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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在最後一道拱門前停下,見兩位紅衣祭司掀開車簾,我也不敢怠慢,跟著他們下了馬車,心知這是宮城要地,不敢抬頭亂看,我將頭壓得低低的,只聽一名紅衣祭司道:「這是我們找回來的新畫師。」

  跟著紅衣祭司們在這地形複雜的巨大宮城內一路七拐八繞,也不知被帶到了何處,待進了一個房間,我才敢抬起頭來。

  這房間整潔寬敞,比我在鎮上的房間要闊大許多,地上也鋪著柔軟的地毯,房間中央一張寬長的矮案上擺著種類繁複的畫材與顏料。

  我眼前一亮,幾步來到案前,打量著它們,又驚又喜。

  」今後你便住在此,沒有得到允准,不可隨意外出走動。」

  聽到背後的聲音,我扭過頭,見那位給我餅吃的紅衣祭司要關上門出去,忙問:「教司大人,我何時可以畫畫?這兒,好像沒有畫布。」

  「待需你作畫時,自會賜你畫布。」

  「那,何時可以作畫,我需要畫些什麼?」我好奇問。

  「你需為教皇和聖君畫像,凡是我教與朝廷盛事,也都需要畫下來,譬如過幾日,摩達羅國遣使覲見王上時,你便需在旁作畫。」

  我點點頭,原來是要經過准許才能畫畫的啊?

  我失落又心癢地回到案前,一一端詳起這些上好的畫筆與顏料——畫筆的木料是我沒接觸過的,判斷不出是什麼,沉甸甸的,很有質感,泛著一股醇厚的香味,筆桿上還雕有細緻的花紋。筆毛亦是精選的動物毛,羊毫、馬尾毛、狼毫應有盡有,還有的像是人發,至於顏料更是上上乘,細膩鮮艷,色種豐富,除了稀罕貴重的金銀色以外,還有不少我根本沒見過的螢光色,其中尤有一種閃著紫光的,宛如星火一般瑰麗動人,只看上一眼,便令我心頭都莫名灼熱起來。

  捧著那罐顏料,我看了又看,實在是忍不住,便用筆蘸了一點,和了口水,在手背上試色,紫色的點點細閃躍動在皮膚上,我一時目眩神迷,都要醉了,心想著,如此美的顏料,我該拿來畫什麼呢?

  我好像都沒在現實中見過這樣美麗的色澤,勝過朝霞,勝過晚霞。

  實在手癢,我便索性挑了面白牆,在牆上作起畫來,沒過多久,有人敲響了門。

  打開門,門口站著個蒙面女祭司,手裡提著個食籠,冒著熱騰騰的氣。我向她道謝,接過食籠時與她對視了一眼,不知為何,只覺她眉目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再想多看兩眼,人卻轉身走了。

  宮裡飯食自是比民間要好上太多,葷素不缺,還有糕點,可我吃慣了養爹做的粗茶淡飯,想起他今晚獨自用餐,定是淒淒涼涼,也便沒了胃口,隨便吃了一點,又繼續畫我的壁畫。

  不知畫了多久,我忽然隱隱聽見了一道笛聲。

  那笛聲來自西邊的窗外,聽來猶如孤鷹盤旋於眾鳥不可抵的高空發出的長鳴,冷厲而孤寂,像是在透過雲層、穿越雷雨風暴,俯瞰著無垠的大地與浩渺的海洋,一遍又一遍的,徒勞地尋覓著什麼。

  我不由被這笛音吸引,來到窗前,推開了木窗。

  第81章 重逢

  不知畫了多久,我忽然隱隱聽見了一道笛聲。

  那笛聲來自西邊的窗外,聽來猶如孤鷹盤旋於眾鳥不可抵的高空發出的長鳴,冷厲而孤寂,像是在透過雲層、穿越雷雨風暴,俯瞰著無垠的大地與浩渺的海洋,一遍又一遍的,徒勞地尋覓著什麼。

  我不由被這笛音吸引,來到窗前,推開了木窗。

  窗外雲霧繚繞,我的窗下便是萬里高空,隔著數十丈的距離,我看見了對面懸崖上的一座宮殿,它的位置比我住的房間要高得多,峭壁上攀附著一顆大樹,樹影濃密,開滿了紅色的花,阻擋了我的視線,可透過縱橫交織的枝葉,我仍能依稀看見,在那懸崖頂上有座亭子,亭子裡立著一抹白色的人影。儘管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卻能看見月光下他上下飄飛的衣角,翩然宛如神子一般,我心頭一熱,只想一探那吹笛人的真容,將他畫下來,情不自禁地喚了一聲:「喂!」

  笛聲戛然而止。

  我耳根發燙,有些窘迫——我的嗓子在十四年前就壞了,沙啞似漏風的破塤,養爹尋郎中看過,說是我的喉嚨是被我喊壞的,想是與那段遺失的記憶有關,加之又受了嚴重的風寒,咳嗽了好一陣,好不了了。如此難聽的嗓音喊斷了如此悅耳的笛音,實在是一種玷污。

  「何人在那?」

  一個清冷的聲音,自上方驀然落下,琳琅如碎月。

  這樣好聽的聲音……

  我一怔,不敢應聲了,想趕緊關上窗,躲回屋裡去,可竟又捨不得,手扒在窗欄上,朝上仰望著:「我……是宮裡新來的畫師。」

  靜了半晌,那人未答話。我心下自嘲,那人住在上面的宮閣里,地位想是不一般的尊貴,又怎會願意理我這地位卑微的一個畫師呢?

  我這樣唐突,萬一惹怒了這位貴族或王族,該如何是好?

  正猶豫要不要退回屋裡去,那人卻突然出了聲:「你叫什麼名字?」

  我愣了一下,不敢怠慢:「泰雪,草民叫泰雪。」

  上面又是一靜:「這可是,你的本名?這是宮裡,若有欺瞞……」

  「不敢欺瞞!」我連忙辯白,「我真的叫泰雪,千真萬確,絕不敢有一絲欺瞞。大,大人為何這麼問?莫非,是在尋什麼人嗎?」

  靜了半晌,那人問:「你如何知曉?」

  「是……你的笛音,有一種,我說不出來,我以前,以前在林子裡聽過喪偶和離群的鳥兒的叫聲,就,就和您的笛音很像。」

  這話說完,上邊再次靜了。我不知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心下忐忑不已,只恨不得掌自己的嘴,把剛才那番話收回來。若是說錯了話,入宮第一日便死了,養爹就再也等不到我了,該有多難過?

  「我,是我說錯了,請大人恕罪。」念及此,我慌忙跪了下來,也不知上面那人看不看得見,便朝著窗子伏身磕頭,誰料,細細簌簌的聲響傳來,我一抬眸,竟見一根長長的帶子綴到了眼前,帶子上鑲金繡銀,鑲嵌著細密的各種寶石,構成日月星辰的圖案。

  這像是一根腰帶,可帶子的末梢相扣,栓成了一個套。

  我盯著那套,乾咽了一下。

  ——這……不會是上面那位大人要賜死我,命我上吊吧?

  「大,大人饒命!」

  我嚇得朝那套子連連磕頭,冰涼的觸感卻掠過了我的背脊。

  「套到腰上,栓緊些。」

  啊?

  我一呆,看著那垂在眼前晃動的腰帶,心裡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難道上面那個大人,是想要見我,要用這個拉我上去吧?

  這也……

  我看了眼外頭的萬里高空,頭皮發麻,戰戰兢兢道:「大人若是想召見我,可以命這裡的宮人傳我,為何,要,要如此?」

  「你照做便是。」

  聽得上頭語氣轉冷,我不敢違抗,只好抓住了腰帶,正要往腰上套,卻聽見上頭忽然響起了另一個笑聲:「方才是聖君在吹笛麼?」

  那笑音聽起來,也十分年輕。

  聖君?吹笛人是荼生教的聖君?

  我的手一僵,莫名一陣心悸。

  「王上怎麼獨自出來了?」那清冷的聲音回道。

  腰帶往上拉了拉,我鬆了手,似乎上邊感到沒有承重,腰帶「嘩啦」一聲整條砸落到了我面前。我嚇了一大跳,不知所措,一把捧起了這貴重的腰帶,向上望去,透過樹影,依稀瞧見了那說話的另一個人影,較那位白衣聖君要矮些,身著一身紫色衣袍,頭上戴著金冠。

  王上?

  是四年前新繼位的小十王子嗎?

  一個聖君,一個王上,我進來這頭一晚上,是撞著了什麼大運啊!

  我直冒冷汗,趕忙去關窗,卻發現那紫衣金冠的人竟然正探頭朝下望來,不知是否看見了我,我頭一縮,將窗關緊了。

  「方才我好像聽見聖君在說話,是在與下面那人說話麼?」

  「我在對月禱告罷了,在為王上與萬民祈福。」

  「哦?如今教皇閉關未出,真是辛苦聖君了。」現下並無旁人,我可以……喊你九哥麼?」

  「無論有無旁人,王上也需注重身份。若無事,我便回去修煉了。」

  「修煉……九哥修煉了這麼多年,早已經是不死不滅的近神之軀了吧?這麼多年,教皇一絲未老,想必你是如此。等到將來我死了,九哥定然還是一如今日般年輕康健,有時我就忍不住想,我這個王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九哥,你說,再過幾年,我會不會和八哥他們一樣生病死掉?」

  「王上記得按時喝藥,莫要胡思亂想,時候不早了,王上回去就寢吧。」

  待聽見上方腳步遠去,並未再有人留意我,我知曉自己逃過了一劫,

  ,鬆了口氣,可捧著手裡的腰帶,不知該往哪兒,左右看了看,總覺得留著這東西是個禍患,只好塞進了床褥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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