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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穴最深處是個散修們自主形成的茶肆,正為安全交流訊息之用。大家各自帶蒲團案幾,仙茶薄酒,乃至蜜餞點心,拿傳訊符咒以消息換消息。

  原本散修這群體並不至如此默契,奈何若現在不這麼做、在修真界搞不清戰場在哪和最新動向,半步踏錯,就會沒活路,只能抱團取暖。

  今日我換得的,是遠東花降秘境再度現世後相關仙門的動向。數月前花降秘境即將現世時,仙盟便已將其入口霸占,而今真正出現,仙盟將由重光派元嬰長老領頭探索秘境,獲取仙物靈寶。這人便是祝源。

  給我消息的散修名叫尚軒明,他強調:「道友,我奉勸一句,莫去打花降秘境的主意。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咱們這些散修還能在外圍探索,現下只會被那些仙門抓去探路打頭陣,說白了就是帶頭送死。提修為是重要,命更重要。」

  我給他斟一盞遠松茶,笑道:「我就隨意了解,自不敢去跟大門派搶仙寶的。仙途不易,我這人一向惜命。」

  尚軒明用完一盞茶,離去,我繼續兀自思量計劃。

  如我所料,此次花降秘境果真由重光派帶領探索,且元嬰僅有祝源一人。礙事的,少了很多。

  自修真界戰事起,重光派屢屢展露頭角便遭重創,已在桓九和樂扶蘇手底下折了兩位元嬰後期掌門。第一仙門永盛門也發現了天地聖教和璇璣殿對重光派極大的惡意,便將重光派趕作後勤。令其躲在幕後,不好下手。

  一月前,仙盟與天地聖教再度正面決戰,兩邊都損傷極大:新魔尊桓九拼著筋骨盡斷,以合體中期實力,重傷合體巔峰的仙盟盟主彭山遠,以及好幾個永盛門長老。

  而今據說,前者仍躺在仙宮陵不省人事,後者閉關養傷無力再起戰爭,只能雙方都休養生息,將重點放在發展上。

  主力養傷,這才輪得到重光派來領頭,探索秘境。這才輪得到我找到個避開仙盟主力,獨面祝源、手刃仇敵的機會。

  何況,想想要準備假丹期越級打元嬰,還是挺熱血的。

  一月前此戰著實慘烈,話題甚多。譬如現下,周圍正有許多散修反覆推演分析,討論戰局。

  一八字撇鬍子道:「我覺得新魔尊定是傷情嚴重、凶多吉少,才一月都不曾露面。他可和彭盟主差整整兩階的修為啊。」

  另一手托少毛拂塵的修士道:「差整整兩階修為,都能將仙盟盟主重傷,這新魔尊才不可小覷呢。你們莫忘了,新魔尊兩年前還耽在元嬰巔峰,而今已合體中期;仙盟盟主卻在合體巔峰逡巡數十年無法進階大乘。論起天資,誰能比得過桓九?」

  八撇鬍子深深搖首:「天資是一回事,打成什麼樣是另一回事。人都躺仙宮陵出不了門……哦不,出不了墓了,天地聖教都暫交給了他們二長老主持,那指定傷得比彭盟主重。彭盟主好歹還能偶爾發號施令,有個人影。」

  少毛拂塵又將拂塵撣撣,使之毛越發少:「萬一人家只是不想露面?畢竟比起外面這明爭暗鬥,仙宮陵是多麼安寧美好之地。換做我,我也想待在陵里不出門,哦,出墓。」

  八撇鬍子拍了下桌:「你是仙修,你當然想撲仙宮陵里;那桓九是魔修,長時間待陵里只會有損修為吧?」

  少毛拂塵聳肩:「千金難買人家樂意麼。若新魔尊真重傷不治,他哪還有力氣自己躺進會損他修為的仙宮陵,還日日都待著。」

  此人這話說得很對。這也是為何此戰後我不大擔心桓九安危的原因。

  而且,這招迷魂陣還是我教的。

  當年聖教大長老死後,我讓桓九藏過合體期修為,反得到許多動向和情報。隱藏自身狀況,讓人來猜,許多牛鬼蛇神自己便冒出來了。估摸過不了多久,聖教那頭能揪出不少內應。

  那頭八撇鬍子嘆息:「唉,魔修建仙宮陵,真是痴妄,所以為什麼普遍都勸修士不要找凡人道侶。」

  第70章 故事

  我聽那兩人話題至此處,以及再往下拐的話頭,頓覺不妙。

  但凡說桓九的同時扯到仙宮陵,再正經的話題,都會變得愛怨交織。往往最終會聚集一大群人共同品味這段昔年凡魔殊途的八卦,此起彼伏唉聲嘆氣,拭淚感慨,卻又滿足無比。

  且聊到這話題,心魔又冒出來了,蹲在我身邊扯我衣袖,巴眨眼睛,要我把左手手臂給它再啃啃。它方才沒啃夠。

  我道:「不行。今日你侵蝕過多,我晚些時候還要煉化一下,養好些,明天才能繼續。」

  它聽罷,怒指那倆,啊不,已是那群散修聚集的小桌,表示強烈譴責我,是不是忘了它是為何而生的。若我還記得,我應該滿足它。

  它是我的心魔,它所想我一眼就能感知。它為惑我,連性子都仿得如此像,只差不能說話。

  而我築基這一年多來,早已失卻任何反抗心魔的力氣了。

  興許起初還下得了決心斬滅它,可它拿這臉惑我,一次惻隱次次惻隱,拖著拖著,不知不覺便已被它荼毒過深,控了心神。

  我見過樂扶蘇的心魔,相較起來,恐怕我這心魔侵蝕程度比他當時更嚴重數倍,已至無法直接驅散的程度。約是因著他的心魔起於死者,無論如何都再無可能,我的心魔卻起於一個活人。

  它依附於我修為而存在,若強行滅它,必遭溺水之氣短、蝕骨之劇痛,要將整個身心剖爛,陷入無盡絕境。最後會變成瘋物還是醒轉正常,尚且未知。

  此時我只能繼續拖著,還是伸出左手,由著它去,並聽那頭桓九的仙宮陵傳聞,看有翻個新花樣出來沒有。

  那頭七八個散修圍著小桌,將各自茶點互相分享。

  少毛拂塵喟然一嘆,開講了:「想必有些道友醉心修煉,沒注意了解過新魔尊『仙宮遺愛』的典故吧?」

  一圍觀人士道:「仙宮陵內蘊仙寶無數,有所耳聞,不過我確不知魔尊建造這陵的緣由,說來聽聽。」

  少毛拂塵道:「唉,眾所周知,這天地聖教中有名有姓的魔修都有個毛病,道侶皆為凡人。譬如二長老符霄,便有個放不下的已故凡人夫人;再譬如二長老之子符有期,也找了個凡女非卿不娶,給二長老氣得夠嗆,一年多都不認這個兒媳婦。六月前實在拗不過,才給他們辦了正式結侶典儀。」

  也算苦盡甘來,可惜我給不了賀禮,贈物唯有天問石。

  一人道:「天地聖教這毛病,這麼說,難道魔尊所愛,也是凡人?」

  圍觀人士連連點頭:「我想起了,兩年前璇璣殿與天地聖教結盟時,還聯姻辦了場盛大婚事。新魔尊迎娶璇璣殿的……誰來著?」

  另一人敲桌:「沈晝的徒弟,沈遠之。雖是仙門弟子,可據傳的確是個凡人。」

  「?男的?」

  「男的怎麼了,很正常吧。這不是重點。」

  嗯,這確不是重點。重點是,來了,說到我了。

  上回是魔尊落魄、凡人相救並以身相許,但魔尊得到後便失了興趣移愛他人,將凡人棄如敝履,凡人心灰意冷拔劍自盡,魔尊幡然悔悟追思莫及。

  上上回是魔尊曾與吾師沈晝有怨,便蓄意報復,故意向璇璣殿要來附屬仙門增城派的大弟子,日夜折辱摧殘。不想這摧著摧著,魔尊生了真情,可本大弟子卻已心灰意冷不堪受辱,逃回璇璣殿求救,又因兩派盟約被拒之門外。眼見魔尊趕來,本大弟子剛烈不從,拔劍自盡,血濺山門。魔尊幡然悔悟追思莫及。

  讓我聽聽,這回我又要在哪割喉,桓九又要怎樣幡然。

  少毛拂塵一振,又掉下幾根毛來:「你們不知,近日還有一種說法——沈遠之並非普通凡人。傳聞他本是天界真仙,因宴上不慎打碎了天帝喜愛的琉璃盞,被奪去一切修為,受貶下凡,仙身雖存,卻不得修煉。」

  「咱們人界靈氣衰微,他想以最快速度獲取靈力找機會爬回天界,因此,他先是拜入增城派,欲師徒相戀採補沈晝,奈何沈晝何其正道,他始終未能得手。沈晝兵解後,沈遠之立刻移情,將目標轉向當時的天地聖教少主桓九……」

  我:「……」

  我:「別啃了,放嘴,我想去殺個人。」

  心魔壓根不理,將我手臂咬得更緊。我被絆住動彈不得,只能被迫繼續旁聽。

  少毛拂塵一敲桌:「這孽緣,就是這麼開始的。沈遠之委身魔教少主,極盡諂媚姿態,將桓九哄得服服帖帖,令其沉溺騙局不可自拔。桓九沉溺此人,已到哪怕明知沈遠之對他是欺騙與利用、明知會被採去大量修為,亦心甘情願、甘之如飴的程度。」

  旁聽者嘖嘖道:「此處該有個轉折了,對否?」

  另一人磕著瓜子:「我猜接下來應是沈遠之假戲真做,被桓九愛意所染,動了真情罷?」

  少毛拂塵痛心疾首地搖頭,也抓了那人一手瓜子嗑了兩口,繼續講:「諸位莫忘了,這沈遠之不擇手段獲取靈力,是為重回天界,又哪裡會對人界事物動真情?因此他蟄伏多時隱藏本心,終於某日,在崑崙山最高峰覓得飛升天光,運轉起從桓九處獲取的大量靈力,欲拋卻凡愛,歸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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