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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既從後方上來,那麼落腳之處就是巨岩的最外側。在正常人眼中,這已不算是岩石,而是一處孤絕的危崖。危崖向虛空延伸,俯瞰周圍較矮的峰頭,乍一看,倒像是群山俯首,向著危崖頂禮膜拜似的。

  人站在危崖上,不必極目遠眺,迎面便能看到漆黑的夜空、清冷的星光。萬點星芒盡收眼底,堪稱壯觀奇麗,乃是當世罕見的絕景。觀星之人也將生出幻覺,認為自己是繁星之一,忘記了自身的存在,盡情領略天地的空茫無際。

  蘇夜爬上來後,正好位於危崖最高處。她回頭一望,立刻被景致吸引,轉過身去怔怔望著星空,望了好一會兒,才再度轉身,注視前方的一座石屋。

  其他殿宇都是木製結構,就這座屋子由石磚砌成,風格古拙樸實,屋中隱約傳來炭火氣息。

  這裡既然是太乙觀,不難猜出石屋就是丹房。入夜之後,前側主殿燈火通明,傳來教眾誦經晚課的喃喃細語聲。丹房之中,亦點有四盞明亮的大銅燈。四盞燈照著一個人,把他的影子縮的很短很短,幾乎和銅鼎的黑影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來。

  蘇夜看到丹房時,便發現了這個人。她想了好一會兒,忽然幽幽嘆了口氣。

  與山風相比,這聲嘆息輕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剛出口便隨風而逝。可下一秒,丹房大門霍然洞開。一個高大人影飄然而出,足不沾地般,瞬間越過十多丈的距離,一口氣繞到丹房後面。

  這人也穿著道袍,太極圖是黑白而非黑紅,不像座下弟子那樣引人注目。他身形不僅高,而且英武魁梧,頭扎道髻,頜下未蓄鬍須,看上去最多四十歲,隱約透出不可一世的氣概。

  顯而易見,他便是太乙教主江凌虛。人人都有事在忙,他卻獨自一人留在丹房,搗鼓丹鼎中的藥物。

  他一見蘇夜,愣住的速度比江文清還快。所幸他是北方武林數一數二的高手,一愣之下,雙目立即精光電閃,一動不動地盯住她,沉聲道:“你是什麼人?”

  蘇夜微笑道:“教主不喊弟子過來嗎?”

  江凌虛又一愣,隨即哈哈一笑,冷然道:“喊他們過來,看我欺負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嗎?告訴我,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為何沒人發覺你?”

  蘇夜的眼睛也在發光,亮的就像她背後的星星。她說:“你的本領果然只比任遙好一點點,他犯了錯,你也一樣。你都弄不清楚我怎麼來的,就敢說我是不懂事的小姑娘?”

  江凌虛詫異間,忽見一團黑光從她右袖中旋出,不斷擴大。剎那間,他身邊東西南北,全是凜冽寒氣。氣溫瞬間下降,猶如數九寒冬。

  第四百七十二章

  砰的一聲。

  江凌虛瞬間色變,寬大的袍袖及時拂出, 擋住了迎面而來的刀光, 從此身不由己, 被拖進這場莫名其妙地激戰。霎時間,危崖上一道白影一道黑影, 不住盤旋飛舞,轉眼便看不清人形,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團。

  他的話尚未問完, 卻沒有機會再問。兩招過後, 他心中已是驚駭至極, 既因為蘇夜突如其來的現身,更因為自己竟然不是她的對手。

  交手之際, 兩人身畔勁氣狂飆, 捲起單憑人力形成的狂風, 聲勢浩大, 絕不在深谷的山風之下。江凌虛道袍忽而鼓起,忽而緊縮, 先天氣功發揮到淋漓盡致, 還是輸了一籌。

  他一拳擊出, 能夠在最堅硬的山石上留下一個大坑, 卻破不開面前的刀光。森寒刀氣被他驅散, 又迅速收攏。每一次收攏,均比之前更緊密,就像一張不斷收口的網子, 讓他想逃都逃不掉。

  他動手之初,只覺刀光來去如風,輕靈變幻,卻沒有太大殺傷力。等刀鋒勁氣接觸他的衣袖,他才發覺這個想法錯的何等離譜。刀氣先輕後重,化作大江大河裡奔涌的暗流,以雷霆萬鈞之勢,把人狠狠卷向水底。

  一個人水性再好,也抵禦不了江河的力量,最多順流而下,無法掙扎著把頭冒出水面。江凌虛碰上夜刀形成的氣旋,有如河裡即將溺水的倒霉蛋,竭盡全力擋開水流,卻發現更多的暗流接踵而至,死死纏住了他。

  勁氣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大部分傳入深淵,無可奈何地消失,小部分傳進丹房,但丹房裡並沒有人。江凌虛煉丹製藥時,一向不喜歡弟子在旁觀看。正因如此,他只能獨自應敵,不會被別人看見他狼狽落敗的景象。

  兩人出招快捷無倫,令人目不暇接。百招之後,江凌虛敗象已成,再也沒了翻身的機會。

  忽然之間,夜刀划過他右手衣袖,發出鐵釘划過黑板的刺耳聲音。這一刀劃落,袍袖頓時綻開一條長長的裂fèng。刀勁隨著裂fèng擴張,竟畫出了個完整的圓形,直接把這半截袖子切了下來。

  此時,江凌虛衣袍鼓張,神情肅穆,一掌拍向刀光。蘇夜倏進倏退,連刀帶人,一起向後退去。這一掌威力奇大,如一塊重達萬斤的巨石,被他奮力向前拋出,能將身前敵人壓成齏粉。但蘇夜一退,這股巨力立即打在空處,變成另外一股暴風,卷向危崖之外的虛空,加入山風的行列,紛揚著吹向遠方。

  江凌虛功力提升至極致,迅速回落,無法再補第二掌。與此同時,他身畔寒風大作,又像身陷冰雪之中,連空氣都冰冷異常。

  他知道,蘇夜就在旁邊。她好像根本不用回氣,退開時輕而易舉,撲上來時驟然加速,眨眼撲到他左側,令他明知大難臨頭,卻無能為力,只好竭盡全力,將護體真氣盡聚於左半身,祈禱蒼天垂憐,千萬不要被她一刀破開。

  夜刀的刀刃極其輕薄,但仍能分出刀刃和刀背。黑光即將砍到江凌虛肩膀,忽地凌空翻轉,以刀背重擊他肩井穴。

  這一擊的感覺,如同那塊萬斤巨石彈了回來,正好彈在他左肩上一樣。他身體極明顯地搖晃了一下,急忙沉肩卸力,一沉之後才發覺,這半邊身子已是酸軟發麻,難以控制。他晃晃悠悠,腳步散亂,雙腿邁出時,活像醉酒之人,別說邁出奇門步法,連保持平衡都很困難。

  兩人身法均快如輕煙,交手期間位置多次變換。眼下勝負分明,正好變成蘇夜背對丹房,江凌虛背對深淵。

  她閒閒站住了,像對待任遙那樣,並無追擊之意。鋪天蓋地的刀光撤去,壓力亦隨之消失。江凌虛鬆了口氣,重新感受到天地萬物,才發覺自己正站在孤絕崖的崖邊,離墜崖只有不到三步的距離。

  蘇夜剛才問他,要不要叫太乙弟子來助陣。他對這個問題嗤之以鼻。結果,他想叫也太晚了,而且叫與不叫,並沒有太大分別。

  他後方是懸崖,前方是強敵。假如她蓄意攔他,他根本闖不過夜刀的封鎖。也就是說,他要麼主動開口,問她意欲何為,要麼縱身一躍,就這樣了此殘生。

  他高大、英武、氣勢十足的形象,至此大為縮水。但他畢竟是一教之主,並不會隨便服軟,抑或低頭求饒。他舉起右手,撫了一下左邊肩膀,難以相信自己就這麼敗了。但是,左肩傳來麻木不仁的感覺,清清楚楚的告訴他,這不是夢,他真的敗給了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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