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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謝氏叔侄的態度,荒人的支持,劉裕並無其他依仗。他收復邊荒,回北府兵復命之後,劉牢之輕描淡寫說幾句話,他只能乖乖低頭從命。

  從另外一方面看,他可以緊緊抓住,為己所用的,居然也只有北府兵。荒人支持他,只因他有著過人的軍事才華,一舉擊退了威脅邊荒的強敵。想要他們死心塌地服從他,聽從他的調派,眼下還不行。

  此外,謝玄選中他做繼承人的傳言,也甚囂塵上,配合他最近的大功,更是來勢洶洶。劉牢之和何謙均想繼承大統領的位子,聽了這個傳聞,心裡肯定會產生嫌隙。

  他剛風光了一小段時間,就淪落到四面楚歌的境地。他絕非笨蛋,所以想清楚這件事後,終日憂心忡忡,反覆思索未來的發展。有了這麼多心事,他又怎麼雀躍得起來呢?

  蘇夜與劉裕見面後,很快弄明白了他的苦衷,並頗為同情他。

  “我明白了,相信我,我真的明白,”她說,“你處境堪憂,看似出盡風頭,揚眉吐氣,其實隨時可能遇上危險,或者被當成棄子,討好某個大人物。你過去的風光,會成為別人對付你的因由。劉牢之已經忌憚你的名氣,打算擱置你了,不是嗎?”

  她盤膝坐在一張椅子裡,雙手分置兩邊膝蓋,雙眼緊盯劉裕。在這個時代,高門名士仍保有席地而坐的習慣,而這種可以讓雙腿下垂的椅子,仍被叫作胡椅。

  怎麼坐並非重點,而且她的坐姿結合了兩種不同方式,會被所有人認為不倫不類。此時,劉裕正坐在她對面,臉上掛著一絲苦笑,仿佛和親朋好友傾訴似的,語氣固然沉重嚴肅,卻又透出一股如釋重負。

  因謝玄逝世而生的悲痛,已經緩慢消退了。從他身上,能夠看出謝玄對他的影響。但劉裕本人的性格特徵,仍占主要地位。

  他個子不算太高,長相也不如燕飛那麼俊秀,卻方面大耳,結實粗壯,很有男兒氣概,讓人一見之下,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信任他。他說話、做事均十分冷靜,心思亦細緻縝密,被稱為北府兵內最出色的密探。

  一直以來,他遇過無數危險,卻能逢凶化吉,依靠機智、能力和運氣逃過劫數,從北府兵的一個普通小卒,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地位。

  面對險境而無所畏懼,並不代表無視危險。劉裕說話期間,頻頻露出苦笑,就是他前途未卜的最好證明。

  他乍聽劉牢之的名字,想點頭稱是,但蘇夜的話尚未說完。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沖他一笑,閒閒問道:“前因已經說完了,後果呢?你通過江大小姐傳話,希望見我一面,總不會說過這些閒話就完事,要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劉裕受她笑容感染,亦微微一笑,怎奈笑容當中,總有擺脫不了的憂鬱意味。他不正面回答,反而問道:“你有否發現我身上的特異之處?”

  蘇夜笑道:“第一,你武功比過去高了。”

  劉裕一愣,好氣又好笑地道:“不要誇獎我了!”

  蘇夜道:“我只是實話實說。第二,你方才說話時,起碼五次不自覺地留意袖口。你左邊衣袖裡藏著的東西,就是你叫我來的理由?”

  劉裕神色變幻,既有佩服之意,又有幾分疑惑。他低頭看了看衣袖,沉吟片刻,最後顯見痛下決心,坦率地說:“任遙追殺我時,孫恩突然現身偷襲,將他當場擊斃。從那時起,任青媞便是天師道的敵人。”

  蘇夜道:“不錯。”

  劉裕喟嘆道:“幸虧她不要命地攻擊孫恩,我才能從孫恩手下逃得一命。但……”

  蘇夜見他吞吞吐吐,難免被他挑起好奇心,笑問道:“這事我早已知道,卻沒聽當事人說過具體情況。難道你們剛剛逃走,她又翻臉無情,想繼續殺掉你嗎?”

  劉裕斷然搖頭,沉聲道:“並非如此。事實上,倘若真是這樣,反而比較簡單。她……她主動跟隨我,向我提議合作,說她看好我的將來,並願意幫我的忙。”

  話音方落,他像是破釜沉舟般,右手伸入左袖,從袖中掏出了一塊繫著細絲帶的潔白玉佩,將它遞給蘇夜。

  這塊玉佩約有寸許寬窄,表面光滑無紋路,材質雪白細膩。奇怪的是,它邊緣呈鋸齒狀,有點像齒輪,正好可以放進天地雙佩中間的空洞裡。

  劉裕不用她問,就主動解釋道:“這就是天、地、心三佩中的天心佩。”

  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蘇夜尚不知去哪裡找任青媞,卻在劉裕這裡,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心佩。她毫無疑問吃了一驚,卻無任何動作,只微側過頭,好奇地打量著它。

  難怪劉裕方才問她,有沒有發覺他的“特異”。他其實是想知道,她能否感應到心佩。但據江凌虛所言,只有手持一塊玉佩,才能感應到另外兩塊的存在。對她而言,現在的心佩僅是件普通飾物,並無特殊功效。

  她不及多想,順口問道:“這是你答應合作後,任青媞交給你保管的嗎?”

  劉裕苦笑道:“沒錯,而且我又被她騙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這個“又”字用得出神入化,充分表達出劉裕心底, 無奈之中夾雜著憤懣的複雜感受。

  任青媞不僅騙了他和燕飛, 還騙過不止一次。最近這次, 正是和心佩有關。她從安世清那裡騙取心佩,同時偷吃了他的小還丹, 導致身體散發出一種奇異香氣,擺脫不了安玉晴的追蹤。

  她不想乖乖交出這件寶貝,卻因任遙驟然被殺, 逍遙教人馬流失大半, 無力與丹王父女抗衡, 更別提即將南下的竺、尼兩夫婦了。於是,她選中了劉裕, 把玉佩交給他, 要求他代為保管。這樣一來, 萬一安玉晴追到她, 她可以把一切推到劉裕頭上,使他攪進這灘渾水, 逃也逃不掉。

  心佩十分重要, 被許多人覬覦, 足以充當交易籌碼, 她以後自然想討要回來。為了方便尋找, 她當面編造出一個謊言,號稱在“道行深厚之士”眼裡,天地心三佩存在特殊的氣機牽引, 就像明燈一樣,終日指示著擁有者的方位。

  他若留在人口稠密的都市裡,那倒還好,一旦去了荒郊野嶺,簡直是毫無逃避、藏匿的可能。

  劉裕聽了這說法,心中半信半疑,這才試探性地詢問蘇夜,看她有沒有察覺他袖子裡的心佩。結果,這位道行特別深厚之士失敗了,只看出他神態有異,未能發覺其他狀況。

  此時他可以確定,任青媞之所以說謊,只因想騙他留在廣陵,便於她找到他及心佩。倘若他前往曠野、山嶺等地,執行北府兵內的任務,那她打探不到他的行蹤,也就無從找回這件道門異寶。

  自從他認識了任青媞,只有吃虧的份兒,很少占到便宜。她說過的話里,起碼八成是謊言,即便說了真話,也是為了利用他們,從而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想起類似往事,既覺無奈,又覺氣惱,卻拿她沒有辦法,最多見機行事,為自己爭取一些主動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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