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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勞的心,亦跟著猛烈跳動幾下。任怨嘴角愈發下垂,看上去老了十歲有餘。兩人同行時,一向以年紀輕的任怨為首,這次當然不例外。任怨慢慢抬頭,像是要撐起架勢,慢慢露出一絲惡毒的冷笑,藉此鼓舞自己。

  再然後,這絲冷笑瞬間凍住,變成一張淒風苦雨的年輕臉龐,因為車內五人均聽到一個甜美清脆的聲音,在外面厲聲道:“你們好大膽子!”

  他們做夢也忘不掉這迷人的嗓音,做夢也忘不掉她出神入化的刀法。上次見面,他們還能虛言恫嚇,狐假虎威,用蘇夢枕威脅她。今日能用什麼,他們根本想不出來。

  聲音似遠實近,吐字期間,已迅速移向這輛馬車。車夫剛剛反應過來,確認她是人非鬼,立馬怒斥道:“這是八太爺的車,還不快快滾開!”

  這句話共十三個字,他說到“快快”二字時,揮出去的馬鞭被蘇夜一手抓住。鞭身震顫不已,傳來一股巨力,把他一下子抽離車轅,翻滾著沖往天空,劃出一道平滑的弧線,頭頂朝下,重重摔落地面。長街之上,驚呼聲此起彼伏,成了這幕慘劇最合適的配樂。

  任怨之所以冷笑,只因想起三個人質在手,總可以周旋片刻,暫時壓下來客的氣焰。但蘇夜來此之前,已經得知是他們兩人,根本不想浪費一秒鐘時間與他們廢話。

  她說打就打,一出手,先重創了用鞭子的車夫,然後以青羅刀掀開窗簾,趁任怨掣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直刺方恨少的時候,縮肩含腰,游魚般穿過車窗,靈活地鑽入車內。人還沒落地,青茫茫的刀光已充斥了整個車廂。

  第四百二十三章

  匕首去勢先急後緩,本來刺向方恨少後腦, 忽然偏離方向, 擦過他臉頰, 留下一道血痕。方恨少大驚失色,本能地想要躍起躲避, 但一身力氣全然使不出來,只能唔唔示意。

  任怨即將得手,卻收回匕首, 自然不是善心大發, 而是迫於無奈。

  蘇夜動作快到極點, 竟後發而先至。車外騎士大夢初醒時,她整個人已完全鑽入馬車之內, 躋身任勞、任怨兩人中間。

  這時候, 任怨剛剛拔出匕首, 刺向方恨少;任勞赤手空拳, 雙眼精光大盛,伸手抓向唐寶牛。他們面對不同方向, 選擇不同人質, 卻在同一時間, 看見了同一把刀。

  刀光, 濃淡不一的青色刀光, 瞬間如風挾細雨,席捲了每一寸空間。刀光美,用刀的人更美, 不帶絲毫殺氣,也不帶絲毫煙火氣,美的像潑墨山水,讓人不由自主,心中浮現“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等清雅詞句,耳目也為之一新。

  任勞年老,經驗更為豐富,一見這刀光,頓時大叫不妙。他看得出來,蘇夜刀法比起剛進京時,又有了進益。人與刀合二為一,對敵時不分彼此。青羅刀拿在她手裡,像是一支畫筆。每一筆塗出去,都極具藝術美感。可惜這麼美麗的刀,描摹出來的卻是死亡。

  他忽然記起,她今年只有二十一歲,正值青春年少。她的刀若止步不前,才叫奇怪。“金風細雨紅袖刀”蘇夢枕指點她,教導她,使她的刀法里摻雜了黃昏細雨的味道。如今他們兄弟兩人,正要領教這把奇異的刀。

  任勞從不相信世間有報應。如果真有,他和任怨早該在荒野里死成一塊一塊的,等野獸噬盡他們的屍骨。直到這時,他才猛地心生懼意,恨不得仰天大叫,痛陳洗心革面的心志。

  蘇夢枕總共兩個師妹,為何他們碰上的是蘇夜,不是溫柔?溫柔也美,溫柔也用刀,可溫柔的刀法就像貓兒撓人,絕不像這把淡青短刀,一招招追魂奪命,不給他們喘息機會。

  任怨臉龐透出慘青色,仿佛被刀光映青了。他手中寒匕旋舞不絕,化作一團燦爛寒光,無可奈何地迎了上去。他的“雷鶴腿”也是蓄勢待發,先向上舉到與小腹齊平,再調整角度,最後一腿踢出,威力堪比一柄和小腿一樣粗、一樣長的鋒利長刀。

  元十三限勾結蔡京,也指點過他們武功。“竹葉手”和“雷鶴腿”,均來自這位前輩奇人。但武功練得如何,終究得看練功的人。在蘇夜眼裡,這一腿的速度好比老人顫悠悠邁下樓梯,慢的簡直可憐,讓她想上去扶一把。

  細雨浸入寒光,悄無聲息地影響著它。匕首每出一招,都半路碰到阻礙,無法使到盡頭。任怨一腿急踢蘇夜小腹,她右腿亦從裙底飛出,搶先踢中他膝蓋。

  只聽咔的一聲脆響,任怨膝蓋軟骨碎裂,周圍骨頭被踢出裂紋。他劇痛難忍,臉色由青變紅,嘶聲叫道:“你敢殺我們!”

  蘇夜冷笑道:“我師兄說了,如果再遇見你們,可以殺,沒問題。”

  任怨施展武功時,一直像白鶴化為人形。但今天非常特別,因為這隻白鶴瘸了一條腿。他膝蓋疼的難以言說,手頭動作也因疼痛而慢了下來。他無心去聽蘇夜的說話內容,左掌籠起,形似仙鶴鳥喙,絕望而決然地向前點出。

  他是“鶴立霜田竹葉三”,而“虎行雪地梅花五”任勞正像擇人而噬的飢餓猛虎,輕巧地撲到蘇夜身後,雙手變成老虎的兩隻前爪,聚集全身功力,按向她後心重穴。

  嚴格來說,這不是雙爪,而是十隻利爪。“五”是形容他出手之時,一隻手變作五隻手,令人眼花繚亂,不知該往哪裡攔擋。然而,他爪上勁力尚未發出,陡然發現面前空空蕩蕩。蘇夜於千鈞一髮間飄身退開,致使他失去攻擊目標,任怨亦是一擊落空。

  她似乎興致極高,一邊出刀,一邊閒聊。她掃視他們兩人,溫柔地說:“你們還記得嗎?你們騙過我。”

  任勞腰身一扭,晃身向前,恨聲道:“不記得了!”

  他的招式精湛絕倫,撲擊猛如餓虎。他年紀老邁,終日無精打采,可一旦殘暴起來,把中原所有老虎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正因如此,當這份殘暴無處施展時,他成了最恐慌的人。

  蘇夜發出清脆的笑聲,嗤笑道:“你們騙我說,你們是刑部的重要人物。可憐我剛進京不懂事,真被你們嚇住。”

  錚錚數聲爆豆般的脆響,匕首被青羅刀震落。任怨駭然欲退,卻忘記身後不是空地,而是車中軟榻,誤把受傷的那條腿撞在軟榻邊沿,疼的倒抽一口冷氣。與此同時,蘇夜頭不回,身不轉,從幾近不可能的角度,將青羅刀送往身後,毫釐不差地刺中任勞沉重的拳頭。

  任勞驚呼出聲,急忙收手,但見眼前血光飛濺,青光瀰漫,就是看不出刀鋒所在,只能回手封住門戶,防止敵人輕易進犯。

  “誰知我回去一問,你們只是兩個被通緝多年的江湖兇犯,”蘇夜繼續說,“刑部名冊上,也看不見兩位的尊姓大名。朱大人定是叫你們騙了,稀里糊塗收了你們當親信。”

  任勞倉皇后退,犯了與師弟一模一樣的錯誤,險些再被刺中一刀。車廂里有六個人,空間十分侷促。他束手束腳,無處可逃,只能寄希望於任怨。

  “你們自己說,”蘇夜又說,“欺騙我一個進京尋親的孤女,是否太不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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