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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夜對此亦無良策,唯有慶幸她只是她師妹,不是她女兒。

  這一天,她下樓查看仍未竣工的工程,一一核對記憶,檢查是否有地方與過去不同。然後,她繞到熟悉的青樓內庭,在那裡站定了,垂眸看著“傷樹”留下的密道入口,愣愣發了很久的呆。

  蘇夢枕靠地道逃生,通過天泉湖、汴河的水路,逃到神侯府藏身。到了今天,此事廣為人知,密道也不再是秘密。開工動土時,他命令工匠疏通整理,堵住通往六分半堂踏雪尋梅閣的路徑,務要使人力不能挖開。

  不足二十天,連通兩大勢力總舵的秘密通道成為歷史,似是預示了兩個涇渭分明的未來。堵住過後,即使以蘇夜的武功,也無法穿過砂石泥土,突然出現在六分半堂總堂主的閨房。

  但傷樹入口還在。她答應過蘇夢枕,等到冰消雪融,春暖花開的時候,會在原址上種一棵嶄新的樹。

  青樓大體搭建完畢,剩下許多外觀細節需要修繕。玉塔約有七八成規模,尚未完全恢復。京師重要人物送給蘇夢枕的賀禮,均堆放在黃樓的側廳里,等候主人按需分配。

  楊無邪無意中提及,當年雷損詐死,那些人也像現在一樣,送來大量珍奇異寶,恭賀蘇夢枕躍升京師霸主。這是無心之言,卻讓蘇夜很不痛快,連去看一眼禮物的興趣都沒有。

  她想殺人,想把樓子裡曾經背叛蘇夢枕的人連根拔起,一個都不留下,但她不能殺。倘若她真這樣做了,以後無人願意臨陣倒戈。何況,她只是一介凡人,哪有資格要求每個人都捨生取義,不屑榮華富貴?她自己不也利用權勢和金錢,引誘他人為己效命嗎?

  換言之,她一邊厭惡有奶就是娘,腰身如芳糙般柔軟的行為,一邊得好言以待,耐心安撫,省得他們被她嚇跑,令風雨樓人才凋零。這絕非愉快的任務,可她人在江湖,就必須得去做。

  她愛憐地看了一眼以前是傷樹的洞口,向它微笑了一下。她的想法類似於許多武學大宗師,即什麼都比“人”可愛,寧可避世隱居,也不在凡間泥沼里打滾。可惜歸根究底,她仍憐憫和同情這些並不怎麼可愛的人。

  在她幻夢的終點,她期盼把他們放在一個不必接受考驗,不必經受誘惑的世界,讓他們用不著見風使舵,也可以過得很好。這僅是一個夢,卻為她指明了她想要的方向。

  她站在內庭發呆的時候,戚少商來了。

  自從他們離開神侯府,戚少商經常過來探望蘇夢枕和王小石,並找她說話。他對她充滿好奇,覺得她富有吸引力。這種力量基於男女間的天然誘惑,也基於一個謎團天生具備的誘引能力。

  他照常走過來,打了聲招呼,仿佛相識很久的老朋友,自然而然站到她身邊,盯著她正在看的東西。但是,他看到的是一片空地,一個淺淺的土坑,實在沒什麼好看。因此他問:“你最近打算做什麼事?”

  蘇夜笑道:“戚寨主真是關心我啊。”

  戚少商淡淡道:“關心你的,豈止戚某一人而已。京師上下,哪個人不在乎你下一步行動呢?”

  蘇夜陡然抬頭,不再關注那個坑口。她昂然道:“假如我實話實說,你會吃一大驚,並懷疑我胡吹大氣。我想做的事,你們任何人都想不到。”

  第三百六十四章

  戚少商負手而立,以假手握住真正的手, 看上去真假難分。他似乎沒聽出她言下的狂妄之意, 哈哈一笑, 繼續問道:“你究竟要做什麼?”

  蘇夜笑道:“你為啥追問不休?”

  戚少商笑道:“因為,也許我可以幫你。這幾個月, 你風頭一時無兩。戚某在旁看著,總覺得心底發癢,也想出一份力。”

  他自然想不到, 蘇夜盤算的目標, 一是李師師, 二是方應看。

  最近李師師芳名鵲起,艷冠京城, 無人不知白牡丹的艷名。她入行時間不長, 卻一躍成為四大名jì之一。遲早有一天, 她會被皇帝看中, 上演一段與後世不少影視作品息息相關的風流事跡。

  蘇夜關注她,無非想故技重施, 避開宮中內監耳目, 自宮外接觸皇帝, 再次令他驚艷欣賞, 取得他的信任。所謂一回生, 二回熟,這次肯定比上次更順利。她了解皇帝的愛好,明白他喜歡別人怎樣誇獎他, 精通迂迴達到目的的技術。

  但是,鑑於她不會永遠留在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必要建立這個關係,是一個尚未想好的問題。

  這樣做的好處不用多說。不說其他人,單說常年隱居深宮,動輒侍駕奉聖的詹別野,便在玉佩推薦的謀殺名單之列。與此同時,接近皇帝等同於接近內城宮廷,接近皇城等同於接近神通侯方應看、大內總管米蒼穹,大大增加了她刺殺得手的機會。

  當然,機會是大還是小,均不致影響她殺他的嘗試。第二個目標的真正難處在於,方應看乃是當世大俠,不,巨俠方歌吟的養子。兩人情同父子,密不可分,是以方歌吟不受朝廷封賞,卻把機會讓給了他,並交代門人部屬好生輔佐小侯爺,切莫走上助紂為nüè的道路。

  也就是說,一旦有人傷害方應看,必定引出一代傳奇方歌吟。方歌吟只是閒雲野鶴,悠遊四海,並非瞎了或聾了,更不會坐視養子被人欺負。她手中缺少方應看的把柄,貿然動手的話,只會帶來難以收場的後續波折。況且方應看槍劍雙絕,據說已得方歌吟真傳,絕不會像龍八那樣,任她戲耍玩弄。

  這兩件事在她心裡存留已久,懸而未決,所以沒必要告訴戚少商。除非未來有一天,他因緣際會之下,去了青樓,認識了李師師。到那時,她自會請他幫忙引薦。

  她既不想說真話,也不想說謊敷衍他,笑了幾聲,淡淡道:“我自己也沒想好,以後再說吧。”

  戚少商自知無力改變她的想法,遂放棄糾纏,正色道:“方才蘇樓主讓我來找你,說你有事和我商量?”

  他一邊說話,一邊側頭,恰見那頂斗笠上下搖動了一下,好像一隻能夠點頭搖頭的泥偶。黑布後面,傳出同樣凝重的聲音,“戚寨主應當看得出,雖說白愁飛已經死了,蔡京失去控制金風細雨樓的台前傀儡。但經此波劫,樓中精銳折損大半,損失最大的,就是忠誠於蘇公子的那批人。”

  戚少商亦頷首道:“不錯。說到底,此事本質仍是金風細雨樓的內鬥。無論哪一方取勝,風雨樓都大傷元氣。與你們相比,六分半堂幾乎沒有損失,連你抓走的蒼生鬼神兩人,也在下獄之後,被雷純疏通關係救走。”

  蘇夜微微一笑,“大概沒人不喜歡雷總堂主的吧。”

  戚少商沉聲道:“若非你忽然進京,來了個措手不及,蔡黨的損失絕不會這麼大。我……在連雲寨時,便領教過蔡京爪牙的厲害。他們對付金風細雨樓,無非是把過去用過的手段再用一遍,效果卻好的出奇。”

  蘇夜平靜地道:“是,策反收買重要人物,抑或特意安排一個臥底內jian,激化幫派內部的矛盾。誰輸了都不要緊,蔡太師永遠是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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