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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世兄。」他微微一笑,黑眸明亮。「然,只要世兄繼續把控好和蜀王相鄰的關哨,佯裝什麼都不知道即可。」

  「就這樣?」盧麟皺眉愕然。

  「就這樣。」

  「這是什麼道理?」盧麟不明白。

  他只微微一笑。「蜀王奉聖令不日將回京赴牡丹宴。」

  「所以你打算待蜀王回京,再從他口中一探虛實?」盧麟有些興奮。

  「在沒有更多線索前,我不會妄下論斷。」他沉吟,語氣平和。「如今也不過是謹慎些,多想些罷了。」

  盧麟眨眨眼。「……你們這些文官的腦子跟蜘蛛網似的,我這大老粗是不指望搞懂了,行!總之有用得上阿兄的地方,只管說一聲便是了。」

  「有勞世兄。」

  接下來兩人又針對小湯村礦脈之事說了幾句,後來盧麟的下屬來報有緊急軍務,他便匆匆告辭走了。

  臨走前,還不忘聲聲交代,若有事,儘管捎信到節度使府。

  李衡坐在圈椅上,神情若有所思。

  「阿郎,車馬已備妥。」雪飛悄然而入,躬身道。

  他豁然起身。「好。」

  曹照照退燒醒過來時,還有好一會兒的恍惚茫然……

  她躺在柔軟如雲朵的被褥上,對著繡紋漂亮的天花板(?)發呆。

  這是……哪裡?

  身著淺白流雲滾邊袍子的李衡正坐在她身畔,身軀修長挺直,寬肩背脊線條優美,從側面看過去,可以清楚地看見他俊美剛毅的輪廓,專注端詳著手中的卷宗,那種認真的男人最性感的風情直直撲面而來,令人不覺心旌搖動……

  她痴痴地、安靜地望著他。

  ——等等,她這該不會是在對自己的老闆發春吧?

  曹照照頓時把自己活活嚇醒了,她一下子被口水嗆到,連連嗆咳起來……

  「咳咳咳咳……」

  李衡飛快扔下卷宗,眸光驚喜,既想笑又憐惜地忙抱扶起了她,大掌輕輕在她背後拍起來。「醒了,慢慢來,深吸氣……」

  「咳……我沒事,沒事。」她喘咳得小臉通紅,好半天才換過氣來。「我們這是在——馬車裡?」

  「是,再趕路三天,便可返抵長安了。」他舉止輕緩地小心將她扶坐好,低頭凝視著她。「好些了嗎?頭還疼不疼?你餓不餓?爐子上溫著燕窩粥,我幫你盛。」

  曹照照恍神地仰望著他,在暈黃幽微曖昧的燭火底下,隱約中有種錯覺……好像,他凝望著自己的眼神恁般深情啊……

  眼前男人胸膛肌理闊厚,身量高大,有種又撩又禁慾的氣質,讓人……讓人……讓人真想不顧一切撲上去小爪爪亂摸好幾把……

  ——打住打住!職場公然性騷擾是違法的!

  她痛苦地把自己眼放狼光的雙目跟撒隆巴斯勉強從肌膚上硬生生撕開般,挪移到了……比如矮几上那盤羊肉胡椒烤餅。

  「我,呃,下官想吃餅。」她舔舔唇。

  「不行,你大病初癒,腸胃受不住那些油膩的。」李衡想也不想斷然否決。

  她肚子咕咕叫。「小人肚子餓……」

  「有燕窩粥。」

  「那個比即溶燕麥片還不頂事。」她苦著臉。

  「何謂即溶……燕麥片?」他一頓,語帶遲疑。

  「沒事,我隨口說的。」她嘆了口氣,忽然身子一僵,像想起什麼地悄悄往旁邊挪了挪,拉遠了和他之間的距離。

  李衡眉心一蹙,不動聲色地又朝前坐了坐,修長大腿堅定地挨著她,大手伸向她的額頭。

  「大人要做什麼?」

  他右手穩穩托住她的背心,固定住了身子,左手果決地搭上了她的額,在確認她額頭微微溫涼,熱確實退了,這才稍稍釋然。

  「大人……」她只覺被他掌心覆蓋住的後背肌膚一陣敏感酥麻。

  「先喝碗燕窩粥暖暖胃,嗯?」他目光溫柔,低沉嗓音透著磁性,她的耳朵莫名熱了起來。

  那個「嗯」,也太蘇了……

  她下意識地微微一抖,口乾舌燥地瞪著他。「大人您……沒事吧?」

  他微愣。「何意?」

  「您這樣有點怪怪的,會讓小的誤以為你……」

  他濃眉高高挑起。「哦,誤以為我什麼?」

  ——我。

  曹照照把衝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裝死地道:「那個,大人我覺得有點頭暈,我能再躺回去嗎?」

  他凝視著她,無奈又縱容地低低一嘆。「好,那先喝了燕窩粥。」

  「喔,對,忘記了。」

  吃飯皇帝大,為難誰都不能為難自己的胃。

  她乖乖地由著他親手捧著那盅燕窩粥,仔細吹涼了,這才連盅帶勺子放在她手邊。

  幸虧他沒有說要餵她,否則曹照照肯定懷疑起李寺卿大人是不是被誰給穿越了。

  然而李衡未堅持親自投喂,不過是看出了她眼底的那抹怯怯和防備。

  他又有嘆氣的衝動了……

  「照照,你在怕我?」

  埋在燕窩盅里吞吃得正歡的小臉聞言抬起,她一臉茫然。「啊?」

  「或者,你還在惱我凶了你?」他低聲問。

  對~~~厚!

  他沒說,她差點被幾日的高燒斷了片兒,忘了還有這麼一件事。

  「那個,下官不敢。」

  「不敢,而不是沒有?」

  她垂頭,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著盅底殘存的一點燕窩粥,「大人明察,下官記著自己的身分呢!」

  他心口一疼,英俊肅毅的臉龐有些發白,半晌後輕聲道:「是我話說重了,只是國有國法,我等公門中人若連自己都不能謹守法紀律令,又有何資格要求百姓知法守法?」

  她悶悶的,「我……沒說大人您不對啊。」

  「但你還是惱我了,」他輕嘆。「對嗎?」

  她心裡亂糟糟,勺子颳得盅底喀喀作響。

  其實這幾天病得昏昏沉沉,現在渾身還跟被推倒又重新拼湊起來的積木一樣,晃晃悠悠虛得厲害,但她的腦子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靜了起來。

  曹照照知道自己當時是情感和情緒凌駕於理智和專業之上,再加上……刺激過度,所以心態瞬間就崩了。

  可李衡是大理寺卿,大唐法治最高長官,他捍衛嚴謹剛正不阿的法治精神原是應該的。

  而她身為下屬,越級逾權犯上本就不該,要是換做一般的長官,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自己都得被罰到不要不要的……而李衡只是嚴詞訓誡,事後也沒有追究懲處,她該知足了。

  ——那,她究竟在彆扭委屈個什麼鬼?

  曹照照心底的茫然更深了。

  人會任性放肆,往往是心有倚仗,不是仗恃著自己有靠山,就是吃定對方待自己是特別的,和旁人就是不一樣。

  她在大唐沒有靠山,那……就是吃定李衡對她是特別的了?

  曹照照一震,驀地睜大了圓圓眼。

  不……不會吧?她居然在大唐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瑪麗蘇?那款自以為所有霸道總裁都要愛上我的嚶嚶怪?

  靠!哪來的自信啊?

  這年頭穿越的可不只有女主角,還有更多是路人甲跟炮灰啊啊啊啊……

  她捂著額,拼命叫自己冷靜下來。

  所以她那天會因為他訓斥她,就覺得心痛如絞、備受委屈,該不會是就在那一剎那——

  她壓根兒忘了自己是大唐社畜一枚,而是把自己當成女主角了?

  不不不,這可是職場大忌,就如同偶然被年輕英俊的住院醫師請喝了兩次超商拿鐵,就覺得該醫生肯定是愛上了自己,想要和自己共譜一曲「風流醫生俏護士」的戲碼……

  這不是在搞笑嗎?

  ——萬萬不能遇到老闆親切點,就開始肖想起當老闆娘了!

  別忘了,幾天前她才被老闆嚴正告誡「要記住自己的身分,勿忘形,莫逾矩」。

  曹照照心口酸澀酸澀的,但也有種莫名的釋然輕鬆感。

  對,認清身分,事情就好辦了。

  「大人!」她忽然正襟危坐——要不是馬車高度不允許,還想立正站好——態度嚴肅表情認真地對他道:「您放心,我都想明白了!」

  「你……」李衡心一跳,有些口乾。「想明白了……什麼?」

  她看出他深邃漂亮的黑眸里有著隱隱希冀期盼,更覺得心頭熱血澎湃激昂,跟當年宣誓南丁格爾誓約一樣恭敬虔誠——

  ……余謹以至誠,於上帝及會眾前宣誓:終生純潔,忠貞職守,盡力提高護理職業標準,勿為有損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藥,慎守病人及家務之秘密,竭誠協助醫師之診治,務謀病者之福利。

  「大人,以後下官定當慎守唐律及我大理寺一概相關規定,盡忠職守,不做有損大理寺聲譽之事,不行有害大人名譽之舉,恪遵上官和下屬間分際,絕不忘形,也不再逾矩——」她抬頭挺胸,小嘴吧啦吧啦吧啦振振有詞。<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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