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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擠在一起,難免有人朝著羽流螢看過來,羽流螢有些羞窘,正想從他的肩膀上跳下去,龍歸雲卻攥住她欲跳下的腳踝,他那雙繡著金色祥雲紋的靴子踏著滿地燈影,低笑著說道:「既當了人肉梯子,總得討些利錢。」

  說著便按住羽流螢的小腿,往猜謎的擂台上走去,羽流螢心裡一慌,忍不住抬手抓他的額頭。

  擂台上懸著的燈謎隨夜風輕晃,龍歸忽然掐了把羽流螢的小腿肚:"再揪下去,我明日上朝要戴抹額遮紅痕了。"

  羽流螢慌忙鬆手,正撞上龍歸雲仰頭時含笑的眼,燈火投在他臉上,他含笑的眼睛竟比這輝煌燈火更加灼目。

  「東風未肯入東門,猜時令。」龍歸雲念著黃絹上的字,看向羽流螢。

  羽流螢小聲說道:「猜不到,我總是不會猜燈謎。」

  龍歸雲喉間溢出輕笑,震得羽流螢耳朵發癢:「流螢,那你豈不是必輸無疑了。」

  羽流螢說道:「可是我不想輸,你幹嘛要和我爭勝負。」

  徐杉笑道:「去看看花燈吧。」

  北闕什麼東西都很大,就連花燈也大,最大的花燈比羽流螢還高,上面畫著塞外孤煙與春日杏花,龍歸雲又抱著她走向西市河岸,冰面已經被鑿碎,千百盞荷花飄在水面上,像是一道金色的河流。

  龍歸雲手裡拿著一盞花燈,把它遞給羽流螢,說道:「流螢,你寫個願。」

  羽流螢想了許久,拿著龍歸雲遞過來的比,在紙上寫了四個字。

  ——山河無恙

  第363章 朝暮9

  商枝摸著頭上的玉環。

  玉環觸手溫涼, 老瘋子剛給她這枚玉環時,裡面的十二個殘魂滿是陰戾血煞之氣,這玉環陰冷刺骨。

  她不要佩戴這玉環,老瘋子卻不允許她拿下, 說是她魂魄不穩, 給她鎮魂用。她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格, 總是問這個玉環還有什麼用。

  老瘋子說道:「到了該用到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該怎麼用了。」

  她聽老瘋子的話,這麼多年日日將這玉環佩戴在身上,又心存正念,修身養性, 這些殘魂也被養得極好, 身上的陰煞之氣已經褪去。

  如今她真的知道這玉環該怎麼用,老瘋子卻還還是不見他,也不知道這老頭腦子裡在想什麼。

  有些告別往往是沒有聲音的。

  商枝很清楚這一點, 學鬼道的, 都是生死看淡不服就乾的主, 一個個神經大條,豪情不缺, 但總是缺點細膩的情感。

  而很不巧,她自己又是鬼修裡面情感特別細膩的一個, 剛學習冥音六律的時候,老瘋子就說她多情,容易駕馭這個鬼道秘術, 但也容易被情反誤,正是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小時候, 商枝去別人家裡做客,每次離開的時候都要鄭重「道別」,再不濟也得說一聲叔叔阿姨再見。長大後和聞人聽雪天天膩在一起,雖然兩人的家就在隔壁,但是每次離開的時候,都會手拉著手,肩膀貼著肩膀,膩乎乎地說一聲寶貝明天見啊。

  在商枝看來,離別是需要儀式感的,無論小的離別還是大的離別,都必須好好說一聲再見,特別是在這個通信非常不發達又格外動盪的時代。往往一個轉身,此生的緣分就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此後再回憶,也就只剩下回憶。

  然而無論是老瘋子還是小紅,一個個都是不肯好好說再見的主,總是弄得商枝心裡七上八下,一會被油炸,一會被火烤,渾身上下說不出來的難受。

  傍晚時離開三危山,此刻已經月明星稀了,商枝扛著包袱,像一隻御風而行的黑色大鳥,在夜色中急掠而過。

  飛累了,她就隨便落在樹上歇息一會,睡一個小會兒解乏,醒了後啃幾口乾糧,又扛著包袱繼續飛,這一路飛花踏葉,奔掠如風,可心中那股子鬱氣卻是越積越濃,滿是無法宣洩的苦澀和悶痛。

  商枝喜歡熱鬧,一旦安靜下來,像她這樣腦筋靈活一刻也無法歇息的人,就很容易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想當年老瘋子也是說走就走,把剛滿十八歲的她隨便一扔,留她一人獨自懵逼,哭天抹淚好些天才振作起來,只能咬著牙,倔著骨,憋著一股勁,磕磕絆絆地開始了獨自打拼的生活。

  儘管商枝足夠獨立,卻也經常對獨自一人的生活感到力不從心,時不時就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哭一會兒,總擔心老瘋子死了,就剩她一個人在這個世界無依無靠,哭著睡,睡了醒,醒了又哭,哭了後繼續振作,繼續憂心忡忡地過日子。

  至於小紅……

  想起樹冠里露出的那一截紅色衣角,商枝的心似乎被泡進了一池溫水裡,酸酸軟軟脹脹的。

  她眼眶一陣灼熱,兩滴眼淚落在風裡隨風飄遠,不一會兒,濕潤的眼眶很快又被風吹得乾涸了。

  飛過一處人跡罕至的密林時,忽然見到交錯的密密樹冠中露出一星點的燭光。

  她好奇地飛下來,落在滿是枯葉的石階前,那座熟悉的破敗小廟靜靜地矗立在這,商枝定睛一看,發現這小廟缺損的瓦片和破爛的窗牖都被修繕好了,就連那滿是縫隙的磚牆都被重新砌了一遍,小廟的門也換了一扇新的,乍一看,還像模像樣的。

  商枝站在石階上瞧了許久,直到一隻螢火蟲從她眼前慢悠悠地飛過去,她才邁出一條腿走上了前面的石階,隨後抬手推開那扇新木門。

  吱嘎一聲,一陣淡淡的酒香在一片燦燦燭光中飄了過來,金色的燭光轟然決堤,宛如金色的河流,無聲無息地從柴門裡流淌出來,鋪滿了滿是青苔和枯葉的石階,照亮了站在門外身姿修長的年輕鬼修。

  這個一直破敗黯淡的小廟此刻燈火輝煌,古老的青銅燭台猶如持劍的護衛,從石像那開始,一排六個,一共擺了兩排。每個青銅燭台上都放著一根一米高的鯨油燭,雪白的蠟燭泛著柔潤細膩的光,燭火將燭身照得發亮。

  這些亮起的火焰如同液態的金紅色綢緞,披掛在高大潔白的燭身,又漫過褪色的朱漆門檻,順著七級石階傾瀉而下,就連石階上那些枯葉蜷縮的邊角都被鍍上了金箔似的,在夜風裡泛起細密的金色鱗波。

  商枝碾碎了腳下的一截枯枝,抬腳走了進去,踏著一地輝煌燭光,站在兩排煌煌燭火中間,鴉羽似的漆黑眼睫撩起來,仰頭望著高台上的石像。

  這石像煥然一新了,那些細小的蛛網和灰塵全都不見了,持劍的劍客眼眸微闔,唇角淺笑,她的眼窩被燭光點亮了,一汪金色的光匯聚在裡面,身後背著的淨瓶插著翠綠的柳枝。

  商枝看著這石像,忽然覺出一絲熟悉來,好像有那麼一年,她因為鬼陣反噬高燒不退,被老瘋子扛到一個破廟裡,半夜燒的迷糊,老瘋子就折了夜裡帶著露水的柳枝來來回回掃著她的臉。

  柳枝上的露水冰涼冰涼,那個廟的瓦片破了一個大洞,睜開眼,能看到好多好多的星星。

  她迷迷糊糊地起來,覺得自己小命不保,又覺得老瘋子這人瘋瘋癲癲,實在不靠譜,就拿著羅盤去外面給自己選埋骨用的風水寶地。

  剛找到一塊地,正準備挖個坑躺進去,老瘋子罵罵咧咧地把她扯回來,她抓著旁邊的老滕樹不放,拽下了一手的鵝黃色小花。

  老瘋子把她拽回破廟裡,她像頭倔驢似的又跑又跳,也不知哪來一股牛勁,硬是爬到破廟裡的石像身上,把手裡拽下的鵝黃色野花揪下來,簪在了石像的眼眶裡。

  幼年的商枝胡鬧了一通,病得更嚴重了,後半夜睡不著覺,總覺得鬼影在眼前閃來閃去,老瘋子給她餵下了安神的藥丸也不好使,直勾勾地睜著眼睛不肯睡覺。

  老瘋子沒辦法,只能搖晃著手裡的金柳枝,現編了一首童謠哄她。

  老瘋子的歌聲很沙啞,只唱過很少的幾次,低啞的歌聲飄過窗棱,環繞在小小的破廟裡,房樑上掛著蛛網,石像的眼睛簪著鵝黃色的小花,唇邊掛著一縷淺笑,怎麼也不肯睡覺的商枝逐漸覺得困了,慢慢閉上眼。

  小柳枝,背淨瓶

  月牙梳過青絲影

  螢火點燈苔作階

  鎮妖邪,護山靈

  幽山鬼,敲銅鈴

  枯藤結出紅紗燈

  柳枝棲在淨瓶里

  莫驚那,夜遊行

  井底星,檐角冰

  舊符褪色換新綾

  誰家稚子拾落蕊

  簪入神像空洞睛

  商枝眼眶一痛,從前不覺得,只道是尋常,現在回想起來,簡直是說不清的寥落,道不明的唏噓。

  她再低頭,看到石像腳下擺著兩壇酒,都是上好的竹葉青,下墓之人常行於濕土之上,寒氣淤積不散,老瘋子讓她喝酒驅寒,她總嫌這酒一股中藥味,經常往裡面扔冰塊。

  寂靜的小廟裡忽然響起一聲輕笑,「原來是你愛喝竹葉青啊。」

  商枝抿了抿唇,看著那石像,神色鄭重地說道:「我聽流螢提起過你們,你們很了不起,一千二百年前的事情如今又上演了,這一次,我也希望我們能贏,不只是為了我們這些倒霉的穿書者,也為了曾經的平城,為了教我做豆腐的老闆娘一家,為了三危山,為了師尊,為了我的小紅……<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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