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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月後,隨著國家的運轉一切正常,遷都之事,也正式提上了議程。

  而伴隨官制更改的,是一套全新的選官制度——科舉。

  第342章 君臣(二)

  章和二年,盛夏,十五,望日大朝,天子上殿聽政。

  ——承明殿——

  由於皇帝年幼,無論是常朝還是朔望大朝,都由臨朝稱制的平陽長公主代為。

  最開始,群臣對於女子掌政,是極為質疑與無法容忍的,但在權勢的威壓下,以及經過承明殿政變,反叛者遭到血洗之後,群臣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然而在朝會上,文武官員對於更改官制進行了激烈的爭論。

  最後牽扯到了中央對邊鎮的控制,時任大將軍、大司馬、豐州刺史武安侯蕭懷玉還在殿堂之中,聽著他們那些對功勳武將的刺耳言論。

  自認為剛正的文臣,在上疏得不到答覆後,便以死諫的形式,公然在朝堂上彈劾。

  認為武安侯一人身兼數職,又擁重兵,而今戰事停歇,中央應當收歸兵權,將其麾下十萬邊軍拆解,以安朝野。

  由於尚書左僕射楊素與門下侍郎盧思道皆為平陽公主一手提拔,所以在這場爭論中沒有明確表態,但卻默許了門生參與爭辯。

  文臣抨擊,武將袒護,但抨擊者多,袒護者少。

  然不管文臣如何勸說,明堂之上代替天子行使君權的平陽公主始終沒有發話。

  而朝堂上說話真正有分量的,當屬三省的宰相與六部尚書。

  其中職權最重的尚書省,其長官楊素,一直依附於平陽公主,自然不敢明目張胆的作對。

  而新任的中書侍郎賀昭文卻是以連續兩年吏部考功第一,由六曹侍郎調任中書侍郎,由於中書令未置,賀昭文遂成為了中書省實際的宰相。

  見爭論不休,而平陽公主又有意袒護武安侯,賀文昭便從首座中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持笏而拜。

  “自公主開始整頓地方,存要去閒,並小為大,撤去諸郡後,地方權力逐漸收歸中央,諸州刺史統轄本州,以佐官約束,定時入京述職,短短半年時間,楚國上下吏治清明。”

  “武安侯之功,東平齊,北定燕,可載史冊,無人不稱頌,然為人臣,輔君建業,此乃臣之義。”

  “公主賜以外姓臣子行使親王之權,又賜劍履上殿,入朝不趨此等殊榮,乃君之仁。”

  “君王信任臣子,不疑心猜忌,臣子忠於君王,時刻反省,約束自己,治國輔政,君臣一心,天下方能安定,海晏河清。”

  “自大楚一統,朝廷改制以來,邊將莫不遵守,獨武安侯異,倚重兵於邊。”

  “此非忠臣所為也。”

  “武安侯若當真忠君,便該遵守朝廷改制,豐州雖為邊陲,但河西諸州同守,何須十萬兵眾。”

  “武安侯擁兵自重,忠心何在?”

  中書侍郎賀昭文的言論,並非是在勸阻平陽公主收歸武安侯的權力,而是以臣子忠君的角度來逼迫武安侯主動棄權。

  不管爭辯得有多難聽,蕭懷玉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她雖坐在武官之首,但朔望大朝與常朝,若非必要,她幾乎不會開口。

  賀昭文以臣子的忠心相逼,短短几句話,便讓整個殿廷都安靜了下來。

  “賀相如此直言,當真不怕激怒武安侯,沒有異心,也被逼得起了異心,從而起兵造反嗎?”也有不少人驚恐的小聲議論著。

  “不知道武安侯會如何作答,忠逆二字,稍有不慎便會引來殺身之禍。”

  “這可是直接跳過了試探,武安侯若要交權,怎會等到今日。”

  聽著中書侍郎的逼迫,蕭懷玉突然想起了前陣子蕭鳶鳶的那番話。

  群臣之所以步步緊逼她這個邊將,真正的原因並不是她手中的權力過重,而是她一直在背後扶持與支撐平陽公主掌政。

  於是對於中書侍郎的逼迫,蕭懷玉選擇了忽視,並裝作不知情。

  直至身側有人提醒,“武安侯。”

  “賀相在問您話呢。”

  蕭懷玉這才反應過來,就像剛從睡夢中醒來一般,驚訝的問道:“在說我嗎?”

  “都怪中書侍郎的話太長了,聽得我都要睡著了。”蕭懷玉又伸了伸懶腰道。

  賀昭文聽後,滿臉的尷尬,“武安侯,承明殿前失儀,這是大不敬。”

  蕭懷玉瞬間冷下了臉色,並從座上起身,“我是個粗人,聽不懂中書侍郎的漂亮話,中書侍郎有什麼想說的,不如直接一點好了。”

  她握著腰間的劍,昂首挺胸的走上前,這位久經沙場的武將,身上充滿了肅殺之氣,“或者,用我們軍中的方式,我不喜歡這樣彎彎繞繞。”

  群臣被武安侯的氣勢所嚇,殿中徹底安靜了下來,賀昭文有些難堪,作為宰相,這也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朝堂上如此與他說話。

  “蕭懷玉…”

  “請稱武安侯!”蕭懷玉大聲呵道,聲音振聾發聵。

  就連幾個宰相也都被驚到了,緊接著,蕭懷玉又目瞪著賀昭文,“國難之際,汝在何處,可曾為國,為君,舉劍殺敵?論功,恐怕你整個中書省加起來,還沒有我一人之多,楚國垂危之際,天子尚且西逃,是我舉兵救國,齊燕的戰場上,汝,可曾流過一滴血汗?”

  “一個在戰亂中只會退逃的儒生,有什麼資格在我打下來的太平盛世中對我指手畫腳。”

  “我今日之所以站出來,並不是我想要回覆你,而是因為長公主在此。”

  “我的忍耐,”蕭懷玉陰沉著臉,“是有限度的!”

  這一番話下來,一眾文臣的心都被提了起來,賀昭文更是被氣得不輕,“長公主,武安侯…”

  “夠了!”平陽公主開口震懾道。

  隨後她又從御座旁為她臨朝專設的椅子上起身,“武安侯於國有功,朝廷自然禮待,不能同其他人一概而論。”

  “漠北的突厥吞併柔然,於北方崛起,其野心,遠勝柔然,我大楚剛剛完成一統,對於北方的異族,不得不防。”平陽公主又道。

  “兩位卿家都是為了國朝,就不要爭吵了。”

  “是。”蕭懷玉率先拱手表態,賀昭文雖怒,卻也只能作罷,“是。”

  “今天下太平,吾希望諸卿,居安思危,勿忘國難。”平陽公主又道,“更不要試圖抹去任何人的功勳,國家的史冊中,都清清楚楚的記載著,保家衛國離不開武將,國家的運轉需要文臣,缺一不可。”

  眾臣慚愧的低下頭,“謹遵長公主教誨。”

  月中的望日大朝,便在群臣的爭論,與平陽公主的制止爭論中結束。

  散朝後,一眾文官為了緩解氣氛,於是連連向即將嫁女的中書侍郎賀昭文道喜。

  “恭喜賀相,擇得賢婿。”

  “恭喜賀相。”

  “同喜,同喜,屆時還請諸位與賀某一個薄面。”

  蕭懷玉身側的幾個武將忍不住罵道:“這些文官,多是虛偽之徒。”

  “齊燕犯境時,比誰都跑得快,現在天下太平了,跳出來指指點點。”

  “武安侯。”一名宦官攔住了他們。

  旁側替蕭懷玉說話的武將,很是識趣的與蕭懷玉打了招呼便提前走了。

  “公主請武安侯前去用早膳。”待武官都走後,宦官說道。

  蕭懷玉沒有拒絕,跟著宦官去了內廷平陽公主居所。

  所有的早膳都併到了一張方桌上,就像民間百姓那樣,同桌而食,不再有尊卑等級的分餐。

  平陽公主將蕭懷玉拉到桌前坐下,見她臉色凝重,於是問道:“生氣了?”

  “很少見你在朝堂上那樣說話。”平陽公主又道,“中書侍郎賀昭文的事,你就算不說話,我也會…”

  “公主一直在與這些文臣周旋嗎?”蕭懷玉打斷道,她看著對坐的平陽公主,“我問的是從前,沒有我的時候。”

  平陽公主沉默了片刻,而後閉眼回道:“很久了吧,久到,我都忘記我是怎麼過來的了。”

  “在這個時代之下,”平陽公主睜開雙眼,“女性登台被視為悖論,哪怕是我親手提拔上來的人,他們所忠於的,也只是我手中的權力,而非是我。”

  “賀昭文只是他們眾多人當中,敢於出頭,且有聲望的。”

  “我沒有耐心與賀昭文周旋。”蕭懷玉說道,“我唯一想到的,就是殺了他。”

  “你殺了一個賀昭文,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平陽公主道。

  “那就再殺,”蕭懷玉冷眼道,“殺光一切與你作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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