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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扶蘇沉痛道:「沈師侄,你……」

  我說:「現在就可以去。」

  他們圍在此處,正是為了這個,我答應得快,他們卻全部再度默然,沒人再說什麼,也沒人搶走我的桓九。於是我便繼續等著,等他們答應我的要求,把我跟桓九埋成同一堆土。我也無所謂再當枯葉抱他會的。

  不過,我沒等到他們答應,卻等到一聲幾乎把我震聾的轟鳴。

  上方的天空黑雲涌動,一道蒼雷驟然貫下,正正落在我身側幾丈之遠。這雷劈得十分厲害,未劈中的餘力竟將我們這群圍在此處的人全部掀開。我抱著桓九滾了幾滾,才重新把身形穩住。定神才看清,方才那處地都被這道雷生生劈裂了個大口。

  我凝滯了不知多少日的神思,驀地活絡起來。

  這黑雲,是桓九強行召來的大乘期渡劫雲。直到現在,它都還沒散,它甚至已開始真正落下天雷。

  我四顧周圍,目光定在樂扶蘇臉上,他亦在仰望天際,有些懵然。我聽到自己聲音慌亂地問:「殿主,這是桓九的渡劫雲,他的渡劫雲還在!他是不是還有救,是否天道認為他還能救?!」

  樂扶蘇望著天上道:「這雲……我記得,是他爆發修為強行召來的,按理,不應落雷才是。」

  我喊道:「可現在渡劫雲開始落天雷了,是天道,天道想讓他渡大乘期雷劫!」我飛快地聯想著種種跡象,險些抱不穩懷中的人,我把他摟得亂七八糟,又重新緊緊抓在懷裡,「殿主,你說過,若合體期修士順應天道,受天界關注,他的修煉會順利無比;若大乘期修士順應天道……桓九,他,他是不是可以……是不是能夠……」

  樂扶蘇收回目光掃過來,盯著我懷裡桓九,眸底撼動。半晌,他一字字說:「這是,大乘期的天雷劫。」

  我亦一字字回:「我要救他。有一點點機會,我都要救活他!」

  桓九的身軀還冰著,可我總覺得此刻起,他好像要重新呼吸了,他好像馬上又要開始有生氣了。他的天雷劫還在,意味著他定不會如此輕易死,他總能創造難以想像的奇蹟,以前如此,現在也定然可以如此。

  天上雷雲滾涌,已在醞釀下一道天雷。桓九在我這,天雷劈的目標必然是我。沒有時間遲疑,我即刻運起全部仙器作器陣,天承召回,插立地面,壓為陣眼。

  現在要施法,抱著桓九會有些礙事。我將他好生在面前平放下來,把我的那件外袍也搭在他身上,免得他冷。他在面前,這樣施法的時候,我也能看著他。

  當年合體期雷劫,我替他撐住那片刻,是靠的他的靈力、和所有仙器全開的器陣強度。我不曉得大乘期天雷會再在這個基礎上猛烈多少,我未見過,天底下目前所有修士都無一人見過。但現在,我必須擋在他前面了。

  只是我的器陣剛成,另一規模宏偉、金光大盛的陣法已覆在了我器陣上方。金陣上八方卦象飛速輪轉,形成橫跨數十里的強勁屏障。樂扶蘇來到我身側,他兩手指天,撐起這恐怖的金色陣法。

  「用這個吧。」他牽了牽嘴角,面色有些蒼白,「上清玄坤陣,既是殺陣,也是護陣。我該用這個陣法,保護桓幽的弟弟。」

  然後是符有期也撲過來,找了個陣角注靈:「還有我呢!沈兄,你可不能不把我當兄弟!」

  再然後,是二長老遍布整個聖教傳訊號召。魔尊桓九為殺彭山遠隕落,如今天道所向,要他渡大乘期雷劫。魔尊一念奉獻,結束天下修真界爭端,而今他之生死也在我等一念。聖教弟子,諸魔同道,諸仙同道,若感念魔尊犧牲,請與璇璣殿殿主共撐金陣;若感念魔尊犧牲,請獻一己靈力,為他重得生機。

  隨他號召,頃刻之間,四面八方有無數光亮凝聚過來,不知是多少人的靈力,飛入金陣,氣息隨陣紋流轉,交織成密密麻麻的網。愈來愈多,愈涌愈多。

  原來他不僅僅是有我。想要他活的,還有這麼多人。

  我看著頭頂上清玄坤陣變得厚實、完善,我的這點靈力加注進去,都似乎沒有變化。我伸手再摸了摸桓九的眉眼,到鼻尖,到嘴唇,真是玉一樣美的少年。

  最後我站起身來,退後到樂扶蘇身邊,對他道:「殿主,請將主陣眼壓在我身上吧。」

  樂扶蘇瞳孔一縮,搖頭:「主陣眼直接承受天雷激盪,你受不住。」

  我微垂目光,作了一揖,答:「我靈力微弱,沒法給上清玄坤陣太多助力,但主陣眼直接承傷,正適合我。這樣,殿主你們才能全心全意支起大陣,穩固住整個大陣的靈力流動,不受天雷攻擊所擾。如果……最終還是做不成,我正好,和他一起。」

  雷雲中已再現幾道電閃,下一天雷將至。我立在原處不動,等待片刻後,樂扶蘇嘆口氣,答應了:「好。你且坐下,全心運轉靈力,凝神靜氣。」

  第106章 飛升

  坐在上清玄坤陣主陣陣眼,我能照舊像方才一般,離桓九最近。我還是能看著他。

  電閃轟鳴落下,整個金陣隨之震盪。這震盪直接重重剜進我經脈里,才第一下,眼前便什麼都看不清,嘴裡還立時噴出一口腥甜。我一手死死摳住地面,抓得筋骨生疼才沒倒。

  樂扶蘇好像在後頭喊我,聲音十分地遠。我重重作幾番調息,重新直起身:「沒……關係,我可以。殿主,符兄,還有二長老,其他人,你們只管把陣法支好,只要陣法不塌,我絕對可以。」

  陣法不塌,替桓九渡劫便還有望。我要為他活著,支撐到最後一刻。

  若連上清玄坤陣都頂不住大乘期雷劫,陣法被破,那我正好立刻就能同他在一處了,不會再讓聖教的人對此為難。

  結局怎樣都是極好的。

  自然,我也不笨,不會傻傻地生抗。上清玄坤陣用不著我靈力,我捏訣將一切靈力融入所有仙器和天承劍,再收束內斂,從而大大加強此身軀體。而後第三第四道天雷下來時,效力便均勻分攤到仙器和天承劍上。我自己只是險些被劈到地上罷了,連吐的血都比第一回少了許多。

  就是這樣下來,仙器立刻便碎了兩枚。

  兩枚,也還好。我有一百多枚,夠碎好多次。

  但每回都碎兩個的話,身軀本體承受的衝擊,必會不斷加強,到後頭,會很難受。還是要以一高品階仙器為我這主陣眼的陣眼,便照舊還是以天承劍為最中心。

  此劍強度在這,必不容易被劈壞。劍身插在地里,我抓著劍柄,會很方便撐住身子。

  之後,不知過了多久。

  耳畔雷鳴一聲接一聲,天雷貫徹身體的痛,慢慢地麻木。吐血,也實在吐無可吐了。中途樂扶蘇想將我占的主陣眼搶過去,可我不讓,他搶不了。

  天上明暗又輪換三四回後,我開始連明暗都辨不清。縱有天承壓陣,那些仙器還是在一枚又一枚碎掉,連裡面品階最高的混沌源珠,也碎成了片。我身上沒修為時,那曾是我最愛用的仙器。

  我早已無法坐著,不過還好,躺著也能占住陣眼。我便兩手捏緊天承劍,躺在桓九身側。

  他面龐就在眼前,像我們過的那些荒唐日子裡一樣,我一睜眼,他總在眼前,有時候很可惡,有時候又讓人恨不得永遠溺進他身子去。

  他好近,好像我一伸手,他就會醒過來,把臉靠進我手掌。他會開心地重新閉上眼,小貓一般,臉頰在我掌心輕蹭。

  奈何這時又下一道天雷,劈得我似把臟腑又吐了一塊,劈得我手中的東西發出一聲裂響,變得輕了。我緩過許久,手指沿著天承劍向下摸索,摸到劍身下半截,再往下,才發覺已沒有劍鋒。

  八階仙劍,都撐不住了。

  我弄壞了師父給我的劍,等到了下面,希望師父能輕輕地怪我,莫要太兇。雖然它碎了,但我會跟師父好好解釋,我未曾亂用這把劍,我把他用在了實處,它碎得其所。

  我往前挪動身子,擠在桓九旁邊,抵住他額頭,親吻他嘴角,把我最後的呼吸傳給他。我已沒了仙器、沒了天承劍,遭不住幾下天雷,但金陣未破,大家都希望他活著,相信會有其他人來站住主陣眼。

  我沒能支撐到為他完成渡劫的最後一刻,我只撐到了我自己能頂住的最後一刻。

  所以桓九,你一定要醒過來,不能讓我死前這些罪白受。

  我靠著他,閉上眼,默默等待下一道天雷,把我劈得灰飛煙滅。

  我這般靜待了很久,身上始終未再遭受任何痛楚。難道是灰飛得太快,來不及有什麼感受?那也不錯。

  正繼續等著,忽然聽見符有期在喊:「殿主大人,您看這天雷,好像是變弱了?雲也在散……」

  他一說,我忽然感覺到,原來與我相連的金陣承受的雷劈在快速減弱,立時便嚇得不輕,睜開眼往天上望,眼前總是混沌,什麼都瞧不見。

  我記得桓九合體期雷劫持續了半個月,這才幾日,符有期卻在那裡說天雷劫正在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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