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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這時候,他仍然不清楚她的來歷。假如她是天上掉下來的異人,他心裡還會比較好受。

  他看了看她,突然回頭望了一眼星空,問道:“你是從崖底爬上來的?”

  蘇夜在心裡把他的名字劃掉,邊劃邊說:“不是,我跟蹤了你的弟子,跟著他們進入這座山。我不願走前門主殿,於是從側面繞過來,沒想到你正在丹房裡,倒省了我找人和叫陣的力氣。”

  江凌虛神色當中,突然浮上三分慘澹。他凝望夜空,好像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它。然後他轉頭,望著她嬌嫩的小臉,緩緩道:“那你來太乙觀做什麼?”

  蘇夜微微一笑,淡然道:“教主休怪我魯莽出手,我只是想領教你的太乙真氣。以及,我一向認為,既然江湖人講究用實力說話,那麼我擊敗你的速度越快,節省的時間就越多。你放心,我對貴教並無敵意。迄今為止,你們並未惹過我。我也不想為難你,只是想要那兩塊被你拿走的天地佩。”

  燕飛對天地佩很有興趣,卻因不明內情,說話時推測的成分大,確定的內容少,基本上是向她轉述安玉晴、任青媞等人的話。但是,江凌虛顯然不一樣。他一聽天地佩,立即變了臉色,眉宇間頗有怒色。這種怒色並非針對她,而是針對不在這裡的另外一個人。

  只一眨眼的功夫,怒意變為失望和擔憂,使他那張英武的面孔變的很難看。蘇夜察言觀色,頗為詫異,笑道:“教主該不會想告訴我,你既沒拿過天地佩,也沒聽說過它們吧?”

  江凌虛冷冷道:“我不但聽說過,還仔細觸摸研究過,也曾和另外幾個王八蛋爭搶過。只不過,我說不在我這裡,你大概不肯相信吧!”

  蘇夜笑道:“三四個月之前,你到邊荒集周圍,和天師道、逍遙教兩方人馬發生衝突,就是為了天地佩。拿走玉佩的人,不是孫恩也不是任遙,所以除了你之外,又有誰呢?”

  江凌虛臉色愈發難看,冷笑道:“我說了,你就會信嗎?”

  蘇夜淡然道:“不一定,你何妨先說說看?”

  她在等待安世清的名字,因為天地佩最可能在江、安兩人手中。然而,江凌虛竟不再猶豫,先冷哼出一聲“好”,然後沉聲道:“是竺法慶。你一定知道竺法慶是誰。他就是彌勒教教主,自稱大活彌勒的那個和尚。”

  蘇夜一愣,奇道:“他?怎麼會是他?怎麼會被他拿去?那天爭奪玉佩的人就那麼幾個,他根本不在其中。”

  江凌虛冷然道:“你真是大錯特錯。那天我去了,任遙也去了,孫恩雖然沒有親自到場,卻派出他的大弟子兼妹夫盧循,與我的徒兒奉善交手。”

  蘇夜笑道:“對。盧循和奉善兩人,各持一塊玉佩,同時眼饞對方的玉佩,使盡渾身解數去搶,最後誰都沒能搶到手。”

  江凌虛不理她的揶揄之意,冷笑道:“我沒想到的是,老安……我是說,丹王安世清和竺法慶均孤身潛入邊荒,找上了那個姓燕的小子。安世清率先得手,即將離開時,卻被竺法慶偷襲。竺法慶成功拿走天地佩,立刻返回北方。現在,他正在彌勒山閉死關,參詳天地佩的奧秘,並修煉十住大乘功的最後一層。”

  第四百七十三章

  如果說江凌虛和孫恩之間,還能講究一下“道統”, 那麼竺法慶就是實打實的附佛外道。

  他本是北方佛門裡的一個小沙門, 也是不世出的武學奇才, 修煉了“十住大乘功”後,一躍成為當世武功最高的幾個人之一。之後, 他借用佛教經典中的故事,自稱彌勒佛轉世,創立彌勒教, 開始殺害敢於反抗他的僧侶, 同時侵吞佛寺財產。

  他的綽號為“大活彌勒”, 口號為“新佛出世,除去舊魔”, 宣稱要為佛門帶來新氣象, 破除所有清規戒律。但其實, 像過去和未來的眾多野心家一樣, 他只是想把自己塑造為至高無上的教主,讓人覺得他是神而不是人, 利用名氣, 不停吸收信眾, 慢慢走完他從教主到皇帝的青雲路。

  他是“佛爺”, 他的妻子尼惠暉是“佛娘”。夫婦兩人武功均極為強悍, 經常聯手對敵,多次殺退北方佛門中的高人,因而名聲大噪, 風頭無兩。

  苻堅掌權之時,竺法慶不敢正面得罪他,遂收起在政治方面的野心,一心吞併其他佛教宗門。此時苻堅自顧不暇,北方隱約以慕容垂為尊。竺法慶遂將注意力放到南晉朝廷,有意透過南方士族的著名人物,繼續施展他身為宗教領袖的影響力。

  淝水之戰前,苻堅的國師,鮮卑高手乞伏國仁追殺燕飛,恰巧碰上爭奪天地佩的安世清。兩人動起手來,在密林中激戰,卻被竺法慶乘隙而入,輕而易舉拿走玉佩。

  他早就覬覦這件寶貝,終於得償所願,拿到之後,立即避入洛陽附近的彌勒山,閉關修煉武功。如今彌勒教一切事務,均由尼惠暉、竺不歸等人打理。

  此事乃意外之喜,而且拖慢了他南下的腳步。可是,從長遠角度來看,確實利大於弊。據說等他出關之後,什麼慕容垂、任遙、孫恩、謝玄都不在話下。他將成為天下武功最高的人,真真正正的在世佛陀。

  到了那時候,不管是北方的大燕國,還是南方的司馬皇朝,都會被他如探囊取物,輕巧地抓到手裡。

  江凌虛多年與他為敵,深知他的厲害,擔心他出關的第一件事,就是剷除太乙教,所以考慮去南方尋找盟友。不過,近日以來,大事一樁接著一樁發生,使他目不暇接,心下猶豫不定,打算先等等再說。

  誰知,他仍然在考慮,蘇夜便找到太乙觀,向他索要天地佩,令他驚怒交加。驚怒過後,他的思緒忽然不受控制,打心裡產生濃濃的幸災樂禍之情。

  他幸災樂禍,有了看好戲的心情,當然是因為玉佩在竺法慶手上。

  方才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低了半天后,難免居心不良,想把眼前的矮小屋檐引薦給竺法慶。蘇夜想要玉佩,就得擊敗竺、尼兩人。他江凌虛,絕不會是唯一一個倒霉的人。

  他甚至無需為此撒謊,只需實話實說,便可挑動蘇夜的心思。

  一席話尚未說完,蘇夜已然相信了他。他情急之中,肯定編不出如此完整詳盡的故事。何況,故事真假與否,找到竺法慶一問便知。江凌虛犯不著費心費力,編造一個一戳就破的謊言,還要冒上激怒她的風險。

  江凌虛剛講到竺法慶閉關,尼惠暉主事,只見太乙觀主殿方向,驀地飄出了三名身穿黃袍,神態悠閒的道人。

  三人是太乙教的三大護法。教主在哪裡,他們便在哪裡。若非蘇夜動作太快,讓戰鬥在極短的時間裡結束。他們早已現身圍攻,不容她對江凌虛出手。

  在普通人眼裡,他們是三個索命的煞星。但是,江凌虛一看他們,便像看見了惡狗面前的三隻包子,下意識一望蘇夜,搖頭揚聲道:“沒事,你們退下吧。”

  三護法無不愕然,一向紋絲不動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他們先向蘇夜望了一眼,又再一次望向江凌虛,卻見他像驅趕牛羊似的,連續擺手,讓他們趕緊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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