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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向雨田會回來嗎?”

  “不知道。”

  “慕容垂只讓他殺燕飛一個人?”

  “應該是吧, 我還是不知道。”

  “……”

  對話的雙方是蘇夜與江文清, 對話的結局是無言以對。蘇夜一臉平靜, 照常盤坐在椅子裡,連續吐出三句不知道, 毫不在意江文清的心情。

  兩人看上去像一對姐妹……不,應該說兄妹。蘇夜肌膚白皙嬌嫩,吹彈可破, 眼睛卻漆黑幽深, 和頭髮是同一色澤, 再配合她那種異乎尋常的氣質,冷靜超然的態度, 簡直是個完美的小雕像。與她相比, 江文清五官雖無遜色之處, 神色卻頗為不安, 修長的黛眉緊緊蹙起,明顯正掛念著燕飛。

  不過, 後者的反應才是正常的, 因為現實的確值得憂慮。

  向雨田及時趕到, 把燕飛從天坑裡拉了出來。自始而終, 他都沒掩飾過自己的驚愕。驚愕源於那道閃電, 更來自燕飛的身份。他終於明白了,燕飛正是拓跋漢,而非一個素未謀面的漢族高手。

  他們會面之時, 氣氛相當尷尬,未能化干戈為玉帛,反倒舊識相見,格外憂愁,語焉不詳了幾句話,便自己談自己的去了。

  蘇夜旁聽期間,燕飛說得少,答得多,甚至浮現出傷感之情。向雨田問了個很重要的問題——慕容垂是否認出了他,想起他就是當年殺死慕容文的刺客?

  當時,燕飛面露苦笑,略一猶豫,便給出肯定的答案。這答案極其糟糕,表示万俟明瑤在明知內情的前提下,仍翻臉無情,派向雨田前來刺殺他。蘇夜曾幻想他們能夠解除誤會,這時再看,只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

  事已至此,內情並不難猜。她猜出三人因情生變,導致万俟明瑤同時恨上新歡舊愛的真相,亦覺得這事十分棘手。可惜,她既難以插手,他們也不願她插手。她好奇他們之間的恩怨,卻無意多問,隨便甩出幾句告辭的言語,便獨自前來尋找江文清。

  此時,屠奉三人在江陵,似是要尋找機會,與侯亮生私下相談,大概兩三天後才能回來。蘇夜並不在意他的行蹤,聽完這個消息,才正式與江文清說話。

  她來的當日上午,劉裕剛剛回到邊荒。用倒霉為評判標準的話,他在中原活著的人裡面,依然位居首席。

  不久前,劉牢之施展借刀殺人之計,派他前往鹽城,清剿沿海一帶的海寇首領,“惡龍王”焦烈武,試圖讓他葬身東海。在蘇夜眼中,焦烈武最多是一條糙蛇,做巨蟒都不夠資格,遑論龍王。但劉裕可不是蘇夜,只能硬著頭皮上陣。

  他此行千辛萬苦,先用計生擒焦烈武的副手兼情人方玲,然後一對一進行決戰,於危難之際,硬生生悟出新的刀招,總算將其斬殺刀下。

  他不僅沒死,還依靠這場戰功,在建康名門中聲望大漲。這既是運氣,也是實力,令嫉妒他的人無話可說。結果他回石頭城,向劉牢之復命後,連椅子都沒坐熱,便被匆忙打發回邊荒集,充當阻止天師軍的“統帥”。

  劉牢之給出的理由,自然是冠冕堂皇,體現出北府兵大將對邊荒局勢的惦念。然而,他又找出若干藉口,不肯撥給劉裕人馬,只讓他率領荒人抵抗強敵,顯見掛心邊荒是假,削弱親近劉裕的勢力才是真。假如孫恩親自出手,殺死劉裕和燕飛,就更讓他稱心如意了。

  總而言之,所有苦活累活都由劉裕一人來干。若非他智勇雙全,又結交了一批膽略過人的朋友,恐怕沒命活到今天。

  但人算不如天算,劉牢之的想法和聶天還的、孫恩的、蘇夜的乃至慕清流的均不一樣。別人計劃中的任何一件事,他都不得而知。自從謝玄死後,他的選擇一直充滿謬誤,這次也不例外。他如同一個被蒙在鼓裡的傻瓜,自以為盡在掌握,實際卻是謬以千里。

  他滿心熱情,準備除去劉裕。與此同時,蘇夜正以更大的熱情,籌劃謀殺聶天還。他註定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再度大失所望。

  江文清擔心燕飛,只因她和他的交情。無論是做敵人,還是做朋友,她對燕飛的印象一直很好。如今蘇夜突然告訴她,慕容垂從未忘記燕飛,特意找來外族高手,只為保證燕飛死於非命,難免令她擔憂。

  另外,多一個人便多一分把握,尤其是燕飛這等重量級人物。他若缺席邊荒接下來的激戰,自是荒人的損失。所幸蘇夜仍在這裡,正輕描淡寫,化解向雨田帶來的麻煩。

  慕容垂曾經彎弓搭箭,盡聚全身功力,從遠處一箭she死大江幫的直破天。蘇夜提起這件事時,江文清還以為她想照葫蘆畫瓢,也拿把弓she死聶天還。但她的真正意思是,對方可以圍追堵截,不惜大傷元氣也要先殺直破天,或者通過內jian施展詭計,逼迫江海流出面決戰,其他人當然也能這麼做。

  江文清一聽她說“也能”,立即領會到她的意圖。她想用大江幫幫主所在的戰船為誘餌,誘使兩湖幫主力接近。不管聶天還親臨前線,還是居中調度,戰船陣型均會受到影響,露出比平時更大的空隙。那時候,江文清便可投放一個獨木舟和一個蘇夜,讓她勢如破竹,直衝聶天還的坐船,像孫恩那樣,直接擊殺對方主帥。

  如果蘇夜成功得手,問題起碼可以解決一半,否則荒人將再度陷入實力相差懸殊的苦戰。這一次局面不如上次那麼兇險,卻也好不到哪裡去。江文清於潁水布置防線時,心頭總是陰雲密布,不停琢磨最壞的結果。

  她怎麼也猜不到,蘇夜思考問題的方式和她差不多,也在做最壞打算。她怕聶天還老謀深算,及時脫離戰場,使蘇夜臨陣失手,抑或孫恩瞅准破綻,以上駟對下駟,大肆追殺邊荒集的諸多族幫首領。蘇夜則在揣摩聶天還的心思,推斷他的舉動,心想事情會不會這麼容易。

  兩人先商量如何襲擊聶天還,又討論過燕飛和向雨田,最後進入一陣不長不短的沉默。這陣沉默持續了起碼三分鐘,才被江文清率先打破。

  她雙眉緩緩舒開,問道:“你有多少把握?”

  她並非第一次問這個問題,卻第一次如此滿懷感慨。不知從何時起,她看待蘇夜的眼光也變了,變的信任多而疑惑少,依賴多而懷疑少。她開口發問時,已準備相信她說出的每一句話。

  蘇夜有一眼沒一眼地瞥著她,微笑道:“我有兩個答案。”

  江文清詫異道:“這種事還會有不同答案?”

  “一個答案是,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神仙,又不是聶天還肚子裡的蛔蟲,又沒去兩湖幫臥底,怎知會有多少把握?我動手之後才能回答你,但到了那時,你並不在兩湖幫的船上,我回答了,你也聽不到。”

  這個回答顯然發自內心,真誠到無以復加,可聽在江文清耳朵里,難免令她好氣又好笑。她想都不想,嗤笑道:“你曾說,你也是一幫之主,習慣了向下屬發號施令。我希望你平時說話不像現在這樣誠實,否則你的部下會失去每一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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