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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黑光悄然襲至,破入車中。刀是黑的,持刀之人也穿了一身深色衣服,打眼一看,仿佛卷進車裡的黑色勁風。

  司馬道子雙眼刺痛,視野瞬間暗了下來。對方刀氣盛烈至極,壓迫著他的眼睛,造成視力衰退的效果。

  他顧不上大喝“來人是否孫恩”,匆忙間挺劍向前直刺。長劍化為千百道劍芒,嗤嗤作響,湧入急壓而至的深黑洪流。

  第四百八十章

  蘇夜一接觸司馬道子,立刻大失所望。

  她確實是偷襲在先, 打得對方措手不及, 並不值得誇耀。可是, 她都踩上了馬車車頂,司馬道子才霍然驚覺, 長身而起。他的反應速度、感知能力,僅比車旁護衛高出一籌,和她根本不是同一級別的。

  等她衝進車廂, 親眼看見他的忘言劍, 失望之情又深了一層。

  簡單地說, 由於她出手太快,突如其來地現身馬車上方, 司馬道子毫無還手之力, 最多跟她拼死一搏, 還搏不出一個所以然。他的劍法決不能說差, 卻比不上任遙的御龍劍,若和燕飛的蝶戀花相比, 差距只會更大。

  這麼一個人物, 便是九品榜上, 排名第三的馳名高手。

  此時她的想法是:與其說九品高手榜, 不如說是南晉朝廷的公務員排名榜。她無緣領教謝玄的九韶定音劍、桓玄的斷玉寒, 僅從司馬道子、江海流兩人的本事來看,這個榜單水分相當大。

  難怪北方江湖和南方武林,都不太瞧得起九品高手, 認為外九品才能代表南方漢人的武學素養。長久以來,九品高手榜被稱為自娛自樂,互相吹捧之作。同為榜單上的第三名,屠奉三的武功就要高出不少。如果他和司馬道子一對一地交手,司馬道子的輸面能達到九成以上。

  司馬道子武功究竟如何,不在蘇夜的關心範圍之內。她只是覺得,既然三、四兩位高手均無驚人造詣,那麼排名第五的王國寶、排名第六的王式更不用說了。王國寶號稱是竺法慶的徒弟,但到了她手上,未必能走過十招。

  這個事實讓她懷疑,所謂的挑戰九品高手,不太可能是玉佩發給她的任務,僅是她本人的錯誤猜想。就像現在,夜刀迫近司馬道子,壓得忘言劍抬不起頭,相差十分懸殊。縱然她乾淨利落地取勝,又有什麼意義?

  她掠空而至,突襲這輛威嚴華麗的大馬車,簡直迅如鬼魅。直至刀劍首次相交,發出清脆鳴響,十名護衛終於發現情況不妙,紛紛大聲呵斥,靠近馬車,圍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圈子。

  可惜,他們動作太慢,圍住了馬車也是無用。車廂堅固厚實,嚴嚴實實地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且面積有限,令他們無法及時沖入救援,只好在周圍打轉,不停伸長脖頸,試圖看清車內情況。

  司馬道子既無心喊人來救,亦不知蘇夜正在貶低他的技術水平。前一秒,他打算在謝玄死後,徹底抹殺劉裕這個人;後一秒,他已經在為自家性命而奮鬥。

  劍光劇盛,觸及夜刀刀鋒,就像碰到了銅牆鐵壁,先是一聲悲鳴,再無可奈何地向後彈開。劍身劇烈顫抖著,仿佛不堪重負,晃出無數閃爍銀光。劍氣渙散到無可凝聚的地步,別說鎖緊對手,連自保亦是不能。

  司馬道子面色大變,連催真氣,只覺面前傳來沉重的壓力。這股壓力虛無縹緲,找不到源頭,也破解不了。他眼皮仍然刺痛不已,再三努力,仍看不清對方的招式與位置。

  他此前懷疑這名刺客是孫恩,甫一交手,疑心登時煙消雲散,變為無足輕重的小事。來人是孫恩還是恩孫,他的命運均已註定。他打心裡拒絕相信,這竟是他活在世上的最後一天。

  黑光有如怒cháo,一重重地湧向他。他在濃黑的刀影里,依稀瞥見了一個非常矮小的人影。此人面容模糊,只露出一對閃亮的大眼睛。目光在閃,劍光也在閃,刀光更是鋪天蓋地,翻翻滾滾地席捲而來。他匆忙看了一眼,不及判斷是真是幻,那個人影便再次消失,與刀鋒合二為一。

  刀劍相碰之聲不絕於耳,急促至極,一開始尚有間隔,後來間隔愈來愈短,連成一聲悠長尖銳的劍鳴。然後,劍鳴戛然而止。極為短暫的靜寂後,又出現最後一記錚然脆響,伴隨著司馬道子透出絕望的叱喝聲。

  駕車家將總算反應過來,一把掀開車簾,恰見滿車都是奇異的黑色光芒,忘言劍正被人一刀挑往上空。

  車頂已經破了個大洞。長劍穿出洞口,飛出馬車,在日光下翻騰旋轉。車外每一個人,都把這副畫面看得一清二楚,神情都是驚駭莫名。

  司馬道子可以接受失敗,卻不能接受敗得這麼快,這麼慘。此時,他承受不住夜刀的刀勁,胸口如同壓了一塊大石,情不自禁地向後跌去,一下子坐回原處。長劍脫手之際,他的心仿佛沉入了深淵,還一刻不停,拼命繼續下沉。

  他已躲無可躲,只要對方再補一刀,琅琊王就會成為一個死掉的琅琊王,朝局也會天翻地覆。他橫死車中的結局,對許多人都很有益處,恐怕是除了司馬氏和彌勒教之外,每個勢力都樂於見到的。

  最糟糕的是,事已至此,他仍不知道殺死自己的兇手是誰,可能要做個黃泉路上的糊塗鬼。這令他絕望,亦令他憤懣不已。他雙眼緊盯前方,希望在刀鋒搠入自己胸口時,看清楚敵人的面貌。

  然而,壓力忽然不見了。刀光來時如cháo,去時也如cháo,自顧自地退回相反方向,把等待死亡的他扔在沙灘上。一同消退的,還有那個持刀的人。

  蘇夜收刀、轉身、躍回馬車上方,從容離去。這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沒有任何破綻。臨走之前,她認真地端詳一下他,眼裡流露出疑惑之意。

  值此生死關頭,即使司馬道子猜一百次,也猜不到她是在用眼神說“你劍法真差”。他甚至無法斷言,自己到底看見她的眼睛沒有。他只能確定,對方身量確實很矮,提氣躍起之時,倏地一下便躥了出去。

  事情發生得多快,結束得就有多快。

  刀光退走,司馬道子立馬倉皇彈起,本來握劍的右手,亦情不自禁按住左邊胸口,同時深深吐出一口濁氣。這時候,車外再度陷入大亂。眾人試圖追擊那道黑光,卻無一人能夠跟上,又掛念著琅琊王的安危,不敢隨意離開。

  敵人如此厲害,琅琊王必然凶多吉少。起初的驚訝過後,所有情緒都被慌張取代。腦子轉得快的人,已準備目睹司馬道子血濺當場的慘狀。

  因此,司馬道子長吁出聲,緩緩步出車廂時,這種恐慌馬上變為驚喜。與此同時,琅琊王府所在的方向,掠來了一道速度驚人的身影。

  這人正是匆忙趕來的陳公公。

  從蘇夜衝進馬車,到她挑飛忘言劍後離開,時間十分有限。陳公公耳聰目明,一聽府外異聲,趕緊出府查看情況。

  他全力展開身法,沿著街道兩旁的屋頂狂奔疾掠,依舊是棋差一步。他到場的時候,蘇夜早已無影無蹤,僅剩忘言劍孤零零的一把劍,躺在馬車附近的地面上,無聲地告訴他們,剛才發生的刺殺並非一場噩夢。

  司馬道子看似平靜,其實驚魂未定。他望向陳公公,再吁一口氣,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沉聲道:“本王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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