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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夜道:“王小石說的話,全是你教給他的?”

  蘇夢枕並未回答,只點了點頭。蘇夜嘆了口氣,再問:“他看到的疑點,其實也是你先看出來,再轉述給他?”

  蘇夢枕緩緩道:“你能怪他嗎?他並不太了解你。在此之前,他真以為你是利慾薰心之人,貪圖京師武林龍頭的位置,做事不擇手段。”

  蘇夜道:“我不能。”

  她說了這麼久,依然如在夢中。周圍乾坤朗朗,風清月明,她卻覺得眼前蒙了一層輕霧。斯人、斯景、斯情,都在真實與虛幻之間不斷轉換。這場夢隨時可能醒,但她又無比明確地知道,這絕不是夢境。

  她曾經露出冷酷殘忍的神色,刻意威嚇王、溫兩人。此時,冷酷和殘忍結伴同行,與蘇夢枕的寒傲一起,搭夥私奔去了。她若攬鏡自照,會發覺自己神色異常溫柔,仿佛拋開了所有顧慮,沉浸在溶溶月色當中。

  然而,她一不說話,氣氛立刻再一次緊張起來。她絕不想談過去的事,又不能不談。說到底,是她突然發難,砍傷蘇夢枕,當面讓他滾回家。結果蘇夢枕斷然拒絕雷損,令她計劃完全不通,頓時把她放進一個極為尷尬,令人哭笑不得的境地。

  她不安,蘇夢枕只會更加不安。他剛才一反常態,承認自己委託王小石辦事,還不顧大哥身份,對兄弟諄諄教導,唯恐他把事情搞砸。如此丟臉的事,像是唐寶牛或方恨少等人干出來的,卻被他一口認下。可惜事與願違,他不惜血本,有問必答,仍未換得蘇夜的真心話。

  他想著想著,忽然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蘇夜一愣,亦極為坦率地回答:“不怎麼樣。”

  “外傷一天便可平復,內傷卻相當棘手。否則,即使不去刻意感應,”她說,“我也能察覺你在假山里。”

  蘇夢枕遲疑道:“那你……”

  事已至此,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蘇夜將先天真氣傳給他,固化他的經脈,化解他丹田內的陰寒邪氣,自身難免受損。況且,她對雷損出手毫不留情,事後又被元十三限當街刺殺,傷勢必然愈來愈重,至今才得到短暫的休養時間。

  她本不需要這樣做,卻為他義無反顧。他猜出真相時,別說王小石,自己也覺得是天方夜譚,無比荒謬,之因不死心,非要和她談談再說。

  現在,他總算得到了答案,心情卻是難以形容。

  蘇夜等了半天,仍未等到“那你”之後的內容,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怎麼了?”

  不知怎麼的,今晚冒出了第三個王小石。蘇夢枕有樣學樣,話語即將出口,卻臨時拐彎,問道:“那你為啥殺死白愁飛?”

  蘇夜起初,想讓花枯發、溫夢成兩人派門下弟子,前往京城諸多幫會、門派的首腦人物那裡,說清楚白愁飛犯下的血案,讓這事一了百了。但她事後反覆回想,擔心此舉將會造成意料之外的影響。

  倘若眾人認為,白愁飛並非無辜被害,便有可能懷疑她的用意,尤其是蘇夢枕和王小石。因此,她暫且不提此事,直到花晴洲來問,才說先等一等。

  誰能想到,她等來的,竟然是與人合謀的息紅淚,緊張激動的王小石,以及魂不守舍的蘇夢枕。

  她邊想邊說:“我殺他,自然有我的理由。你真想知道的話,等我把證人叫來,慢慢向你……向你們解釋。你不必擔心,我心胸還不至於那麼狹窄,只因他待我不夠客氣,便殺他出氣。”

  蘇夢枕泛出苦笑,淡淡道:“我從沒這樣擔心過。”

  蘇夜正要說話,忽見他神色有異,登時訝然住口。他望著她,先頓了一頓,才平靜地說:“我想娶你,做我的夫人。”

  第四百五十一章

  蘇夜好像聽不懂這句話,微側過頭, 用那雙明亮而深沉的眼睛, 一眼接一眼地打量他。這姿勢極具風情, 有如世上最漂亮的鳥兒,正偏頭看著面前的人類。

  她臉上的表情, 類似於看見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雖有許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但是, 她至少沒有無動於衷, 更未冷笑出聲, 嘲笑他的異想天開。

  良久過後,她幽幽道:“你不是想娶雷姑娘?”

  蘇夢枕搖頭道:“我不娶雷姑娘, 我只想娶你。”

  蘇夜嘆了口氣, 平靜地說:“你知道, 雷損現在很願意把女兒嫁給你。尤其是, 他以為你命不久長,將在一兩年內病死的話。像他那種人, 情況越危急, 越懂得死里求活。現在, 哪怕你當面諷刺他、辱罵他、像對待垃圾一樣對待他, 他也忍得住氣。”

  蘇夢枕眼神忽然變的很奇怪, 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他苦笑道:“你說的不錯。但你覺得,我應該去結這樣一門親事?”

  他說完,又把方才的話重複一遍, 再度說道:“我只想娶你。”

  蘇夜不再說話。她心裡忽冷忽熱,一會兒激動不安,一會兒冷漠平淡。她垂頭,盯著桌上的杯碗盤碟,幾次想說話,都臨時吞了回去。她當然知道,蘇夢枕為人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在這種人生大事上,更不可能虛言哄騙。他說想娶她,那麼實情必然如此。

  但她忍不住患得患失,沒來由地產生疑心。這時的她,如同人世間最普通最平凡的女子,想讓他當面證明,他待她確實是真心的,而非出於親情,或是同門之情,或是同情,因“可憐”她而提出婚事。

  蘇夢枕見她不答,先是一驚,仔細想想,已隱約體會到她的心思。

  他極少向人解釋,因為他認為清者自清,該明白的人自會明白,無需多費口舌。但這一刻,他把這條座右銘拋到九霄雲外,苦笑道:“我已告訴過你,我和雷姑娘的婚約,其實是一場和婚,是我爹還在的時候,替我訂下的。”

  蘇夜道:“沒錯,後來你爹去世,你獨自執掌風雨樓,與雷損不死不休,卻還保留著它。”

  蘇夢枕道:“我對雷姑娘抱有幻想,所以多年以來,將它放到一邊,嘗試解決雙方的滔天仇恨。但人的想法可能發生改變。我沒告訴你的是,如今的情況不同以往。這個幻想已完全破滅,而我也放棄、忘記了它。”

  蘇夜淡淡道:“為什麼?”

  蘇夢枕神色嚴肅,認真到幾乎有點滑稽。他鄭重地道:“因為我愛上了你。除了你,我誰都不想要。你進京之後,我每天都見到你,忽然發現,少年時與雷姑娘的會面,僅是一場遙遠的幻夢。你才是真真實實,令我情不自禁的人。若你不答應,那麼金風細雨樓,永遠不會有其他的樓主夫人。”

  蘇夜終於抬頭看他,在觸及他目光的剎那間,又觸電般彈開了。她問:“那你怎麼不退掉它?”

  蘇夢枕苦笑道:“我在等雷損。他早看出我對雷姑娘好感極深,也在刻意拖延,每隔一兩年,便提醒我這樁婚事的存在,令我寢食難安。即使如此,我仍希望他主動毀約。這樣,他可以告知雷姑娘,是他看不上我蘇夢枕,並非蘇夢枕看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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