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但他們對關中軍的影響實在太大,且不願意放權,朝廷最終採取了強逼,以血的代價來震懾這些曾經的功勳。

  “早在之前,寡人是否提醒過你們?”蕭懷玉問道。

  “可是楚國的天下,是我們打下的,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安定,天子怎可如此無情無義。”桓沖滿眼怨念與憤怒,“當初輔佐陛下入主關中的,也是我們,此後陛下稱帝,遭到朝臣反對,也是我們為陛下平定了這些叛亂。”

  “從楚國陷入危難,到如今一統九州,我們跟隨元帥,近二十年的征戰,一身的傷痕,”說罷,桓沖脫去上衣,露出了滿是傷痕的臂膀,“可如今卻被朝廷這般趕盡殺絕,崔榮他們的下場,末將實在難以接受。”

  蕭懷玉欲言又止,只有她清楚君王想要做什麼,但她卻無從開口,這樣的結局她或許早就料到。

  她支持著君王的新政,但在軍制上,作為關中武將的核心與領袖,她備受煎熬。

  這似乎是無法兩全的,她再一次做了惡人,捨棄手足的惡人,徹底。

  “不是陛下如此,是歷朝歷代的君王皆如此,你我要想求存,就只能捨棄權力。”蕭懷玉道。

  燕王的話震驚了桓沖,“我不明白。”

  “沒有人比我們更加清楚元帥的功勞。”他難以理解,難以置信道,“如果沒有元帥,楚國能奪取這個天下嗎?”

  “當初您明明擁有入主關中,取而代之的機會,可是您卻將天子迎進了關中。”桓沖又道,“這是您的忠,可朝廷如今的做法,卻失了義。”

  “只要元帥的一句話,我們剩下的這群人,必定誓死追隨。”桓沖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燕王身上。

  天下沒有戰事了,不再需要這些武將,失去了價值,開始遭受打壓,他們恐慌,並希望發動戰爭來延續自己的價值。

  “桓沖,我很抱歉。”蕭懷玉道,“天下苦於戰爭近百年之久,所以我不願再挑起無端的戰爭,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做。”

  “愚蠢!”桓沖怒道,他瞪著蕭懷玉,“元帥。”

  “您不這樣做,遲早有一天會和崔榮他們一樣。”

  蕭懷玉閉上了雙眼,“來人!”

  親衛入帳,再次將桓沖扣住,“桓沖,你們跟了我多年,是我辜負了你們。”

  “我會送你回到雍州,而你私自來見我之事,我也會稟明是我去信與你。”

  ※ ※ ※ ※ ※ ※ ※ ※ ---

  將桓沖送走後,蕭懷玉獨自一人坐在帳中黯然失色。

  “大王,桓將軍走了。”陸兆麟入帳道。

  蕭懷玉看著案上的燭火,越來越微弱,如同她眼中的光,一點一點消散,“伯靈,你是否覺得寡人無情。”她喚著陸兆麟的字,心中五味雜陳。

  “大王這樣做,一定有自己的考量與思慮。”陸兆麟回道,“早在朝廷準備削奪兵權時,大王便曾去信給諸將,是他們不願聽從,才落得如此下場。”

  “你不用說這些話來寬慰我,”蕭懷玉長嘆了一口氣,“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他們都是跟隨我南征北戰出生入死的功勳之臣,不應該落得如此下場,而我明明知道,卻沒有選擇干預。”

  “這世上…”她有些哽咽,按著額頭,雙目失神,“根本沒有兩全之法。”

  “我的罪孽,再也洗不清了。”

  第360章 人未散(下)

  天授十年秋,雍州刺使趕往豐州密見燕王蕭懷玉之事事泄,遭到御史彈劾,皇帝因燕王的上疏陳清而作罷。

  然而被遣送回雍州的桓沖卻終日惶恐不安,戰友的死,以及朝臣的彈劾,讓他再難安睡。

  皇帝打壓關中集團的手段,就如懸在頭頂的屠刀,無不讓他時刻擔憂著,在這種隱憂之下,桓沖選擇了起兵造反,而深知自己勢單力薄,起兵就只有死路一條,於是便以燕王的旗號,想要通過這樣的方法,利用朝廷的疑心,來逼迫燕王蕭懷玉共同起事。

  很快,桓沖造反的事傳入朝廷,群臣聯名上書征討。

  李瑾得知後,只是派兵前往雍州平定桓沖的叛亂,並梟首示眾,至於燕王,她並不相信桓沖的造反是燕王所為。

  “朝廷兵制,將天下分為十道,各道諸州將領,下轄兵力至多不過數千人,唯有燕王,統十萬邊軍於河西,名為震懾漠北突厥,實則是割據一方。”

  “今朝廷,經十餘年休養,兵備充足,河西的隱患,請求陛下儘早根除。”

  “燕王乃關中軍之首,以燕王的威望,就算兵解,也能一呼百應。”

  群臣們恐懼這位邊關大將,除了奪權,更有要其性命者。

  皇帝打壓關中軍,便讓群臣以為,李瑾也會對燕王動手。

  “桓衝起事,為何要以燕王之名?”李瑾開口道,“正如你們所說,以燕王的聲望,若真要起事,何須藉助桓沖之手。”

  “桓沖密見燕王,乃燕王傳召,此舉便十分可疑,桓衝起事更是證明了此事。”

  “無論桓沖所言真假,他都是燕王曾經的心腹部將,燕王擁兵自重,如若繼續放任,則人心不穩。”

  “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群臣齊奏。

  李瑾望著滿堂朱紫,如今的朝廷,女官已占得一席之地。

  中書侍郎趙硯書欲開口,卻被一名綠袍女官搶了先。

  天授七年時,皇帝於御史台設左、右司諫,掌規諫諷諭,從七品上。

  女官便是左司諫,並且看著年歲不大,眉清目秀,“桓沖以燕王的名義起兵,但是起兵至今,河西的兵馬卻絲毫未動,這說明是雍州刺史桓沖不願交出兵權,但又自知無力抵抗朝廷的打壓,所以才想用這樣的方法,來迫使燕王與之合謀,如果朝廷真的出兵河西,那麼就正中桓沖的計謀。”

  “漠北突厥虎視眈眈,燕王不但為國朝一統立下汗馬功勞,且成功擊退突厥,使其臣服,如今戰事剛剛停歇,朝廷就因為一個刺史的遙言而質疑功臣,倘若真的因此除去燕王,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朝廷,邊關將領又是否會感到寒心,而致使將來無人敢效忠於朝廷與陛下。”

  “對於如此這般功勳的臣子,朝廷奪權便罷,竟還有人諫言陛下狠心剷除,忠臣良將得此下場,國家焉能長久?”女官最後幾句大膽的話震驚了整個朝堂。

  “左司諫,這裡是朝堂…”

  “正因為是在朝堂之上,所以天下事沒有什麼不能言的。”女官當即打斷道,“若有,那也只是你們心虛。”

  群臣啞口無言,趙硯書欣喜的看著這位女官,有少年之朝氣與輕狂。

  “好了,雍州距離長安,僅百里之遙,當務之急是平定雍州之亂。”李瑾發話道。

  “是。”

  自天授八年後,及第的女官越來越多,對於這個生面孔,趙硯書有些想不起來。

  “左司諫。”一名宦官叫住了綠袍女官,“請留步。”

  女官回首,宦官退開一步,她這才發現是中書侍郎趙硯書喚的自己,“下官見過趙相。”

  “御史台的司諫。”趙硯書看著女官,“有些面熟,是否在近些年的傳臚大典上見過你。”

  女官抱袖弓腰,回道:“下官是天授九年的榜眼,金陵李幼宜,今年剛剛調入御史台。”

  “李幼宜。”趙硯書眼前一亮,“天授九年的榜眼,怪不得如此熟悉,當真是好名字。”

  “自朝廷開始對關中武將施壓,群臣的聲音便也逐漸一致,你一個新上任的司諫卻說出了不一樣的話。”趙硯書看著她又道。

  “說話的大多都是文官,國朝的文武向來勢如水火,尤其是陛下即位之初,武將的地位超過了文官,文官遭到打壓,自然心有不甘,如今有了機會,便想要扭轉這個局面,下官是新人,不懂黨爭,只知道燕王的忠心。”李幼宜低頭回道。

  “哦?”趙硯書好奇了起來。

  “下官是金陵人,曾親眼目睹燕王破齊,率軍入建康,那是何等的英雄氣概,而那個時候,今上便已在燕王身側,下官想,這份情誼,應比權重。”李幼宜解釋道,“或許在燕王心裡,謀得權力,奪取天下的真正原因,是陛下。”

  聽得李幼宜的話,趙硯書回頭看了一眼朝堂,“國朝能走到今天,全靠君臣之間遠在權力之上的信任,這是世間,最為難能可貴的。”

  ※ ※ ※ ※ ※ ※ ※ ※

  天授十年八月,桓沖謀反失敗,死於亂兵之中,皇帝下令,將所有叛賊的頭顱懸於長安城下,警示地方諸將。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