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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雷劫散了?終究……只能失敗?所有人都,白忙活一場嗎?

  我聽見樂扶蘇的聲音微顫:「不是削弱,是到這就快結束了。如果桓九晉升大乘期真是天道所向,那麼過程縮短、渡劫順利,也極有可能。」

  符有期還在問:「這意思是表哥有救了嗎?但他好像還是未醒……哎呀先不管表哥了,醫修呢?都過來,先救沈兄!」

  似經他這麼一喊,有幾個人來到我身邊,將我撈起,各種施法療愈,極其之煩。然而也幸好有他們,我眼前漸能看清事物,稍看得清有了點力氣後,我即刻將他們擋開,撲到桓九面前,檢查他情況。

  似乎還是沒什麼變化,手指觸碰上他的臉,仍然冰涼。我不敢確定他是否快醒了,我不敢確定他能不能醒。

  但怪異的是,他身上不斷有螢火樣的光華在散出,一直在往天上飛,向黑壓壓的不再落雷的渡劫雲去。這模樣總有些像是要消散了,但我有一種莫名直覺,這不是消散,這是他醒過來的希望。

  我目視著光華牽連成線,不斷飄上高天,最後鑽入雲層。

  陡然之間,黑雲撕開,白光大盛。這破雲現出的光刺目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我只在它放出剎那不慎瞧了眼,視野所見已被炫成一片亂花,不得不抬袖去擋。

  幾乎周圍所有人都被天上這白光炫了眼睛,擋得及時的如我這般;不及時的,譬如符有期,當即慘叫連連,也不曉得是否給他晃壞。

  我忽然想起桓九眼睛並未完全闔上,慌忙撲回去幫他也擋一擋,就在這一刻,我見著他眼睫微微一抖。我本還以為是錯覺,可很快他的眼睫又顫了兩下,而後真正睜了開來。

  那雙透亮像寶石般的紅眸,我從見第一面便把一生搭進去愛的雙眼,又可以看見了。

  我還是,不太敢信,選擇先用手指摸了一摸,竟真摸到他眼睛邊皮膚是熱的,簡直,跟做夢一樣。

  我這才試著輕喚,他的名字:「桓……九,桓九。」

  他的眉眼彎起來,像月亮:「遠之。」

  我一下便只看得見他、只擁得住他了。

  我很想再次從他的額心親吻到嘴角、嘗一嘗他每一寸重新溫熱起來的肌膚,不過渡劫雲撕開的白光太晃,讓人沒辦法忽視太久。

  我把桓九死死抱著,在他耳邊問:「桓九,你曉不曉得這道光是什麼,是它救的你嗎?」

  他目光瑟縮,有些害怕:「我,我也不知道,我感覺自己突然就被……」

  天上的白光又是一陣強烈耀目,我不得不再擋一擋。這陣光後,它終於變得和煦溫柔下來,不會再刺人眼,讓人能看清東西了。

  天光中出現了個瑞氣千條、仙芒灼灼的人影,她身周彩綾祥雲翻飛,沒有任何詞可形容這出現者的尊貴和莊重。

  那人在天光中道:「吾乃天帝季女瑤姬。今有人界大乘期修士飛升,天界有封,吾代傳令。」

  我整個驚愣住。

  四周他人,均是既驚且愣,一時間呼喊討論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飛升?這是飛升天光?!」

  「大乘期修士飛升?飛升不是個傳說嗎?原來大道盡頭真能飛升??」

  沒有人不震驚,連樂扶蘇仰望著天際都退後兩步。然後他也好像即刻意識到什麼,目光迅速定到這邊。

  大乘期修士飛升。

  大乘期修士飛升。

  七百年來,在這裡,唯一一個可算大乘期的修士便是——

  我抱不住懷裡的桓九了。

  他身軀變得輕盈,身上每一寸地方都抓不著。他好像變成了一團雲,又似乎變成了一團霧,飄了起來,渾身上下散出斑斕五彩的光亮。我碰不到他,他也嚇得不輕,神情恐懼極了,也努力撲騰著想伸手來抓我,可現在我們怎麼都抓不著對方的手。

  天光中瑤姬聲音對著他空靈傳下:「桓九,汝本非飛升之材,汝身飛升緣法,亦本非歸屬於汝。汝此身與天界所系、受天庭注目之緣法,原屬汝兄桓幽。」

  飛升緣法,桓幽。

  ——是十幾年以來,他身上的瘋病。

  我聽見瑤姬繼續道:「當年汝兄桓幽身負高階修為,兼濟蒼生,承此等修為應負之責,天界關注,本與他緣法飛升。然其為完成人界諸多安排,修為有意止於半步大乘,不應天界之邀,至死終未歸天。」

  「十二年前,桓幽受仙盟暗算身隕,天界卻不可介入人界因果,由此痛失良才,損失慘重。因此,吾在其魂魄散前,問其心愿,欲盡力償之。」

  「桓幽臨終所求,唯有一願,便是將他之飛升緣法,轉繫於你。」

  她這樣說著的時候,桓九距天光越飄越近,距我越來越遠,他漸漸變得和瑤姬很像,一身瑞氣耀光,高居九天,不可輕瀆。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無論如何都碰不著對方了。

  桓九方才一直沒怎麼聽她講,急瘋地只顧朝我亂抓,這時似乎才聽進去幾個字,呆呆地望過去:「所以,我……是靠我哥留給了緣法才活下來的?」

  第107章 天盡頭奉心迎仙

  瑤姬道:「飛升緣法,既是緣法,也是歷練。修士飛升天界,將掌世間規則,因而飛升者須有兼濟天下之心、行福澤蒼生之事。汝身負緣法時,順應大道,可得修為大量進益;逆大道而行,必將修行止步乃至消退,並受緣法困心所擾。」

  桓九問:「『緣法困心』,你是說,我瘋病發作的時候?」

  瑤姬頷首:「然也。緣法困心所現,乃世間萬物,是為提醒汝何為應做之事、何為大道所向。能否領悟後改正,在汝自身。汝得飛升緣法後,心境多歷波折,曾遭困心,卻也成功走出,常行善舉。因此汝得今日,也同樣主要在汝自身。」

  她的話通傳千里,每個人都能聽見。符有期拿摺扇往手心裡一拍,大悟:「噢噢我明白了!是表哥當魔尊后盡職盡責,做了無數好事,所以才能強渡大乘期,飛升活過來!」

  桓九左右看一番,捂著心口,仿佛自己都不敢信:「我有這麼好嗎?我沒想過要……我只不過是,什麼都聽遠之的話而已。」

  瑤姬道:「數百年來,人界修真為世家把控,世家修士一心為己,奪天下資材,奉一家鼎盛,乃至為傾軋異己故放萬年妖獸,修真界日漸式微。天界看在眼中,甚為痛心,卻不可介入因果,七百餘年,唯有不與任何一人緣法、拒世家修士飛升,靜待來日。桓九,汝破滅仙盟壟斷,造後世福澤,只此項功德,已足以列歸天界,遑論其餘諸事。汝當受之,無須妄自菲薄。」

  原是這樣,原來如此。

  許多謎團,許多誤會,終於在今日有答案。

  原來桓九的瘋病是他哥哥留給他的飛升緣法。他曾因此修行嚴重受阻,後來也因此攀升極為順利,連跨兩階、強破大乘都不在話下。他的進益本就是他所應得,我沒有必要為此嫉妒他。

  原來天界飛升不僅是個傳說。是畸形的修真界格局讓天界失望,這才數百年都無一人成功。現在,重啟飛升後第一個受此封賞的修士,正該是改變這一切的人。

  原來我教給他的就是大道所向,他因我而死又因我而生,他什麼都聽我的,他平息仙魔隔閡、給散修提供便利、為人間安寧犧牲自己結束戰爭、終結世家壟斷,他學得特別好、做得特別好。

  原來……他活過來,卻讓我摸不著碰不著,飛得距我越來越遠,是要到天上去做神仙了。

  我本以為我能和他一同長眠、或者他能活便是最佳結局,原來還有更好的、他應得的去處。真是……沒有什麼,比現在更好了。

  桓九在空中,被照下的天光吸納得愈來愈近,他卻再度開始撲騰,不斷想從那種無形桎梏中脫出:「不對!我沒有做這麼多,我是聽遠之的話才去做的,若無遠之,我根本不會去想做你說的這些值得我飛升的事!我到天上去了,遠之呢?遠之怎麼辦?!你能幫我把遠之也帶到天上去嗎??」

  這個時候扯我做什麼,我生怕扯多了出現什麼變故,忙喊道:「桓九!我沒事,以後你在天上繼續盡好職責,偶爾看我一眼便足夠,我……我會一直在的。」

  桓九急得眸色晃蕩,手在天光里到處亂抓,眼淚跟不要錢一般往下墜:「我不要,我不要!把我拿到天上去幹什麼,遠之才是那個想踏上仙途的人,遠之才想修仙飛升。瑤姬,我把這個位置給他,你讓他到天上去不行嗎!」

  我道:「休要胡說,這種位置怎能相讓!而且,我,沒有辦法修煉到大乘期有這種資格……桓九,聽話。」

  但桓九仍在折騰,凶得很,似真要把這不易得的天光給撕破。

  瑤姬嘆了口氣,空靈的聲音下放到我周圍,對我道:「沈遠之,汝昔日雖凡軀,然汝以身教導背負飛升緣法之人時,吾並非未關注於汝。感汝求道之心,吾曾助汝順利踏上修煉之途。」

  我驀地記起,兩年前那回在璇璣殿賭命,原本百中存一的機率,引氣入體卻莫名很容易便成。原來那時候,因我在桓九身邊,天界已經注意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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