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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道:「我要自盡,讓我死。」

  他一下將我手捏得極緊,眸中紅色晃動得厲害:「不行!除了這個。」

  我哦了聲,改口:「我要儲物戒。」

  桓九怒道:「那也不行!你現在拿仙器太危險了,我怕……」

  怕仙器是外物,若提前施加了靈力,再主動去接傷害,他的法印阻擋不及。

  第56章 相騙

  於是我偏頭看向桌案,那還擺著幾樣我沒吃也沒讓收的晚膳,尤其是那盤色澤火紅的蝦肉。

  「那奴改許個不要罷,奴不要在任何膳食見到那盤蝦。」我平靜道,「少主帶奴去對付大長老時,奴與少主說過,奴吃蝦會長痱。」

  這話果然小小驚到了桓九,他一時間侷促不堪:「抱歉遠之,這件事我,我當時沒注意,沒記太清。明日你要用膳,決計沒有這菜了。本君以魔心立誓保證。」

  如今我不過是重提吃蝦長痱而已,竟能讓他結巴道歉,還以魔心立誓上了。

  先前三清殿內,我一番剖白,我說修煉是我生命的全部,他怎的那時不知聽進去?他怎麼就能惱羞成怒到立刻拿出採補功法,在諸天神尊、師父墓前、師妹臉上摧毀我剛找到的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他現在知道把我當人了。

  可我不想做人了,我只想去做鬼。

  眼眶微微溫熱,我合目:「少主,奴當日這句話也是騙你的。其實奴吃蝦不長痱,當日是少主愛用咸辣,邀奴吃,奴不喜此口味,故找這理由來搪塞。」

  我沒聽到他回應,只覺他捏我的手又緊了下。

  我等了會,再睜眼,就用目下這個衣衫不整跪坐在床上的姿態,稍稍挺直腰,跪行向前兩步,對他溫柔地說:「你看,我連這點小事都騙你。奴對少主死心塌地,這種話我能眼都不眨地對你說一千遍、一萬遍,可你敢信嗎?」

  我看見他晶亮的紅色瞳眸中,剛因自我說服而燃起的希望的光瞬間黯淡下去,墜入深淵。原來他也知道,摧毀別人的希望讓人不好受。

  他這樣天真,實在好騙。我的確是什麼都在騙他,包括現在我說的話,仍有三分假。

  我繼續說那三分假的傷人話:「你信了,你愛上了一個心裡根本沒有你的騙子。」

  桓九不是溫吞忍受的性情,把他逼迫到極致,他又會暴露本性。比如現在,他由愛生恨,魔氣四泄,已變了臉色掐住我脖頸,將我鉗在雲被上。

  這姿勢好,再逼他多使點力我就能了結,我想頂著被緊擰的喉嚨再竭力放兩句惡言,嘴卻在下一刻被堵死。

  他擰著我喉嚨狂暴地吻我,撕咬汲取氣息,同時虎口越收越緊,他又和三清殿裡一樣,在一邊殺我一邊愛我。我覺得就這樣過去也不錯,便主動松卻一切力氣,由著他將我肺都吸乾。

  但很可惜,他還是沒真正把我掐死。我眼前黑花不斷、氣息近無時,他又觸了雷一樣將我撒開了。我雖不想活,被放開後也違抗不了呼吸本能,歪在床上大口喘息,眼前什麼都看不清。

  然後,桓九又纏人地把我抱住,臉擱在我頸邊,一邊親吻我方才被掐的地方、呼出魔息治療,一邊落淚,止不住地哭泣。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遠之,我們為什麼……變成這樣……我只想一切都變回以前的樣子,我只想你像以前一樣陪伴我,對我好,不要離開我,我怎麼就……越搞越砸……」

  餘生恩怨相對,這不過是我與他恩怨相對的第二日,他在我身上哭成這般,我心中仿佛新生了個鮮紅瘡口,開始隱約發痛。

  此瘡一生,我發現自己再說不了什麼惡言給他聽了。

  我本想氣他報復他找快感、找消遣,可見著他這樣撲在我懷裡亂七八糟地哭,我沒覺得多麼高興,只覺得心裡疼。惡語與謊言這把刀,根本不只是插在他心上。

  他哭著,魔息輕呼在我喉結。我提力氣抬手臂下意識想撫他的背,手指隔著一層衣摸到了裡面繃帶的觸感。

  金丹期的劍傷,他居然需要包紮。昨日魔氣光拿來治我了是麼。

  這裡碰不下去,我便換了位置,改為撫摸他後腦的頭髮。

  我實在提不起再跟他歇斯底里一回的力氣,不想跟他扯我們之間的爛事,平靜道:「少主該把注意力放在登位大典上了。屆時無數魔教拜會,璇璣殿也會來人,莫要為奴一人撇了大事。」

  桓九在我肩上抹了把眼淚,道:「本君其實,弄不明白這些。」

  他倒會得寸進尺,聽我話頭軟,立刻蹬鼻子上臉。

  我並非心軟,不過是找不到反抗他的方向,尋不到一把能扎傷他卻扎傷不了自己的刀。是以之後,他趴我身上絮絮叨叨的一堆雜語,我都沒理。

  桓九扒著我哭到半夜,睡著了。他睡著後我將人推到大床靠里的地方,隨便給他糊一身被,再自己蓋一角雲被睡了。我雖知高階修士不用睡覺,他多半在裝,藉此耍賴留宿,但我全當不曉得,免得跟他多了話他再上臉。

  第二日,桓九蹲在桌案邊一會看摺子一會修婚冠,我懶得下床,就躺著隔著兩層薄紅帳看外面。

  魔侍抬了無數賀禮進門來,說,這是這個宗的賀禮,那是那個教的賀禮,以及這是璇璣殿送來添作嫁妝的,祝願聖教少主新婚燕爾琴瑟相和,兩派盟約堅如金山。

  無怪乎我驟被抓走,璇璣殿幾無任何動作。早晚都要送我走,樂扶蘇論親跟桓九更近,論理,他有什麼義務,撇下盟約不管,來管我到底想成親還是修道。

  桓九起初還看兩眼摺子,漸就只顧擺弄婚冠。他分明有高深靈力,卻在這拿著鉗夾,手動鼓搗金線寶石,鼓搗了一整個上半日,他將婚冠驕傲地舉起:「遠之你看,本君修好了。你下來瞧瞧。」

  我翻回身去看牆。

  幾聲腳步,他站在了我身後:「遠之不下床,那便本君拿過來給遠之看。我可以進來麼?」

  稀奇了,爬不爬床,要問我意願。

  我道:「你敢把它拿進來,奴就再摔它一回。」

  桓九輕輕「哦」了聲,又問:「後天典儀,遠之可願……」

  我直接打斷:「不去。三清奴都能一個人拜,相信少主,也能一個人舉辦結侶典儀。」

  桓九愣了片刻,低聲說:「那,本君把婚冠和婚服都放在妝檯角落,遠之不想看見就不會看見。」

  不久,又有魔侍進來報了些魔教事務,需要桓九親自去瞧。桓九目光黏著我這頭紅帳,讓他離去,有些不願。魔侍再強調是二長老要請少主去看,桓九才微挪兩步,紅眸轉過來仍舊巴望我。

  我道:「少主請去。耽誤了聖教發展和報仇,奴會更不想理你。」

  桓九聲音悶悶地自言自語:「那遠之在家等我回來。本君以後聽遠之的,對遠之好,不再傷害遠之,也許你就能……少騙我點,慢慢原諒我,喜歡上我了。」

  我無言可對。

  又過半個時辰,我確認桓九走遠,便穿衣下床,在魔宮中來回踱兩步,再將那些賀禮一個個箱子打開來瞧,找有無能煉器的靈寶。翻箱倒櫃一通,真找出兩樣,一支妖毫蛟骨筆,一柄雪玉扇。

  思慮片刻,我選擇將筆扔了回去,留下扇子,並開始犯難。

  滴血煉器認主最快,不然便要灌注靈力。可我自傷會觸發法印,靈力更半點也無。

  但未過多久,能送靈力的人便來了。

  符有期鬼鬼祟祟地貓進來,跨入門檻,不忘探頭跟外面魔侍提醒:「我爹讓我來的,千萬別告訴我表哥,聽到沒?」

  第57章 明友

  符有期將小門一掩,保證絲毫縫都不漏,舒坦了,朝我一笑,唰啦掏出他的破摺扇開始搖:「沈兄,如今要見你一面真不容易,幸好魔宮魔侍也不全聽表哥的。我說要見你,他們就給我悄悄放進來了。」

  我又私會桓九表弟,若桓九回來發覺,定會不悅。他不悅就對了,我正好給他找點扎不著我自己的不痛快,便將符有期熱情邀至案前,沏茶招待,問他何事。

  符有期小心翼翼道:「你與表哥這婚事動靜頗大,可全聖教上下都曉得你們如今情況不對勁,又沒人敢說。因此今日我爹將表哥引出去,派我來找你探聽情況。」

  我自沏了一盞茶,沒精打采地抿半口,放下:「我想走,他不讓,把我架回來逼婚。」

  符有期目瞪口呆。呆完,他小聲問:「要不展開講講?」

  我沒心思滿足魔教教眾的八卦心,收了他茶盞,說要趕他出去。

  符有期抓著案桌不動:「我錯了沈兄,我不細問。我知道你們本是約好十日接親,表哥卻提前把你抓回,還這樣對待你。沈兄你看麼,我早說過他非良配。」

  我更沒心思想什麼良配不良配,也不是真想趕他走,我只想找藉口跟他借靈力,且借不少,煉化雪玉扇。

  正想著開口理由,符有期向前捉住我袖:「沈兄,我說過,何時你受不了他了便來找我,我安排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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