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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夜一路追蹤暗記,身影恍若幽靈。大雨尚無減小的趨勢,打在地上啪啪作響。污水、清水混流出很遠,到了後來,已經分不出污濁與否。

  這種天氣,對隱秘行動既有益處,又有不利。雨水能夠沖走很多線索,也可留下一些新的。但無論晴雨,蘇夜若要蓄意避開他人耳目,就可以變成隱形人,從他人身邊擦過時,那人說不定還一無所知。

  她尋路極快,不足一分鐘,就找到一條小路,幾條窄巷。她按照暗記指示,走進一條名叫“將軍胡同”的巷子,穿到另外一側,望見了一處廢墟。

  廢墟似是火焚後留下的遺蹟,半邊牆都成了焦黑色,塌掉一大半。附近地面,到處都是燒的蘇松的磚瓦,散碎了的石塊。野糙自磚石下長出,應秋變黃,像是給這處殘垣加上的蒼黃點綴。

  她不在意滿地狼藉,只在意狼藉中的另外一些東西。那是無數短箭,是勁弩上發出的利矢。許多箭矢落在地上,更多的插在牆上,把廢墟插成了一隻刺蝟。廢墟的另外一面牆也塌了,明顯是被人以巨力掀翻掃倒,新塌不久,狼狽不堪地加入了地面的夥伴。

  蘇夜一眼掃去,足能發覺近一百處不對。

  這地方曾被弩手包圍,數百張勁弩同時拉開,she向廢墟中的人。之後,有人衝進了弩手陣中,將他們擊殺打散,迫的他們狼狽退走。這場圍攻於不久前發生,若非她被那七人絆住腳步,應有機會看見聚集在一起的弩陣。

  風雨樓訓練弓手弩手,十二連環塢也有。任盈盈居住的地方,就有箭陣保護。但在京城當中,最出名的還是六分半堂。“神箭將軍”魯三箭,正是負責訓練弓弩手的堂主。看來他死之後,六分半堂並未放鬆對這支力量的督導。

  她第一眼看見廢墟殘垣,第二眼看見激戰遺蹟,第三眼時,人已到了廢墟入口,在入口一晃,和裡面直起身的人面面相覷。

  那人滿面病容,瘦骨嶙峋,唯有一雙眼睛亮的可怕,好像這間破舊房屋裡,升起了兩點寒火。中原南北,這樣的人只有一個,當然就是她找了半天的蘇夢枕。

  他仍作普通文士打扮,看起來如同病弱公子,身上有被雨水打濕的痕跡,此外沒有明顯變化。但是,他腿上受了傷,傷的還不輕,鮮血透出褲子,沿著腿流淌,把傷口以下的衣物都打濕了,一接近他,就能聞到明顯的血腥氣。

  蘇夜驀然出現,在破屋外探頭探腦,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蘇夢枕一震,臉上現出意外神色,脫口道:“你怎麼……”

  兩人對視一瞬,卻像對視了很久。他意外,蘇夜比他還意外。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說,垂下目光,看了看那處傷,隨口答道:“我沒怎麼,我來救你……們。”

  陰天大雨,天色昏黃,卻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這間就剩五分之一屋頂的破屋裡,赫然還有不少人。之所以加了個“們”字,是因為她發現,蘇夢枕竟不是傷勢最重的那個。

  沃夫子正躺在蘇夢枕腳下,全身插滿利箭,眼睛緊緊閉合,氣息、脈搏一概消失。方才蘇夢枕起身前,右手正覆在他的雙眼上,似要讓他死的瞑目。

  蘇夜殺人經驗實在太豐富,打眼一望,便知他生機全斷,軀體逐漸變涼,沒有任何起死回生的辦法。這個曾溫和地對她笑著,長的像個帳房先生的中年人,就這麼死在了這裡。

  蘇夢枕見她蹲身去看,淡淡道:“毒針隨血脈運行,進入他腦子。我遭人圍攻,沒辦法及時逼出毒針。”

  蘇夜收斂心神,嗯了一聲,又去看其他人。沃夫子以外,還有茶花和師無愧是她認識的人。茶花依牆而坐,肚子上插著一把刀。刀是青色,他的臉也在發青,目光都渙散了。師無愧重蹈覆轍,背上、肋間連中四箭。敵人已經退走,他卻沒有把箭拔掉。

  他們旁邊,倒著一具陌生屍體,同樣像只刺蝟,臉上雙眼暴突,充滿了不甘心的意味。屍體再右側,竟立著兩個她從未見過的年輕人。

  其中一人錦衣華服,英挺俊朗,神態軒昂中略帶倨傲,與常人相比,猶如白鶴立於雞群,外貌極為討人喜歡。另一人亦容貌俊秀,仿佛一個溫文的書生,腰上插著一柄奇怪的劍。劍被粗布重重裹住,劍柄卻是微彎,彎如半月。

  他們在看她,睜大眼睛看她,仿佛在看一盞照亮破屋的燈。

  蘇夜一進來,立即吸引了屋中人的注意力。然而,只有師無愧開口叫了她一聲,並露出鬆了口氣的神情。其他人或神色凝重,或目光疑惑,居然都沒開口。

  她確認沃夫子已然無救,旋即起身,走到茶花身邊,端詳著道:“他中毒了,刀上有毒。”

  很多劇毒對常人來說,是見血封喉,對她卻未必如此。內功練的越來越深,抵抗毒質的能力也越來越強,更別提有些內功天生不同,驅毒效果尤為顯著。尤知味明白這個道理,仍然小看了她,導致自己被碗砸的血流滿面。

  此時,她一樣不及談其他事情,再度蹲身,看了看茶花的眼睛,又看了看那把刀,只聽蘇夢枕在背後問:“怎麼樣?”

  師兄妹一見面,先說起了第三人的傷勢,真是江湖中人的無奈。茶花視力並未完全喪失,見她來了,居然很勉強地擠出一個微笑,充作向她打的招呼。

  蘇夜頭也不回地道:“只要沒當場斃命,總能想出辦法。”

  她說到做到,轉手掏出一隻小瓷瓶,從瓶中倒出一粒深紅色的丹藥,向後伸手招了招,淡淡道:“你過來。”

  蘇夢枕愣了愣,正要過去。師無愧已搶先一步,走到茶花旁邊,問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蘇夜道:“這是百命丹,我從別人手裡拿到的,因為藥材罕見,配製困難,總共只有十幾粒,有解毒的奇效,能夠調動自身元氣,抵禦平常難以應付的毒素。中毒時吃它,可以保護心脈,沒事的時候吃,就會感覺頭暈心悸。你把藥給他餵下去,再把他扶成正面盤坐的姿勢。”

  她動作奇快,師無愧卻也不慢。他那一次自告奮勇,留下來保護她,結果被她拽著逃出生天,自此之後,就說到做到,把她的命令當作蘇夢枕的命令,從不提出異議。

  蘇夜待他扶起茶花,將右掌貼上茶花後背,才吁了口氣,抬頭望向蘇夢枕,苦笑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個死人是誰?那邊的兩位,又是什麼人?”

  她終於問出了疑問,蘇夢枕深深看她一眼,轉向那兩個年輕人,像是要說話的模樣。但他還沒開口,那個錦衣青年已自覺道:“我姓白,白愁飛。”

  另外一個年輕人只好跟著說:“我是王小石,河邊小石頭的那個小石。”

  第二百五十五章

  蘇夜見他們主動自我介紹,微覺愕然, 隨口道:“好名字, 兩個名字都好。”

  王小石好像臉皮很薄, 不知怎麼的,居然有點不好意思, 支吾說了幾句“哪裡哪裡”的客氣話。白愁飛在旁笑笑,笑問道:“姑娘又是誰?”

  蘇夢枕平靜地道:“她是我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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