀才忙道:「原是在二月的,今年年關朝中多事,聖上前不久下旨將殿試改到了五月里。」

  朝中多事,想來便是那樁軍火案鬧的了。

  裴二郎點了點頭,沒再說話,我接著道:「三月春闈也應準備出發了,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該帶的都帶了,鄉試時正值天寒,如今已然回暖,護膝便不再帶去了,玉娘做的那隻黑羔毛袋墊甚好,我帶上了,考試時可放在凳子上……」

  「那個,秀才你先回去吧,我站著有些累,今日不多聊了。」

  「哦哦,好,那你記得敷下腳,不然明天走不成路了。」

  秀才依依不捨的朝我們揖禮離開,三步兩回頭。

  我也不知為何,心裡直發虛,沒敢再去看裴二郎,聳拉著腦袋,被他攙扶著回了二樓房間。

  進了屋子,不用再面對裴二郎,頓時鬆了口氣。

  方才之舉,並不是秀才僭越,而是在他考上舉人之後,已經同我商議過,想在進京趕考之前,將我們二人的事給定下。

  所謂的定下,自然是要告訴裴家人。

  所謂的裴家人,自然是裴二郎了。

  放妻書他早就簽給我了,我要嫁給秀才,沒什麼於理不合的。

  只是名義上到底是他家寡嫂,相伴多年,該跟他商榷一下。

  他今日回了雲安縣,正是機會。

  可是我不知為何心裡發虛,總覺得做了什麼不光彩的事。

  這麼一想,又不太舒服,沒偷沒搶,有什麼不光彩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將軍家的寡嫂不想守節,一點也不丟人。

  更何況,我感覺裴二郎這次回來,總顯得怪怪的,讓人心裡沒底。

  我下定決心,明日見了他,就跟他說這件事。

  第10章

  正想著,房門突然被人敲了下,我忙道:「誰?」

  「我。」

  「二叔,何事?」

  「我拿了藥酒,你把腳敷一下。」

  「哦,好。」

  我瘸著腳走去開了門,看到站在門外的裴二郎,從他手裡接過了藥瓶,心裡琢磨著要不趁這個機會現在就跟他說一下秀才的事。

  於是開口道:「二叔,有件事……」

  剛說了幾個字,突然發覺不太對,裴二郎穿戴整齊,手握佩劍,似是要出門的樣子。

  「二叔要出門?」

  「嗯。」

  「去哪兒?」

  「江州縣。」

  「怎麼剛來就要走。」

  「這趟出來本就是為了公事,只是恰好途徑洮州來看你們一眼。」

  「天都那麼晚了,二叔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沒什麼要緊事,等你回來再說吧。」

  裴二郎環臂握劍,身材高挺,氣息凌人,眼睛落在我身上,輕笑一聲,「我倒是有樁要緊事要問你,先前拿給我的護膝和口袋墊,是做給旁人的?」

  「……是。」

  「為何要給他做那

  些?想清楚再說。」他聲音沉下,面露不悅。

  我結結巴巴的解釋:「秀才,秀才人很好,以前幫過我,在私塾待小桃也不錯,而且,而且人家無父無母,上次因為風寒耽誤了考試,所以我才,所以我才……」

  「下不為例,以後不許再做給他。」

  他皺起了眉頭,面容依舊冷著,聲音卻已經軟了幾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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